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布衣祺/白衣祺儿
时间:2021-08-01 09:36:28

  唐方一时感怀,热泪盈眶,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李安然道,“不管怎么说,世界还是很可爱的,死,有时候不可爱。”
  唐方听了,身体一颤,仰天一声嘶叫,仓皇而去。
  李若萱傻乎乎地看着,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李安然叫她,她才如梦方醒。
  她奔过去,拉着李安然的手道,“哥哥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李安然道,“不碍,别担心。”
  李若萱流着泪,又笑。李安然看着她道,“看看你的样子,难看死了。”
  李若萱擦着泪,笑道,“我要被吓死了,我,我……”她忍不住欢呼着钻进李安然的怀里,哭道,“真是太好了,哥哥你太厉害了,连唐方都被你打走了,哈,哥哥你太厉害了!”
  李安然温柔地拥着妹妹,点着她的鼻子道,“你什么时候又学会骂人了,还破口大骂。”
  李若萱笑着,撅嘴道,“难道他不该骂,本来就是他不好!”
  李安然道,“骂人有用吗?你在那里骂人,还能思考吗?”
  李若萱奇怪道,“思考什么?”
  李安然道,“想应战的办法啊。你必须要记住,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不能冲动,骂人不管用,人家不会因为你骂他,就停止杀你。”
  李若萱默然扑在哥哥怀里不说话。李安然道,“记住了,出现什么问题,就想什么办法解决。较量的永远都是实力,你赢了,不需要逞口舌之利,你输了,口舌之利也没用。”
  李若萱低声道,“哥哥我知道了。”
  李安然苦笑道,“那你还不松开,压着我的腿倒没关系,反正现在它感觉不到疼,可是我左肋被射中了,你用头顶着,很疼的。”
  李若萱一下子躲开,看着哥哥的伤口紧张道,“严不严重,我去拿药!”
  李安然一把抓住她,说道,“你往哪儿跑,你身上不是有金疮药。”
  李安然在朦明的晨曦中给自己煮药。李若萱没有梳洗,睡眼惺忪出来,见了李安然,一下子抢过去,说道,“哥哥你要多休息,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李安然看她明显没有睡醒,怜惜道,“不用了,你再睡一会儿吧,过半个时辰我叫你,回去睡吧。”
  李若萱不肯依,把李安然往外推。李安然无奈道,“你年纪小贪睡,我没关系,反正怎样都是睡不着。”
  李若萱突然就顿住,哥哥说,他睡不着。
  李安然看她眼圈一下子变红了,忙道,“你看你又多想了,我没事,我是说原来早起习惯了,才睡不着。”
  李若萱看着哥哥眼里的血丝,忍不住落下泪来。李安然连声道,“好好我去休息,你别哭。”
  送走了哥哥,李若萱一边煽着火,一边落泪。哥哥睡不着,他怎么能睡得着。没人比他自己更知道他们有多凶险,他的脑子整天都在动,在思索,下一个来的人会是谁。
  哥哥一定会在没人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嫂嫂。想他们未出生的孩子。想他曾经那么爱一个女人,那么想保护一个女人,可是他无能为力。
  哥哥总是风平浪静的样子,可是李若萱知道,哥哥心里很恨,直到可以恨出血来。
  面具人害死了嫂嫂和侄儿,可是哥哥他不能直捣黄龙去报仇,他只能躲藏,只能出现在这里,接受追杀。
  哥哥怎么能睡得着!可是他伤重,他劳形耗神,他殚精竭虑,他游走在生死的关口,再不得休息,不是要要了他的命吗!
  李若萱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有手有脚,没有伤,可是她什么也帮不到哥哥,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没用!
  真的打疼了。李若萱自己揉着脸,忍住哭声,泪却汹涌地流。
  她的心好疼啊。哥哥让她的心,好疼。
  当时他们正在吃早饭。李安然突然撂下筷子,对李若萱道,“若萱我们快走!”
  李若萱懵了,傻乎乎望着哥哥。
  李安然自己转动轮椅,催促道,“快走!马上走!向南走!”
  李若萱回过神小跑着推着哥哥走,连声道,“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安然道,“别问,别回头,快跑!”
  他的语气急促,神色冷峻,李若萱不及思考,很听话地拼命跑。她的脚刚刚踏出院门不足三丈远,她感到脚下的地在摇晃。她继续拼命跑,等到她跑不动了停住喘歇的时候,他们买下的客栈发出可怕的一声爆炸,在一片火光中,轰然倒塌。
  李若萱不可置信地看着,半天说不出来话。
  李安然皱眉道,“来得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李若萱后怕。她惊恐不安道,“哥哥,是谁来了?”
  李安然闭目,良久才吐出两个字道,“地龙!”
  李若萱失声,“地龙是谁!”
  李安然道,“前几日的冤魂,差点要了你四哥他们的命。这地龙,地下之龙,说穿了,就是地下的王者,就是阎王。”
  李若萱唇青,颤抖道,“阎王?”
  李安然道,“比阎王还可怕,他们索命,不死不休。”
  李若萱在大白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突然觉得四周阴冷,邪风嗖嗖。
  李安然回头看她,唤她,“又怎么了,吓掉魂了?”
  李若萱虚弱道,声音几乎是哭的,她说,“哥哥那我们怎么办啊?”
  李安然道,“快走啊,再不走他们就追来了。”
  李若萱一听他们要追来,马上来了精神推着李安然飞奔,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看着一片荒郊野外,慌神道,“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李安然笑道,“你把我推到这儿来,现在问我去哪儿。”
  李若萱道,“可是我,……哥哥你也没说啊!”
  李安然道,“向前走,然后走东边那条道,那边应该有一个小城镇,我们必须买点东西。”
  李若萱“哦”了一声,推着哥哥走,但转而想起来,说道,“哥哥,我们的钱和包裹,都在那客栈里,被炸掉了。”
  李安然道,“所有钱财哪能都放在一起,放心,我身上还有些。”
  李若萱一阵欢欣,推着哥哥跑。李安然心疼得几乎很纳闷,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呢?刚才还吓得半死,危险还没有解除,就因为他们还有些钱,能买些东西,她就一下子开心起来,好像是交了特别好的运气一样。
  看着李若萱的表情,李安然有种微妙的感觉,或许,这个丫头,是个有福的,任何时候都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地躲过去。他自己一直是在风口浪尖,有他在的地方总有危机,可是若萱跟在自己身边,或许能带来点好运气。
  宿命的说法,一个人如果天生有福,那么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倒霉死绝了,那也轮不到他。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神其实和人一样,喜欢去气味相投的地方。你经常笑,欢喜之神就知道你喜欢他,会常常来;当然如果你总是哭,悲苦之神也以为你喜欢他,他就更流连不走了。
  李安然怎么想,自己是个苦命的,李若萱是个有福的。
  若萱啊,前途莫测,为兄我,就靠你那点福分了。
 
 
第119章 曼珠,沙华
  那是一个偏远的小镇,李安然买了整整一大包东西,挂在轮椅的后面。李安然让她把易容用的东西,一包盐和火石,用油布纸包好,放在轮椅后面避光避雨的地方,他们还买了两床薄棉被,也用油布纸包好,两个人分别背在背上。
  八月末的天气,早晚凉,中午热。李若萱跑了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茶摊上喝茶。
  李安然虽然带着笑,但是看起来并不轻松,李若萱喝了两杯茶,忍不住探头过去道,“哥哥,那个,地龙什么的,追人一向这么慢吗?”
  李安然笑道,“你还嫌来得不够快是不是?”
  李若萱道,“不是,我是说,他们一早炸了客栈,我推着你跑而已,他们不会是,轻功那么差吧?”
  李安然道,“地龙的人手分工是不同的,一般是分三拨来,第一拨是晴天霹雳,就是找到踪迹后人不知鬼不觉布好炸药,这些人一般是轻功好,善追踪,但是不善于应战。他们虽然没露面,但却是一直跟踪在我们身边,等待第二拨人来。”
  李若萱一听说人家的人就在身边跟着自己,汗一下子就消了,开始透心寒。她转头四处张望,李安然笑道,“别看了,能被你看到,人家也不叫地龙了。”
  李若萱顿时如鲠在喉,一口茶也咽不下去,李安然看她惊恐的样子,摇头叹了口气,李若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说道,“那,那第二拨人什么时候来,他们厉害吗?”
  李安然道,“第二拨人叫摧枯拉朽,应该全是硬功夫,势如破竹,不可挡。”
  见妹妹“啊”了一声,脸上叫苦的神色,李安然抚着她的头笑道,“如果我们侥幸逃脱,第三拨人来,叫做斩草除根。传说中,这第三拨人从来没出现过,因为他们要杀的人能让‘摧枯拉朽’出动的,就已经不多了,‘斩草除根’到底有多厉害,没有人知道。”
  李若萱惊恐地睁大眼睛,忍不住转头四处看,李安然轻轻地弹了下她的头,端起茶喝道,“别看了,喝你的茶,喝完了我们还要赶路。”
  李若萱垂头丧气地还是左右四顾,再没有心思喝茶,听哥哥说还要赶路就站了起来,眯着眼看了眼天,伸手端过茶一口气喝尽,推过李安然道,“哥哥,我们去什么地方。”
  李安然道,“看见东南的深山了吗,我们进山去。今夜子时,我们必须进了山去,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李若萱听了,推着他已经冲了过去,心急火燎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山看着近,走起来可就远了!”
  月光星星点点清濛濛地从林叶的缝隙里洒落下来。这里的林木参天耸立,走进去有一种旌旗蔽月的感觉。越往里面走,越黑暗。李若萱的心开始发虚了,步履慢了下来。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盼了好久的话,李安然告诉她,歇一歇,喝口水,吃点东西吧。
  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李安然笑道,“傻丫头,看也不看就往上坐,也不怕,地上有什么东西。”
  李若萱靠在树上喝水,咕噜咕噜地喝,李安然道,“先节省点,明天还不知道去哪里找水。”
  李若萱怔了一下,她从没考虑过这问题,水,也会缺吗?
  可是哥哥说了,她只好很节制地喝了一口,把水壶递给李安然,李安然接过,很节制地喝,李若萱仰望着参天的黑压压的古树,泄了一口气。
  李安然道,“若萱,你别动。”
  李若萱一下子怔住,李安然随手在旁边折了个灌木枝,一甩手细枝在李若萱头上呼啸而过,一团东西被抽出去,落在远远的地上。李若萱看着飞出去的东西,一下子惊跳起来,那,那竟然是一条不小的蛇!
  她一下子扑到李安然的怀里,惊慌委屈地盯着蛇落地的方向。李安然抚着她的肩背抚慰,她惊白了脸,说不出话来。
  李安然道,“不是不怕蛇了吗?还吓成这样子!”
  李若萱道,“我不知道啊,坐在地上好好的,冷不丁吓一跳!”
  李安然道,“我们突然闯进来,它领地被侵犯受到威胁,刚刚正准备进攻你呢,差一点就扑上来缠住你的脖子咬你!”
  李若萱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呀”一声惊叫起来,李安然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李若萱僵直着身子颤声道,“我的脖子……”
  李安然伸手去摸,笑道,“什么都没有啊,就是后颈稍有点湿,树叶上的露水掉下来了。”
  李若萱舒了一口气,却是窝在李安然怀里不敢动,她有点草木皆兵了。她依靠的胸怀让她觉得安全,她抬眼看,参天的树细细直直地变小,变成一个小黑点,没有很多月光,但是可以看见一两颗星星,很清亮地眨着眼。
  但是好景不长,有一种昆虫非常让她苦恼,蚊子。
  山林里的蚊子好厉害,叮了人奇痒。
  李若萱忍受不住了,气急败坏地抓,胡乱挥舞着胳膊。李安然护着她,用树枝为她驱蚊,李若萱心安理得享受了片刻,很快觉出不对劲,哥哥抱着她为她驱蚊,他自己呢?
  后背,哥哥后背不被蚊子咬吗?
  李若萱也折下树枝,在李安然背后晃。李安然爱抚地说她乖,李若萱片刻之间觉得,和哥哥在一起,相依为命,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
  很幸福很幸福,比昔日锦衣玉食还要幸福。窝在哥哥怀里,被他宠爱保护着,听得哥哥那声温柔感激的“乖”,她突然就乖得不能再乖。
  有多久,她不曾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嫂嫂在的时候,她偶尔也凑过去和他们撒娇,但是毕竟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往哥哥怀里窝,要窝也是往嫂子怀里窝。可是在刚才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幸福,哥哥,现在又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很单纯的身份。就像哥哥刚刚回家来的时候,哥哥只是哥哥,他会带自己玩,会宠着她,她所有瞒着爹爹不敢说的事情,都可以和哥哥说。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怕他。爹爹死了,他突然以一种她完全陌生的姿态主宰她的生活,教她武功,逼她读书,要她弹琴,压制她的性子。学慢了被他骂,罢工了被他打,温柔亲近少,严格要求多,即便自己有时不甚服气,可是也不敢太过造次,最后总是她小心翼翼在他面前认错,求饶。
  他是她的哥哥,可是兼具了父亲和师父的角色,虽然亲,可是不敢狎近。其实她多么想要一个像朋友一样的兄长,就像哥哥刚回家那样。
  她知道,其实哥哥一直是疼爱她的,只是三年来,他们在一起最多的时间,不是练功就是读书,哥哥是很认真地教导她,在功课上从未缺席,可功课之外,他常常很忙,她想亲近,想黏着他腻着他,可是没有机会。
  哥哥忙,她其实也忙。哥哥交代的功课还老是赶不出来,不能让哥哥满意,小小的呵斥责罚接连不断,她哪还有时间和胆子去黏哥哥,只希望他晚点出现,离她远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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