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孩子,不是意外流产,六个多月了,是什么,是什么?
李若萱脑瓜一亮!身体一哆嗦!试情!是了,一定是试情草!当年自己背那一段的时候,还曾经格外留神,世界上还有那么阴损的毒,一个女人怀着孩子要死,还要被抛弃!
是了,哥哥一定是不肯抛开嫂嫂,上前去抱住,中了毒了。
李若萱的眼眶一热。他们一向都是很恩爱的,婚前还没怎么觉得,婚后一向是,恩爱非常。
她一向是受哥哥宠爱,可是哥哥一结婚,最宠爱的就是嫂嫂了。她偷偷妒忌过,偷偷心里不平衡,但也说不出什么,嫂嫂对自己很好,很疼惜。哥哥责骂,嫂嫂总是护着,大概,若是母亲活着,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了吧?
李若萱抹了把泪,飞跑着拿来石英灰和珍珠粉,踌躇着,不知道怎么给哥哥灌下,哥哥现在全身冰冷,呼吸几乎都没有了,他怎么吃药啊?
李若萱端着哥哥的下巴,喂一口便往上抬,抚着喉咙,拍背抚胸,虽有不少流出,但总应该是灌进去一些吧。
李若萱全身无力瘫坐在一旁。不知道对不对,不会,害了哥哥吧?
会是试情草吗?应该是,嫂嫂身体一向很好,武功也很高,小侄儿六个多月,都会动了,从来没有异常,怎么会突然血崩,死了呢?
一定是试情草。嫂嫂对自己那么好,小侄儿再有三个多月就要出生了,他们被歹人用试情草,一齐给害死了!
李若萱看着哥哥青灰的脸,和死人没什么两样。想到本来哥哥娶了嫂嫂,嫂嫂生了孩子,热热闹闹又是一家人了,现在一下子又家毁人亡,真的就剩她孤零零一个,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是一顿大哭。
哥哥宠嫂嫂不要紧,嫂嫂就是漂亮,就是好。女人嫁了人不就是要让自己相公宠的吗,她愿意哥哥宠嫂嫂一辈子,愿意看他们一辈子那么恩爱,一见面就像裹了蜜似的。
想想这两年她是多么幸福啊!哥哥宠着,嫂嫂护着,挨了哥哥骂,跑去找嫂嫂哭。嫂嫂教她化妆穿衣服,带她玩,和她说私房话。她们在一起多开心啊,嘻嘻哈哈,很亲昵,很亲昵。
李若萱的泪一串串落。可是嫂嫂死了,她怀了孩子,被坏人害死了。
她还想带小侄儿玩呢,可是现在没机会了。她看不见他们了,再看不见嫂嫂了!
李若萱扑在哥哥怀里,摇他。哥哥啊,你干什么,怎么还不醒啊,我嫂嫂和侄儿被人害死了,你不要给他们报仇吗,你千万别跟着去,撇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李若萱想着,可能是流出了好多,药量不够,于是爬起来,把石英灰和珍珠粉全部拿出来,灌。
她真的没有力气了,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哥哥还是一动不动,身上还是冰凉的,她控制不住绝望和惊恐。
哥哥没救了吗?自己一向都很没用,救不了哥哥吧。
四哥一定来了吧,知道我们家里出了事,四哥一定来了,在外面。
要不,李若萱振作精神,站起来,看着垂死的哥哥,想,要不,出去碰碰运气,或许能碰到四哥,有了四哥,就有了主心骨了。
李若萱起身往外返回,可是出了两个密室,她又突然停住。她不敢了。
她不敢出去。外面不知道是谁的人。自己出去,送了命不要紧,要是一探头就死在外面,谁照顾哥哥啊?
李若萱又一步步回来。李安然还是旧样子。
李若萱瘫坐在地上,靠在墙上,拉着哥哥的手,他的手冰凉。
她要拉着哥哥的手,她的心一片虚空,唯有那双冰凉的手,才是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边哭着,想着,一边就睡着了。
睡着了,还做梦,梦到嫂嫂在床上小睡,她笑着扑过去,两个人打闹起来,笑着,她抱着嫂嫂在嫂嫂怀里细细地笑。
醒来的一刹那还以为睡在自己的床上,很习惯地翻身欲下床,然后一下子清醒,自己在做梦。
昏暗的密室。一灯如豆。
梦里所有美好的光景,永不能再拥有。
李若萱的心空落落的,她看着哥哥,拉着哥哥的手,眼睛潮潮的。
哥哥,我梦见嫂嫂了。你,你能不能醒一醒啊?
没有日月,不知时辰。
李若萱彻底绝望了,很久了,差不多有好几天了吧,哥哥还没有醒的迹象。或许自己原本就错了,用错了药。她不行,她本就没有能力,救哥哥。
还是出去吧,这么久了,出去吧,看一看是谁在外面。万一是四哥,她就有救了,万一不是,她也去死了吧。
李若萱拉过哥哥的手,问,“哥哥你说我要不要出去,或许能找到四哥,他或许能找到人救你的。”说着她落下泪来,“是我没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突然发现,哥哥的手,不再冰冷了。
她惊喜地跳起来,仔细摸哥哥,哈,他的身体也不复以前的冰冷了。
探试他的呼吸,虽然很微弱,可是已经能感知到了!
哥哥要好了,会活过来,不会死了!
她,她治好哥哥了,哈哈,真的治好哥哥了!
李若萱狂喜之余,不再计划出去了,一定先救醒哥哥再说!
哥哥有了温度了,有了呼吸了,有了脉搏了!哥哥一定可以救活了!
李若萱开始动用她学过的任何东西,救她的哥哥!
施针药。
密室里的药,都是研成细末以备不时之需的。李若萱打来水,将药粉调成汤糊状,为哥哥灌下。
怪不得菲虹山庄的建筑蔚为奇观。在这深藏地下的密室,除了阳光,除了不能烧柴做饭,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做。
这里正好有一口小水井直通地下河,井水清浅,甘冽。向外走两间密室,那里有一眼温泉,用青石砌起,常年保持微微烫手的温度。
李若萱什么也不缺,潜心为哥哥治伤。
她用她不很厚重的内力,帮哥哥打通脉络,但是受到空前阻碍,似乎三股力量撞在一起,李若萱只觉得胸口针扎般疼痛,撤了力,扑出一口血。
她怔怔地看着哥哥,用针灸,用药汤,用内力推,都不管用?
哥哥为什么不醒?
李若萱又急得哭了,她又没辙了,乱了阵脚。
还是出去找四哥吧,四哥内力深厚,一定可以帮哥哥把毒彻底逼出来,一定可以理顺哥哥体内的力量。
李若萱当下思量,站起来往外走,踉踉跄跄没走几步,扑倒。
她突然爬不起来,很累,很虚弱,心力交瘁。
一阵晕眩。李若萱觉得嗓子一甜,“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她伏在地上,觉得胸口轻松了,整个人像是在棉花团里,好松软,很无力。
浑身软绵绵的,哥哥,对不起,我,尽了力。
李若萱迷迷糊糊醒来。躺在地上,盯着幽暗的房顶,无声地哭。
自己真的没用。救不了哥哥。
一动,身上就疼。想要站起来,可是没有力气。
这些日子,没有好好吃东西,内心忧惧惊恐,没有好好休息。为了帮哥哥,又耗损了原本不很深厚的内力。
她吃力地爬起来,擦擦泪。不行,还是要救哥哥。
她爬到哥哥身边,摸哥哥的脉。
还算平稳。偶尔会慢,有一两个瞬间会突然加快。
李若萱看哥哥的脸,似乎不那么白了,有了一点点血色。
李若萱突然自责。这么多天,自己光顾着折腾哥哥,竟然没想起来给哥哥吃东西。
自己都饿得有气无力,走路都快没有力气,哥哥哪能有力气跟毒做斗争啊?
李若萱想至此,爬起来找东西吃。密室里不缺食物,有炒熟的米粉,和上温泉,吃起来解渴解饿很甘甜。
喂给哥哥吃。
李若萱吃了东西,开始仔仔细细在密室里找。这里面是专门为逃命准备的。应该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她前一段时间急得糊涂了,没来得及仔细找。
李若萱看见了一个白如玉的小瓷瓶,一下子笑了,找到了好东西!
雪莲红珊丸!这可是他们菲虹山庄治内伤的好药!上次哥哥受伤用完了,原来已经配好了存在这里了!
她连忙自己吃了一粒,然后把半瓶药倒在李安然的嘴里,用水送下。
她还是觉得累。有气无力地依靠在李安然身边,再次睡着了。
她被李安然的血吓醒的。
李安然突然猛烈地吐血,忍不住咳嗽!
李若萱一骨碌爬起来,拍着李安然的背,惊慌道,“哥哥!哥哥你怎么啦!”
李安然只顾吐血,李若萱害怕了,哭道,“哥哥你没事吧,哥哥!”
好不容易止了。李若萱看着吐出的一大摊血,吓得面色苍白,动也不敢动。
李安然有气无力地喘息,要水。
李若萱一下子飞跑出去,哥哥要喝水!她飞跑着打来泉水,递给李安然,她有些惊喜,哥哥能说话了,哥哥醒了!
李安然喝了水仰面靠在墙上,李若萱不安地盯着,唤哥哥,生怕李安然一下子又昏过去。
李安然喘息着,微弱道,“你给我吃什么了。”
李若萱道,“雪莲红珊丸。那边找到的。”
李安然叹气,突然恢复了清醒。自己怎么躺在这儿,这儿是哪儿,密室!
身边有若萱。燕儿呢?
李安然惊醒地四处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心如刀绞。
燕儿一定,已经死了。
他知道,燕儿死了。他抱住了她,她在他怀里死的。她停止了呼吸。一点点冷硬。
还有他们没出生的孩子。六个月大的孩子,他时常趴在燕儿的肚子上,感知他的胎动。
李安然心痛,一下子肝肠寸裂只觉得窒息喘不上气,却是拼命地流下泪来。
李若萱吓坏了,扑过去顺着哥哥的气,看着哥哥苍白的脸痛苦地抽搐,她一下子大哭出来,“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不要吓我,你不要吓唬我……”
李安然捂着胸口,推开若萱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伏在地上,不动,咬牙喘息。他心裂一般痛,却隐忍着不肯哭出来,攥紧了拳头,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李若萱无措地看着,哥哥,哥哥一下子这个样子,她惶恐,想上前扶却不敢动,哥哥他,他多痛啊。
李若萱的泪默默地奔流,在一旁隐忍地哭。
李安然疲惫失神地靠在墙上,木然不说话。
哥哥这样子很久了。李若萱很恐慌。她知道哥哥很难过,可是哥哥从来不曾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很害怕。哥哥这个样子,她害怕。
李安然盯着她。
她无措地四处看,不安地望哥哥。
李安然突然柔声道,“若萱,你过来。”
李若萱很听话地凑过去。李安然一把紧紧抱住她!
李若萱泪涌如泉,唤了声哥哥。哥哥温暖宽阔的胸怀,一如从前一样,是她逃避风雨灾难的港湾。
只是这身躯已经羸弱。李安然抱着她,仰头落泪闭上眼,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妹妹在身边,真好。
他情怀动荡,先是失去妻子的悲,再是看到妹妹完好无损的喜。这动荡的悲喜,搅乱了他本来就错位的血脉,他一口血喷出来,倒在若萱怀里。
若萱尖叫着,哥哥又怎么了!
为哥哥摸脉。还好,她能治。
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开方子了,不再被哥哥骂而是被夸奖了。哥哥情绪激荡血脉错置流窜,她能治。
只是她功力低微,制不住哥哥身上相互冲撞的真气和毒。她不自量力用内功去顶撞,被冲了出来,自己都受了内伤。
她用针灸给哥哥刺醒,给哥哥喂了药。李安然躺在地上,叹气道,“若萱,我,我身上的毒,怕是不能解开了。”
李若萱道,“不会的哥哥,我给你灌了石英灰和珍珠粉,你就慢慢醒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安然苍白地苦笑着,“那时候,试情草占上风,你给我灌石英灰和珍珠粉,削弱了试情草,可是我身体里本来就有其他的毒素,我天长日久和毒打交道,杀人一万,自毁三千,历来用毒的高手,从来难逃这种厄运。现在我体内不是试情草那么简单,试情和我体内旧有的毒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毒,我还弄不清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弄清楚。”
李若萱“啊”了一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李安然笑道,“像是两个冤家,在我身体里打架。但好像还没完全孕育成熟,你突然给我吃了很多雪莲红珊丸,引发我心脉周围的内力,把毒激荡开,震醒了我。现在趁新毒没有孕育成熟占满血脉,你用内力助我,试着把毒逼出来,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李若萱说好,却是战战兢兢的,李安然问她,“怎么了?”
李若萱道,“我,我曾经试着用内力给你治伤,被打了出来,受伤了。”
李安然怔了片刻,抚着李若萱的头柔声道,“傻丫头,这些日子被我吓坏了吧。没关系的,试试吧。你不用太用力,在后面跟着我的内力走就好。先准备好银针,听我吩咐。”
李若萱拉住李安然的袖子,不解道,“哥哥,我们,我们不出去吗?我们找到四哥,他内力深厚,能帮你驱毒啊!”
李安然道,“傻丫头,你四哥现在在外面一定被很多人监视着,我们一出现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你四哥自己尚且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哪还有精力顾念我们。”
李若萱道,“可是,可是如果我们不出去,面具人很擅长用毒,四哥他会不会被毒到了,我们出去,面具人会有所收敛的,四哥就会有机会给你治伤了!”
李安然抚着她的头笑道,“毒的问题,我早给你四哥想过办法了,你不用担心这个。现在是,我只要出现,你四哥,还有白衣堂的弟子必定全力顾念我,那样的话,面具人就会想尽办法,动用一切可能动用的人来剿杀,我们,扛不住。”
李若萱心下黯然,听到白衣堂还是有几分好奇,问。李安然道,“那是我教的弟子,十二个,各有专长,武功精锐,其中有一个,精通医药。”
李若萱一下子兴奋起来,抓着李安然的胳臂道,“那,那哥哥,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李安然道,“这么多人不一定能取胜,你听我的,我们在这暗道里治伤,若是能治好,我们出去,如果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