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布衣祺/白衣祺儿
时间:2021-08-01 09:36:28

  李若萱心疼地看着哥哥,哥哥饿得快昏过去了,她也快饿晕了。难道他们大活人还要被饿死不成,若萱恨恨地盯着那条狗,很想把它杀了烤着吃。
  她这样想着,就推着哥哥向村外走,想着去村头破庙过夜,她去偷几捆稻草当褥子,然后杀了那条恶犬,烤了吃!
  正这样想着,迎面碰见漂衣回来的女子。她们交相错过,却又都忍不住回头看对方。
  那女子很疲惫,温顺而柔弱。李若萱看了她一眼,低着头想继续走。走了大约十来步,那女子停住脚,李若萱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女子问李若萱,“你们,没有找到住处吗?”
  李若萱没吭气,心想,你一看还不知道。
  那女子仍然是很为难,李若萱见她那样子,不理她就继续走,那女子在后面道,“要不,就去我家吧。”
  李若萱一下子停住,抬头看她。女子抱歉地苦笑,说道,“只是,我家婆婆,不喜欢外人,我,我不敢把你们带回家。我家墙外有一个柴房,起码能遮风挡雪,这下雪天,夜里一定很冷,你们无处安身,村外的破庙,早就不能住人了。两位如不嫌弃,就……”
  李若萱眼里闪起希冀,当下就跟她走了。
  不想那女子的家就是那恶婆娘家,李若萱顿时就心凉了。
  那女子示意他们别出声,偷偷地把他们藏到了柴房,铺了厚厚的稻草,悄声对李若萱道,“你们别出声,当心被我婆婆发现了。她一定会赶你们走,连我,也不好过了。”
  李若萱点头应了,李安然对那女子感激地一笑。女子道 ,“这位伯伯,是怎么了?”
  李若萱道,“我爷爷是饿的,大嫂,求你一定可怜可怜我们,给碗粥喝。”
  女子点头道,“好,我得马上做饭去,我给你们留点,找机会给你们送来。”
  李若萱当下感激,点头答应了。女子一走,李若萱就有气无力地躺在稻草上,外面很快传来恶婆娘的叫骂声,责备那女子回来晚了,洗几件衣服也要半天,存心偷懒,还不快去做饭等等。
  听动静,那女子似乎还挨了几下打,有她的求饶呼痛声。李若萱顿时坐起来,心惊胆战地望着哥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等事。那女子大冬天去冰水里洗衣,这么辛苦,没有犯错,还要挨打受骂的?
  李安然示意她稍安勿躁。外面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传来了粥的清香。李若萱越发饿,躺在草上捂着肚子熬。
  李安然一向隐忍,但饥饿总是难熬的。尤其是外面飘着粥的清香。
  这时柴门就打开了,李若萱机灵坐起来,女子慌张地闪进来,端了多半碗粥,看得出她盛得匆忙,藏得辛苦,有米汤洒在她的襟怀上。她把碗往地上一放,悄声道,“快吃吧。”说完抱了捆柴,出去。
  李若萱盯着那多半碗粥,不是很稠,热气腾腾的,诱人的香。她贪婪地,小心地吹着气,捧起来,递给哥哥。
  李安然几乎没力气拿碗,李若萱端着碗送到哥哥嘴边,眼睛亮亮的,像是做贼一样小声道,“哥哥,快吃。”
  李安然喝了一半,不再喝了,要若萱喝。若萱迟疑了一下,宝贝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最后喝完了,还用舌头舔。
  好香好浓的粥啊,多年以后若萱还一直都记着那碗粥的味道,难以描摹,也无法复制。
  在那个飘雪的冬日,饥寒交迫的她和哥哥两个人,喝了好心人给的一碗粥。
 
 
第131章 爱与恨之间的分寸
  外面传来恶婆娘的叫骂,“你个小贱货,没用的东西,抱个柴也没手准,多抱点会累死你啊!”
  李若萱竖着耳朵听着,似乎那好心的女子又挨打了,不多时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心女子来抱柴了。
  她一进屋,马上掏了个馍馍给若萱。若萱接过热乎乎的馍馍,感激地望着她,轻声道,“你婆婆是不是打你了?”
  女子摇摇头,话也没说,匆匆抱了半捆柴出去了。
  李若萱看着那热乎乎的馍馍,突然觉得沉重。好心女子在外面挨打受骂,自己藏在柴房里,吃她偷出来的馍馍,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李若萱把馍馍掰开,把大一些的那半给哥哥。李安然喝了粥似乎有了些精神,接了馍馍,面有忧色。
  果不其然,两个人馍馍刚下肚,外面就传来愤怒激烈的叫骂声,责骂女子偷吃!
  女子似乎在挨打,叫着娘,一个劲苦求,说是自己实在是饿了,偷偷吃了一个,以后再也不敢了。
  恶婆娘只是恶毒地骂,责打。李若萱都能清晰地听见责打的声音,她感觉责打得太狠了,一下子站起来就想冲出去,被李安然拉住。
  李若萱急道,“哥!她,她在挨打啊!”
  李安然道,“你想干什么。”
  李若萱道,“我,我去杀了那恶婆娘,让她整天欺负人!”
  李安然训斥道,“胡闹!你给我坐下!”
  李若萱不依,不服气,气恨地望着哥哥,好像李安然就是那个恶婆娘。
  李安然道,“你坐下。她为了顾及我们,宁愿挨打饿饭,你若是这样冲出去,不是毁了她的一片心吗?”
  李若萱听着外面的打骂声,眼里含了泪。坐下来,用袖子抹泪。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娘,算了,就是一个馍馍,她吃就吃了,打一顿不敢了就是了,别气坏了你的身子,多不值。”
  恶婆娘继续叫骂,被男子劝着离开了,临走还大声地要那女子在院子里跪一夜!
  外面渐渐消歇,李若萱有点心惊胆战,这大雪天在院子里跪一夜,还不冻死啊?
  似乎人们都睡了。李若萱忍不住,在哥哥的默许下,偷偷出去,看那女子果然在院子中跪着。雪花鹅毛似的飘,那女子快成雪人了。
  李若萱受不了了,焦急地对李安然道,“哥,怎么办,她真的在外面跪着,冻,冻也要冻死了!”
  李安然道,“你偷偷出去,用暗器把那狗打晕。把她弄到柴房来。”
  李若萱领命,出手故意重了点,那狗被她一镖打了个准,直中脑门,哼也没哼一声就死了。
  那女子几乎冻僵了。李若萱抱起她进了柴屋。用雪搓了手脚,女子渐渐缓醒过来。
  黑暗中她好长时间没看清环境,若萱唤她大嫂,她才明白过来,问自己在哪里。
  李若萱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又是感激又是惭愧。问她,“大嫂,你心地这么好,你婆婆为什么这么对你,便是犯了错,这样罚跪,岂不是想要冻死你。”
  那女子默默流下泪来,说道,“本来我也命不久矣。她,本来就想让我死。”
  李若萱惊骇道,“为什么,你是他们家的人啊!”
  那女子道,“我只生了一个儿子,当时做了病,以后,不能生了。可是孩子,去年夭折了。婆婆看我,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
  李若萱懵了,道,“那,那你相公呢,怎么不护着你?”
  那女子道,“他,他,他怎么会为了我忤逆自己的娘呢,今天,他已经,为我求情了。”
  李若萱几乎叫了起来,“那,那也算求情!”
  李安然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道,“你给我小声点!”
  李若萱知错,马上不再吱声。李安然道,“这位大嫂,你那病,是坐月子时候坐下的吧。”
  那女子点点头。李安然叹气道,“你婆婆这性子,怎么会好好照顾你月子。不坐病,才怪。你一个女人家,在这么冷的天去河里砸开冰洗衣服,身子都被寒冻透了,女人的身体,寒气一重,还怎么生育。”
  女子泪如雨下。低声哭道,“我可怜的孩子……”
  李安然道,“您孩子怎么回事。”
  女子道,“我晚睡早起,每天干不完的活,没时间照顾孩子,一向是婆婆管,可是一次我从外面洗衣回来,孩子却落井淹死了,婆婆就怪我失德,没有管好孩子。我,我做亲娘的,怎么不疼孩子呢,可是她怕孩子跟我亲,不让我碰的呀!”
  李若萱顿时气得牙痒痒,摩拳擦掌道,“这个死婆子,害人精,看我不杀了她去!”
  女子哭泣道,“我那可怜的孩子,活了三岁,没有跟自己的娘睡过一宿啊!我平日里隐忍行善,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我,惩罚我就也算了,可是为什么还惩罚我的孩子,我上辈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若萱气呼呼道,“不是你造孽,是你那个死婆婆造孽,殃及子孙!”
  李安然轻声道,“丫头你少说两句,闭嘴。”
  李若萱哼了一声,向哥哥抗议。李安然不理她,摸了摸女子的脉,然后问她,“谁说你不能再生育?”
  那女子道,“十里地外有个张半仙,通医药,他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能生了。”
  李安然道,“胡说,你吃上半年药调理一下身子,就可以再怀孕。平时你伤了身体,得不到医治,怎么能孕育子嗣。”
  那女子颤抖着身体,惊喜道,“伯伯,你说我,还能再生育吗?”
  李安然道,“千真万确,能。”
  女子欣喜片刻,很快黯然,叹气道,“便是能生,婆婆也不会信的。她最近正在张罗给相公娶二房,我,我也就是个当丫鬟侍候人的命。说不定哪一天,被折磨死了,或者我自己受不了了,跳河上吊,总会选一样。”
  李若萱凄然,切齿道,“你放心,看我不杀了你那个恶婆婆,让她再也不能欺负你。”
  李安然责备道,“丫头你给我闭嘴,胡说什么呢。”
  李若萱想争辩,被哥哥在夜色中瞪了一眼,于是不再吭声,李安然对那女子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想办法,让你婆婆以后对你好点。”
  那女子摇摇头,绝望道,“不用了,这样活着,我也活够了,天一亮,两位就赶紧走吧,别被我婆婆发现了。”
  李安然不再说话。后来三个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家是被恶婆娘的尖叫吵醒的。天刚蒙蒙亮,万籁俱静,整个村庄还都在沉睡中,那恶婆婆就是一声惊叫!
  她先是发现媳妇没了踪影,然后看见狗在雪地里趴着,走过去叫,竟然已经死了。
  她本来是很恶毒地看看媳妇冻死了没有,可是白茫茫的大雪,只露出了狗的半条尸身。
  她的尖叫先是吵醒了家里人,不多时引来了左邻右舍的人,纷纷聚在一起。然后那老妇人尖声大叫,说家里来了强盗,杀了她家的狗,抢走了她家的媳妇!
  好心女子吓得脸都白了,浑身颤抖着不知道怎么办。李安然示意她别怕,对她耳语了几句,让李若萱把他推出去,好心女子跟在后面。
  众人见这三人一起出现,都很诧异,那老妇人和她的儿子愣了半天,老妇人尖声冲过去就欲抓她儿媳妇,大骂是淫妇。
  李安然道,“众人看清楚了。我和我孙女寄居在村头破庙,这位大嫂夜半砸冰投河,在河边哭泣,被我孙女救了。现在我们好心送她回家,怎么就是通奸了。何况我这一大把年纪,头发胡子都白了,带着我孙女浪迹江湖,可曾就起了□别人妻女的心思。”
  众人先是惊诧感慨,听了李安然后面的话,不少人就笑了。那老妇人脸红了,劈手打抓过来的儿媳,尖声骂道,“好好日子你投什么河,找什么晦气!要死就死在外面,回来干什么。”
  李安然道,“听这位大嫂说,她是因为饿,吃了家里一个馍馍,被婆婆毒打,大雪天罚在外面院子里跪一夜。她吃痛不起,觉得生无可恋,遂生死心。可她心地良善,听说家里正在为她丈夫找二房,她不想在家里冻死,添了新人的晦气,才去河边寻死。我看这位大嫂面相,实乃旺夫宜男之相,实在奇怪这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媳妇为何会被逼着寻死,故而给她送回家,看一看。”
  老妇人尖酸冷笑道,“怪不得你这走街串巷的老头子一脸寒酸的穷鬼相,她连个崽儿也生不出来的废物东西,还旺夫宜男相,我呸!谁娶了她谁才叫倒八辈子霉呢!”
  李安然一笑,对老妇人道,“大妹子,你尽可以不信,不过我还是想劝你火气小点,依我看,你面色青暗,虚火上浮,再不加节制,怕是祸在眼前!”
  老妇人听了,越加火了,当下放了儿媳妇,抓了扫院子的笤帚就欲把李安然打出去,谁知道举起笤帚没走了两步,突然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众人哗然,她儿子连忙扑上去叫唤。李安然摇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丫头,我们走。”
  李若萱楞着神,这,这就走啊!
  这时候好心女子扑过去跪在地上,哀求李安然救救她的婆婆。
  李安然道,“你婆婆平日里对你如此刻薄,处处使唤,半点不知疼惜。害得你们母子阴阳分离,现在又想为她儿子另娶新欢,巴不得你死。她心地歹毒,这也是报应,你为何还苦苦求我救她。”
  好心女子泪流满脸,给李安然叩头道,“恩人,行行好,救救我婆婆吧!她虽然平时严厉,可是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她都快五十岁了,再没能抱上孙子。求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吧!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相公拉扯大,二十九岁守寡,是我不孝才惹她生气!恩公!”
  老妇人的儿子也跪着过来求李安然。李安然叹息道,“家有贤妻,何苦还作祸至此!今日你娘要死,你媳妇痛哭流涕要我救她,若是你媳妇昨夜冻死或投河而死,可曾还有人为她流一滴眼泪!”
  老妇人的儿子不说话,只是磕头求李安然。李安然道,“罢了,我试试吧,但愿你媳妇孝感天地,能救你娘亲一命。”
  李安然上前为老妇人行针灸。李若萱在一旁恨恨地,心里暗暗责怪哥哥为何不趁机多扎那死女人几针。
  不到一盏茶,面容青灰手脚冰冷的老妇人竟然悠然转醒过来。众人啧啧称奇,称赞李安然医术高明。
  老妇人还不知所以,李安然摸了摸她的脉,叹息道,“你自求多福吧!”
  老妇人的儿子跪在李安然面前求道,“求先生救救我家娘亲!”
  李安然道,“人各有天命,你娘平日嘴上无德,争强好胜,又刻薄寡恩,做什么事都不能平心静气,造成今日局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将来一股气,一口痰,一个呼吸不畅都能要了她的命。我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以后。今日救她,已是看你媳妇的情面,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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