这话一出,室内三人皆是一脸震惊。
“那该怎么办?”
薛景恒眉眼间都是急色,恨不得立马遍寻天下名医为她诊治。
卢太医耐心道:“薛侍郎放心,微臣观郡主脉象,应当只喝过一两次,微臣开个解毒的方子,郡主早晚服用两次,过上三四日,就会症状全消,又能活蹦乱跳了。”
薛景恒这才松了口气。
崔肆意唇角轻扯:“多谢卢太医,只是希望卢太医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我父王母妃,免得他们担心,我自己会看着处理。”
卢太医表情迟疑。
崔肆意继续道:“卢太医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薛大人吗?我们会处理好的。”
卢太医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崔肆意看向茴香:“找个眼生的、可以信任的小厮送卢太医出去,顺便将药取回来。”
茴香接话道:“是。”
卢太医走后,薛景恒坐到床沿上,侧身看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及那么多做什么?谁害了你,就将他揪出来,送到官府,按律处置。”
崔肆意温柔笑笑:“我这不是怕波及太多吗?而且也要顾及伯父伯母的颜面。”
薛景恒闷声道:“这个时候,我倒宁愿你任性些。”
崔肆意知道薛景恒是在心疼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郡主,厨房里可都是咱们从王府带来的人,应该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她们本就是靠着郡主过活,而且还是王府的家生子,卖身契也在王妃手里,若是郡主真有个万一,王爷王妃断断饶不了她们。”
“也怪常嬷嬷这两日告了假,她本是通药理的,若是她在,也不会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送走了卢太医,茴香又折了回来。
崔肆意点点头:“我知道,应该是府里大厨房那里的分发出了问题,明日你去和大厨房说我要喝松蕈汤,要些松蕈来,瞧瞧是谁发给世安苑的,然后悄悄查查那人的底细,还有是否和其他人私下里有联系。”
“整个府里,就我们这的松蕈出了事,看来是冲着我来的,还专门挑了常嬷嬷告假的日子,也是用心良苦。”
常嬷嬷是赵王妃给崔肆意挑的专门负责她药膳的嬷嬷。
前两日,常嬷嬷的儿媳妇临产,听说怀相不好,崔肆意一早就准了常嬷嬷的假,没想到常嬷嬷不过不在几日,她就出了这种事。
五日后。
崔肆意果然如卢太医所说精神抖擞,也有精力审问这个罪魁祸首了。
看着地上即便跪着也要将腰板挺得笔直的丫鬟,崔肆意缓缓道:“你就是墨画的妹妹,好像是叫书烟是吗?”
书烟神色惊讶,良久后才道:“是。”
崔肆意浅浅一笑:“你不必瞒我,我既将你叫来,必定是查好了的,你和你姐姐虽是前后隔了一年入的薛府,可你们是姐妹这事,总会有人知道,还有你前些时日在世安苑门口乱晃,拉着人问东问西,以及从后山采了些野菜野菇,说是要给自己加餐的事,都瞒不过我。”
崔肆意出手大方,在薛府无人不知,故想要投个门路进来当差的丫鬟婆子数不胜数,故有丫鬟私下拉着世安苑里的人打听情况,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没想到一时不慎,竟会引出如此祸事。
当然,经此一事,崔肆意也有意加强了院子里下人的管理。
不过,这是后话了。
书烟嘲讽地看了她一眼:“郡主高高在上,又不缺金银之物,您只要使个眼色、随手指一指,就有大把的人排着队为您效劳,奴婢并不意外。”
倒是个镇定的!
崔肆意又道:“所以是为了你姐姐?”
书烟扬起头,怒视她。
“五年前,奴婢的家乡遭遇大水,母亲溺亡,父亲为了吃饱饭,将奴婢和姐姐卖给了人牙子。奴婢本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被卖给了薛家这样的人家。”
“一年后,姐姐也被卖到了这里,奴婢心中更是高兴,可没想到却被您生生断了我们的姐妹情分,看着姐姐死在奴婢眼前,奴婢心中怎能不恨?”
崔肆意转头看向薛景恒:“不是发卖了吗?”
薛景恒轻声道:“她不服管教,偷偷自尽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怕影响你心情,就没和你说。”
“呵,二公子当真爱护郡主,可怜姐姐待您一片真心,可落在您眼里,就连死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您可知她被管家带走时的绝望?您可知她在柴房里被丫鬟婆子嘲笑时的悲凉?您可知她直到断气时,嘴里还是念着您的?”
书烟跪坐在地上,眼神落寞,仿佛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薛景恒面容清淡,看不出表情。
可落在崔肆意耳朵里,却差点笑出声来。
“你这丫鬟倒是有意思,让管家发卖了你姐姐的是薛大人,嘲笑你姐姐爬床的是府里的丫鬟婆子,从头到尾,我没有说过一句话,做过一件事,你却谨记着薛大人不爱吃蕈类,专门采了毒蕈来害我。”
“难不成你和你姐姐存了一样的心思,也爱慕薛大人,想着我死了,娶个门第略低些的新夫人进门,你好做姨娘?”
见被人戳中了隐秘心事,书烟怒不可遏:“你胡说,我只是想为姐姐报仇!”
崔肆意轻嘲:“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你们可当真是一对好姐妹,就连喜好也是一样的!”
薛景恒不愿崔肆意再听,牵了她的手,往屋外走去,又转身吩咐竹叶:“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杖毙吧,不要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书烟狂笑道:“崔肆意,你会有报应的!”
“还不快堵了她的嘴!”
薛景恒最见不得心思歹毒的人,更何况这人诅咒的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于是一边恼怒地催促竹叶,一边牵着崔肆意出了杂物间。
等到了花园,崔肆意见他脸色不好,主动宽慰道:“不过是将死之人在逞口舌之快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薛景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阖眼道:“我只是有点儿怕……”
怕她离开他,怕这件事会重演,怕这世上又只剩他孤单一人。
崔肆意回抱他,脸颊贴在他胸膛。
“不怕,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嗯。”
薛景恒点点头。
崔肆意轻轻将他推开,瞥了瞥四周:“好了,还在花园呢,小心被人看见。”
薛景恒这才想起来不是在他们屋里,瞬间红了耳根。
“对了,这事得跟伯母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嗯,府里的下人也该清理一番,免得还有像这样心术不正的,扰得府里不得安宁。”
两人商量着,就向周氏所在的兰若苑走去。
“二哥二嫂怎么一块来了?”
薛凝月看见薛景恒这么早下衙有些惊讶,待看到两人牵着的手时,忍不住打趣道:“二哥二嫂感情真好!”
崔肆意松开薛景恒的手,笑道:“刚才我进门时,他怕我绊着,就扶了我一下。”
其实,薛景恒平日里不这样的,可能是被这两日的事情吓到了。
崔肆意知他脸皮薄,主动开口解释。
“你既然得空,就多读些诗书,下个月我问你诗经,如果有答不上来的,以后就不必出去玩了,好好在家温书。”
这是把她当国子监的学生了?还是让她考状元?
薛凝月顿觉头大如斗,可是现在府里属她二哥官职最高,她二哥的话,母亲没有不听的,于是认真道:“是,我错了。”
一旁的赵零露忙来打圆场:“姨母在里面,表哥和郡主快进去吧。”
周氏听刘嬷嬷说薛景恒命人杖毙了一个丫鬟,心中虽惊讶,但也知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现下听两人解释缘由,更是颤了一记,没想到府上竟有如此阴狠毒辣之人,差点让赵王夫妇捧在手心上的姑娘丢了性命,现在想来还一阵后怕。
“是我的错,我御下不严,让郡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崔肆意接过话头,柔声道:“伯母管着这么一大家子,就是三头六臂,也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换成旁人,也不可能比伯母做的更好了,只是今日是我,明日就有可能是伯父,是夫君。”
“一想到这里,我这心里就寝食难安,所以希望伯母可以抽空整肃清理一下下人,若有那品行不端、来历不明的,趁早打发出去,免得既扰了宅子,又坏了伯母的名声。”
“这次的事,我也不打算告诉父王母妃,免得他们为我忧心,也请伯母千万不要再自责了,若说一定要有人为此事承担责任,那就只能怪夫君美色误人了,一不小心惹了莺莺燕燕,来扰我安宁。”
这一番话,说得周氏心里是既熨帖又满意,只觉得崔肆意是难得的知书达理又行事大方,至于外面那些说她不好的话,都是空穴来风,都是无稽之谈,崔肆意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侄媳。
如果可以忽略薛景恒的黑脸的话,崔肆意对此事的处理,应当是完美的。
第48章 缘分 时不时地撩拨他。
书烟一事, 崔肆意虽是受了不小惊吓,但总算有惊无险。
周氏听了她的话,也借着各种由头放出去不少奴仆。
若是十六七岁的丫鬟, 就是年纪到了,该配人了, 免得耽误了青春年华,若是四五十岁的婆子, 便是上了年纪, 不宜太过辛苦, 然后再补贴上还算丰厚的嫁妆或是赡养银子,客客气气地送出去。
因周氏说话温和,出手也大方, 不管是被放出去的,还是留在府里的奴仆,都甚少有说她不好的。
崔肆意心想若是能借此机会,将梦里政变时与黑衣人里应外合的钉子趁机拔掉,就再好不过了, 她总觉得若不是有内鬼, 宅子四处都有护卫,黑衣人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地进了宅子。
当然, 这并不影响指认她的周连敬是个王八蛋的事实。
“郡主, 卢太医来给您请脉了。”
崔肆意点点头, 吩咐芸豆带人进来。
卢太医像往常一样为她搭脉,只是神情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好一会儿才离了手。
“可是我的身体,还有什么不妥?”
崔肆意真是被卢老头的表情吓到了。
卢太医笑着摇头:“郡主多虑了,郡主体内的毒素已清。“
崔肆意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做出那副表情来吓人?
不过,好歹那苦药不用喝了。
“但是以防万一,郡主还是再多喝两日药吧,左右对身体也没有坏处。”
所以为什么不一次性说完?
纵是有些不情愿,但毕竟事关她身体,只得扁嘴道:“好吧。”
卢太医说罢,又看向薛景恒:“可否劳烦薛侍郎送下官两步?”
“理当如此。”
薛景恒站了起来,主动在前为卢太医带路。
等两人到了前院,见四下无人,一向淡定从容的薛景恒绷紧下颌,神色焦虑道:“可是内子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
所以才将他单独叫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薛侍郎多虑了。”
卢太医摆了摆手,迟疑道:“只是下官听闻坊间说薛侍郎和郡主感情甚笃,郡主又是薛侍郎主动求娶,这两日,依下官在府上所见所闻,也确实如此,可是为何薛侍郎和郡主成婚近半年,观郡主脉象,却还是处子之身,难不成薛侍郎有什么不好言说的隐疾?”
“当然了,医者仁心,医德为先,下官定不会将薛侍郎的私隐透露出去,薛侍郎可以放心让下官诊治,若是连下官也诊治不了,下官也愿意为薛侍郎寻医问药……”
薛景恒眉梢抽搐,想着卢太医也是赵王府惯用的太医,就将赵王妃为了崔肆意身子调养、嘱咐他今年生辰时才能与其圆房的事情隐晦告知。
卢太医轻捋胡须:“虽说以下官来看,郡主脉搏强劲,身子已无不妥,可去年郡主昏迷不醒时,下官也曾为郡主诊治,那病当真来得蹊跷,连下官和太医院的同僚,也束手无策。”
“那和尚既能治好郡主的病,想来也是有两分真本事的,左右离郡主的生辰也不远了,为了郡主的身体着想,薛侍郎不妨再等等。”
薛景恒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谁知卢太医话锋一转:“不过,薛侍郎让下官搭一搭脉,也没有坏处。”
薛景恒闭了下眼,终是将右手伸了过去。
未几,卢太医轻轻一笑道:“虚火旺盛,易心烦气躁,除此之外,就一切正常,薛侍郎可以放心了。”
薛景恒嘴角抽了抽。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送走了卢太医,薛景恒回到世安苑,见崔肆意正憋着气喝药。
“好苦!”
崔肆意一见他回来,就又开始撒娇。
薛景恒坐到她身边,温言道:“良药苦口……”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崔肆意用嘴堵住了,还渡了一半的药给他。
“既是夫妻,就该有难同当,一人一半!”
崔肆意言笑晏晏。
薛景恒面颊浮红。
她天天这么时不时地撩拨他,他不虚火旺盛才怪!
罢了,她生辰快到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肆无忌惮地撩拨他。
“对了,刚才卢太医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见崔肆意十分好奇,薛景恒脸上更是着了火,敷衍道:“没什么。”
崔肆意耸了耸鼻子:“小气!”
晚上,薛景恒从外面给崔肆意带回来一个姑娘。
一袭蓝色衣裙,瓜子脸,柳叶眉,虽不是多么惊艳的长相,但还算得上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