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知道温琼瑜来过?
但她转念一想,沈诀今日既然主动过来了,那就说明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毕竟两个人上一次在元宵节上见面的时候,还不是如今这样的氛围。
不管他是从何得知的,但既然他今日过来开口问了,那她便如实回答就好。
毕竟一直拖拖拉拉,也总归不是个办法。
宋湘宁伸出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划着圈圈,在心里组织了半晌语言之后,才缓缓开口:“沈大人。”
她对他的称呼,又一次从沈诀,变成了沈大人。
沈诀双手收紧,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宋湘宁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接着道:“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也不要再往诸宜宫里送任何东西了。”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他送过来的任何东西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却下意识地把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这一项阻隔给忘记了,任由自己又一次沦陷。
他现在的官位虽然不算大,但他还年轻,以后还有不少的机会,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国之栋梁,她更不应该以公主的身份同他有任何的纠葛。
如果他又一次做了驸马,他们两人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从前的那个样子。
至少如今,他们就算不会在一起,最起码还留下了一些愉快的回忆,这样就足够了。
她不想到最后,他们又变成一对怨侣。
宋湘宁说完这句话,便起身要走,可沈诀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他掀起眼睫,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担心的问题,可以解决呢?”
宋湘宁的心思一下子就被他的这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他说她担心的问题可以解决?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就算他真的知道,这句话怕也只是空话。
驸马不能在朝为官,是历来的规矩,怎么可能会更改?
沈诀看着宋湘宁疑惑的面容,接着道:“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会同意我到诸宜宫来找你?”
他说:“我找到铲除红月教余孽的办法了。”
红月教,一直是梗在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他们一日没有被除尽,皇上就一日不能睡个安稳觉。
上一次在南疆,朝廷的人虽然重创了他们,但是红月教的教主和长老却侥幸逃脱,那些刚加入红月教的教众不足为惧,真正让皇上忌惮的,还是那逃走的教主和长老。
只要他们还在,就难保红月教不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这一段时间,太子一直在暗中调查他们的去向,只不过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他们像是真的消失匿迹了,再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露过面。
但是找不到他们,却可以用方法把他们引出来。
宋湘宁一直紧张地坐着,听到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什么办法?怎么引?”
沈诀低头,将袖子里的两半长命锁拿了出来。
宋湘宁见状,惊讶地把两半锁拿在自己手上,问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长命锁之前就有些破损,现在裂成两半,下面的铃铛也全部都掉了个干净,其中一半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裂痕。
沈诀轻咳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宋湘宁的问题,直奔重点道:“锁是我不小心摔坏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锁里面,夹杂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面写着的,只是一个地址,其他什么都没有写,沈诀并不知道这地址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据母亲所说,她捡到他的时候,长命锁就已经在他身上了,所以这一定是他的亲生父母留下来的东西。如果他顺着字条上面的地址找过去,或许能够得到关于他亲生父母的消息。
好在字条上面的地址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于是他连夜快马加鞭赶了过去,他原本以为,这里或许会住着什么人,能够给他提供一些关于他亲生父母的线索,可谁知他过去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只不过是一片破旧的民房,周围早就人迹罕至,地址上所写的院子,更是落满了尘土,堆满了杂草。
这地址既然藏得这么隐蔽,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于是沈诀仔细寻找了一番,在一间最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发现了通往密室的道路。
密室并不算大,里面只有两个箱子,一个放满了各种毒药的配方,另一个,则堆满了金额巨大的银票。
他随便拿起一张毒药的配方看了一眼,就发现右下角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月亮。
于是他一下子就想到,这些东西,必定是属于红月教的。
可是现在,它们却被藏了起来,而地址,却在他的长命锁里。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便大致猜到了真相。
难怪当时在江南,那个行刺宋湘宁的刺客,会对着他大喊“叛徒”。
这一声“叛徒”,说得不是他,而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生前曾是红月教的人,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归顺了朝廷,所以就把这些对于红月教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全部都藏了起来。
难怪红月教素来以擅用毒著称,可是他们最常用的,却还是沙雪草。
因为那些会制毒的教众,早在数年前就被朝廷给制服了,而剩下来的人,没有其他毒的配方,就只能配置一个最简单的沙雪草。
如果让他们拿到毒药的配方,还有这些银子,那他们势必会再次壮大起来,重新成为皇室最大的隐患。
“所以……你的意思是……用这两样东西把剩下的人给引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可是,这跟他们之间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诀把桌子上的两半长命锁重新收拾好,放进自己的袖中,他抬起头直视着宋湘宁,认真道:“若是帮皇上除掉红月教这个心头大患,那便是立了大功。”
宋湘宁听着他的话,心跳一点点加速,她不敢挪开眼神,只听得沈诀接着说道:“皇上已经承诺我,只要将这件事情完成,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这其中……也包括你。”
她还没来得及接话,沈诀就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我必须要取得你的同意。”
“所以……你愿意吗?”
宋湘宁把他这一番话全部听完,心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可是沈诀就坐在她对面,他的手还握着她的,她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他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她,让她明白,他说的这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父亲真的会打破历朝历代的规矩,破格让沈诀既做驸马,又能在朝为官。
不对……
他现在,还不是驸马来着。
他正在等着她的回答,他在问她愿不愿意。
可是宋湘宁的心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沈诀似有所感,把手拿开,她便很轻易地将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
她偏过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让她有种如置梦境的感觉。
在这个问题还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阻隔时,她曾设想过无数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能够两全其美,那该有多好。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却有些惧怕,有些想要退缩。
所以,她不敢贸然地应下沈诀的话。
沈诀见她如此,像是早有预料,面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失落,而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要拒绝吗?”
一阵微风吹过来,拂起她的发丝,她像是被吓到一般,连连摆手,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话音才落下,看见沈诀促狭的表情,她不由得暗自懊悔,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她不拒绝,那不就等于是变相的同意吗?
可是,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既不想武断地答应,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拒绝。
沉思片刻,宋湘宁启唇,轻声道:“我……”
“我明白了。”
沈诀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骤然打断她的话,带着几分笑意道:“我给你时间考虑。”
“在你考虑的这短时间里,我去完成我该做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准备立即出手,不再等待了。
宋湘宁虽然不知道红月教的人究竟有多么大的能耐,可是她却知道,只要是碰上他们,那就准没好事。
一次是沈诀,一次是温琼瑜。
这一次,如果他再中了毒可怎么办?
宋湘宁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让沈诀的心情稍稍平缓了些,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让她感受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他凝视着她,缓缓开口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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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没有告诉宋湘宁的是,这一次“引蛇出洞”的计划,诱饵除了那些毒药的配方和银两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他自己。
在看到密室里的东西之后,沈诀便怀疑过,自己的父母或许曾经是红月教的人,但这也只是猜想,而他那日进宫去见皇上,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与他所想的不同,他的父母不是在后来叛出红月教,而是一开始,就以卧底的身份同他们打交道。
他的父亲,为人足智多谋,当时红月教的教主十分信任他,把许多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他,也告诉了他许多机密。这也是后来,他能够不动声色地把那些重要的东西全部转移出去的原因。
红月教现在的教主,是当时其中一位长老的儿子,他受了前教主的不少恩惠,所以自然是对沈诀怀恨在心,只恨不得能将他除之而后快。
他之所以不动手,就是为了要等这些财宝的下落。
所以沈诀决定,以自己为饵,把躲藏起来的教主和那两个长老引出来。
虽然他们如今已经势单力薄,可是沈诀却仍旧不敢肯定,这一次的计划能够完美成功。
所以在开始之前,他必须要做最详尽的计划,以确保万无一失。
若要让他们上钩,首先最需要做的,就是放出流言。
按照沈诀的猜想,红月教的人如今应当仍旧躲在离西疆不远处的地方,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流言从京城开始,传到西疆,最快也要七日的时间,这一段日子,足够他准备充分了。
他所要放出的流言,就是朝廷在一处破败的民房里发现了大量了财宝和制毒秘方,派沈诀将这些东西护送到京城。
据钦天监的人说,未来半月都会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所以沈诀的护送行动会“被迫”推迟半月,直到红月教的人听到消息赶过来。
宋湘宁自然是不知道沈诀计划如何,自从那日他们两人见了一面之后,她就整天都魂不守舍,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着他那天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这一日,宋湘宁坐在窗边,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京城里最近开始有传言,说皇上交给了沈诀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押送一批十分珍贵的财宝回京。
百姓们不知道,可宋湘宁却是再清楚不过,这是沈诀,开始出手了。
最近一段时间,哥哥也总是不在宫里,想来是在与沈诀一同商量对策,宋湘宁原本并没有多么紧张,可是伴着连绵不断的阴雨,她的心也好似被乌云蒙住,见不到希望。
细雨一直下了近半个月,才堪堪有停的趋势,宋湘宁不知道沈诀的计划如今实施的如何了,她只知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如果他再一次问出那个问题,她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风雨过去,天际终于放晴,太阳高高悬挂在空中,站在院子里望出去,还能看到天边一道明艳的彩虹。
可宋湘宁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致,却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
据她得到的消息,沈诀前日已经带兵出了城,只怕这两天,就要返程了。
那些所谓的“珠宝”,全部都被他掉了个包,真正的东西,早就已经提前运送到宫里来了,所以就算他们此行失败,那些东西,也绝对不会落到红月教的手中。
沈诀把所有的可能都安排到位,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些,也都是宋湘宁到皇后宫里软磨硬泡才知道的消息。
她知道得越多,心里的担忧就越浓,她倒是希望沈诀能一路无事地回京,可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失败了,红月教的人并没有上钩。
宋湘宁心里无比纠结,她身处后宫,什么忙都帮不上,这个认知让她更是焦躁。
她在宫里等了足足三日的功夫,这一日,锦心迈着小步子从宫外跑进来,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她在宋湘宁面前站定,连气都没有喘匀,就急着报喜道:“公主,成了!”
“太子殿下方才派人传来消息,他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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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带着人行走在一片密林当中,身后是他们要押送回京的“宝物”。
密林里一片寂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之外,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可就是这样的寂静,才叫人心中更加警惕。
沈诀一直提着心思,时不时偏头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
这条路是他特意选的,离大路远,人烟稀少,方便他们行事。
前方再走一段,就要汇入大路,如果红月教的人真的来了,势必会在此时出手。
果不其然,在他们越过一片坑洼地时,马儿突然惊叫起来,扬起前蹄,向一旁栽去。
沈诀早有准备,一把撑住马背,翻身跳了下来,而他站稳身子后,迎接他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红月教如今早就没有了听命于他们的教众,所以他们此行,是特意雇了江湖上的杀手,他们出手极快,刀刀致命。
但沈诀亦早有准备,身后那些箱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财宝,而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除此之外,密林外的路上,也埋伏了众多护城军,他们听见动静,便急忙赶过来支援。
那些杀手们都是拿钱办事,自然不会有多么忠心,此时见到他们三人位于下风,便急忙趁机逃跑,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沈诀顾不上去管这些,就任由他们四散奔逃,而红月教的那三个人,也全部被侍卫们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