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君若一下子转过身,惊讶地盯着慕青蓝。慕青蓝嘴角的血缓缓地流出来,捂着胸垂头剧烈地喘息。
楚狂道,“项兄,快叫杨九翔来!真要命!伤这么重你怎么抱着孩子来的!”
杨九翔来,给慕青蓝施药,慕青蓝沉沉睡了。杨九翔对楚狂和项君若道,“他的武功被人废了,身体的十二条经脉断了七条半,应该是经过高人医治,才没有残废。看这样子,就算是细加调理,他也应该活不过四十岁,若是调理不慎,三十岁就应该是大限了。”
楚狂皱眉,问杨九翔,“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命不久长了?”
杨九翔道,“四师叔,就我的水平来说,只能让他活到三十岁。若是师父在,或许有办法。”
杨九翔一提李安然,楚狂心下黯然。二哥,二哥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很静穆。楚狂看了眼慕青蓝,道,“怎么会伤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项君若道,“一定是风华宫,出事了。”
楚狂道,“面具人会不会也出事了?”
项君若狐疑地望着楚狂,楚狂道,“那边动静不对,这段时间太安静了。他总不会那么好心,给我们这么长时间养伤吧?”
项君若道,“就算他能调动那许多高手。可是要知道,高手本就稀缺,像他那样子用,也是有尽头的。”
楚狂道,“杀我们,杀二哥,杀斩家,这样子用,是有点疯。可面具人如果没出事,他一定会继续疯。”
项君若望着慕青蓝苍白的脸,迟疑道,“你是说,他,是和面具人交手才弄成这样子的?”
楚狂道,“也不一定。但能把他弄成这样子的,除了面具人还有谁。”
一个跌跌撞撞的声音。有人冲进院子了。楚狂猛然站起来冲出去。
大雪里站着一个雪人,见了楚狂,一声“四哥”就扑了过去!楚狂被雪人抱了个满怀,皱眉道,“你,阿逸?”
云逸来了。在大年初五,冒着大雪出现在白衣堂的院子里。
楚狂看着他,冷笑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往这儿乱跑,我可不想得罪你们云家,让你的父亲兄长跑这儿来要人。”
云逸就知道,四哥不像二哥那么好说话,这番来是没有什么好果子的,骂一顿是小事,说不定就被赶出去。这不,这寒冬大雪,认出了他,连屋也不让进。
云逸央求道,“四哥,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是我不得已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被关起来了。”
楚狂冷哼道,“那就应该好好被关着,这大过年的,别来找我晦气。”
云逸急,叫道,“四哥!……”
楚狂道,“我听着呢,还没聋,你不用这么大声。”
云逸道,“婷婷,婷婷她……”
楚狂冷声道,“你还有脸问婷婷!”
云逸一时无言。若是楚狂为了婷婷生气,那倒是也应该的。
两个人在雪地里僵持,云逸求道,“四哥,我,我想,见见婷婷……”
楚狂道,“婷婷睡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听见了吗?”
云逸哪里肯走,就往里面闯。楚狂一把抓住,兄弟俩就在院子里走了几招,云逸被楚狂抓住右肩,楚狂拖着他就往走,云逸于是大叫,“婷婷!婷婷你听见了没有,婷婷!我是云哥哥,婷婷!”
楚狂将云逸扔在门外,反手就锁了门。这边婷婷穿着薄薄的睡衣披头散发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她飞奔出来,唤着“云哥哥”,见楚狂挡着门,扑过去气急败坏地拉扯,要把楚狂推开。
楚狂伸手抓住她往屋里拽,云逸一着急忘了那简陋的门根本挡不住自己,只是在门外喊,“四哥,四哥你等等!婷婷!婷婷啊!”
婷婷自然也不老老实实跟楚狂进屋,挣扎着,楚狂喝道,“他不娶你了,他先负了你了,你还想干什么!给我有点出息!”
楚狂一声喝让婷婷清醒了,她怔怔地失神地立在雪地里,听着云逸在外面一声声喊。
楚狂缓和了语气,说道,“先进屋,这样子也敢跑出来见人。回去。”
他说完拉着婷婷进屋,婷婷一步三回头往外面看。云逸已经跃进院子,正看见楚狂拉了婷婷进屋的背影,当下闪过去,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手刚刚触摸到紧闭的门。
他又气又急,拍打着门道,“四哥!婷婷你开门!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辜负你的,我被我爹关起来了!婷婷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开门啊!”
婷婷被楚狂拉进屋,站在地板上,无措地朝门上看,听着云逸的话,想出去又不敢,看见楚狂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奔过去拉着楚狂的衣袖,央求道,“楚狂哥哥,我,我……”
楚狂见她六神无主焦急的样子,笑了,说道,“你什么你,乖乖给我在屋呆着,不许开门!”
婷婷焦急道,“可是,可是我,我想冲出去打他,骂他!他,他凭什么就变卦不娶我!我,我要和他算账!”
楚狂道,“算账,怕是想扑到人家怀里哭吧。我说不行。”
云逸在外面道,“四哥!你开门!再不开我就踹了!”
楚狂提高声音道,“我看你敢踹一下试试!当心我剥你的皮!”
云逸有点泄气。他还真不敢去惹怒楚狂。兄弟之间平时打打架倒是也没什么,可现在这时候,他可不想惹这麻烦。云逸索性坐在地上,说道,“好,我不敢踹,我不踹!我在这儿等,就不信你永远不出来!”
楚狂在里面就微微笑了,对婷婷道,“知道了吧,女孩子要矜持点,别人家一出现就像小燕子一样往人家怀里钻。他在婚礼上都敢放你的鸽子,这才一见面,就原谅人家了?让他受点苦头都舍不得了?”
婷婷的脸红了,害羞道,“楚狂哥哥!你,你别说了。谁说我舍不得,我,我心里恨死他了!”
楚狂道,“好,这是你说的,你心里恨死他了,那待会儿我打他,你可别心疼啊!”
婷婷昂头嘴硬道,“谁会心疼他!”
楚狂笑着往外走,走到门边上复回头,指着婷婷道,“你别心疼啊!”
婷婷道,“我才不心疼他!”
楚狂无话,出了门关紧。婷婷很快听见云逸一声叫,“四哥!哎呦你轻点,别这样提着,我自己会走!”
婷婷紧张地扑过去,开门,门被楚狂在外面锁了。当下气恨地跺脚,狠狠地踹了门两下!
外面传来云逸的呼痛声,“四哥!四哥你来真的!不要!不要四哥!”
婷婷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伸长脖子踮着脚,尽管什么也看不着。
云逸叫道,“四哥你饶了我吧!你动真格的!喂!喂!我给你打你还没完了!”云逸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惨叫!
婷婷恨不得冲出去,恼恨地踢着门。这时他听到云逸叫道,“先生!先生救命!我四哥要打死我,救我啊!”
婷婷稍稍放心,先生来了,应该没事了。
楚狂见云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沈霄,忍不住轻轻笑,盯着云逸道,“有那么疼吗,瞧你这一顿叫,亏你还是个男人,好像我打你有多重一样。”
云逸道,“疼不疼,你自己打你自己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楚狂道,“我倒是问你,你多大了,做事情有没有个谱。”
云逸一时之间不知道楚狂这是在说哪件事,茫然不语。楚狂道,“大过年从家里跑出来,我不打你打谁。”
云逸还是有点没明白。楚狂道,“你以为你从家里跑出来,来找婷婷,来帮我,我就会感激你,婷婷就会原谅你,对不对?”
云逸有点讪讪地,“四哥,不是,不是要你感激我,我,我只是觉得心里有愧。”
楚狂道,“有什么愧?我和二哥是你兄弟,你家里的哥哥不是你兄弟吗?你爹娘,兄嫂,侄儿侄女,你们云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你从来就不顾及吗?”
云逸怔住,盯着楚狂不说话。
楚狂道,“看着我干什么,我打错你了吗,你这样偷跑出来,他们不着急吗?面具人真丧心病狂剿了你云家满门,你为人子为人兄弟,你就不后悔吗?”
云逸有点不相信地望着楚狂,好像从不认识自己四哥。
楚狂道,“看着我也不行,马上给我回去。我这儿不用你,回家尽点为人子弟的本分,护住你的亲人,别给他们闯下弥天大祸,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云逸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唤道,“四哥,我……”
楚狂道,“你的苦衷,我知道,你家里这么做,本来也无可厚非。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家里不能因为你,上上下下都受到牵连。你要是个懂事的,就乖乖呆在家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亲生的父母兄弟都不顾及,大过年跑到这儿来,把他们置于被灭门的危险中,你这还叫个人吗?你我结义为兄弟,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在那边保护他们,不算失了一个义字。”
云逸一下子流下泪来,扑过去抱住楚狂,哽咽道,“四哥!”
楚狂拍拍他的肩道,“好了,回去吧。这边人够多,不用你操心。有你这份心,四哥就知足了!我不希望你像斩凤仪那样,全家灭门,他无以对,自我放逐。叫我一想起来,就心痛惭愧。”
云逸唏嘘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狂道,“我不留你,回去吧,别一会儿你家人找上门来,我还得费嘴费舌。山高水长,你我兄弟定有重逢之日。”
云逸抹抹泪,迟疑道,“四哥,我想,见婷婷。”
楚狂笑道,“见婷婷干嘛,你家里若是为你娶了一房新媳妇,不肯接受我们婷婷,你趁早少招惹。我们婷婷也不是除了你这个云家三少爷就嫁不出去了,被人家这样放鸽子,丢不起这人!”
云逸的脸微微红了,求饶道,“四哥,我,我不会辜负婷婷的。除了婷婷,我这辈子谁也不娶!”
楚狂道,“别当着我说得好听,我们婷婷除了你,碰到好男人可是要嫁的,就是她真的嫁了你,我还担心你这个没正行的给我家婷婷气受,所以你们家不愿娶,我们家还不愿嫁呢,趁早了断,大家省心!”
云逸作揖道,“四哥你就饶了我吧,我对婷婷是真心的!”转而向沈霄作揖道,“先生你行行好,帮我说句话吧。我大老远来了,打也挨了骂也受了,不让我见婷婷,我,我绝不回去!”
楚狂在一旁笑道,“快去吧,少在这儿废话!婷婷在里面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云逸欣然,一溜烟不见了。沈霄和楚狂并肩看着满天的飞雪,沈霄感慨道,“如若没有面具人苏笑,你们一对对郎才女貌,过得应该是神仙般的日子。这样的雪天,围着火炉,喝杯烧酒,戏谑谈笑。紫嫣和婷婷,你和阿逸,围在我身边,多好啊!”
楚狂道,“人生祸福,哪能尽如人意。爹,你倒是越来越感慨了。”
沈霄浅笑道,“看着你们英雄少年,想不感慨,还真是不容易。”
云逸和婷婷相拥在一起,婷婷欢欣未退,顿时推开云逸,气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云逸有一点尴尬,吞吞吐吐道,“婷婷,我,我是……”
婷婷道,“你是不得已的是不是!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
云逸不说话,婷婷的眼圈红了,说道,“你们可真是会戏耍我,我和先生大老远去了,你,你就藏起来悔婚!我,我是再也不要嫁你了!看楚狂哥哥和安然哥哥有难,你就落井下石!我这辈子,这辈子也不要理你了!”
云逸很是沮丧,婷婷的话正好说在他心尖的痛处。他低着头,离婷婷远也不是,近也不是。
良久,云逸伤感道,“婷婷,别生气了。我,我过一会儿还得走。我们……”
婷婷一下子急了,落下泪来,恨道,“你,你还要走!既是要走,你来干什么!干什么!”
婷婷气恨地看着他半天,撒泼地上前往外推他,嘴上道,“你走!你走啊,现在就走,给我滚出去!”
云逸手忙脚乱,一把抱住婷婷,婷婷挣扎,他不放。婷婷胡乱打他,他搂得越发紧,婷婷最后抱住他,在他怀里哭。
云逸也突然流下泪来。他哽咽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二哥。可是我,我也没办法。他们是我亲爹爹,亲哥哥,关起我来不准我出去,我,我……”
婷婷哭道,“你混蛋!你们家人都是混蛋!大混蛋!”
云逸无声,只是贪婪地抱着婷婷。婷婷仰起头,满脸都是泪,望着云逸哭道,“你,你家里不要我,你,你会娶了别人的!”
云逸连忙道,“不会!不会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婷婷道,“你又做不了主!再说你家里这样对我,我,我才不要再见他们!我才不要再嫁给你!”
云逸低头一口吻住婷婷,婷婷一开始欲躲,但很快软在云逸的怀里,她的泪流进云逸的嘴里,咸咸的,苦涩。
云逸离开时风雪正大,婷婷穿着单薄的衣裳,痴痴地看着他在风雪中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她犹自不肯离开。在风雪中苍白着脸看楚狂和沈霄,委屈地抽着鼻子,一转身哭着跑了。
第130章 人海凡俗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李若萱经常推着哥哥去山间散步,可以闻到万物萌动的春的甘甜的气息。
清早有一点薄寒。她在山洞外练剑,李安然在一旁静静地听。每次都能听出她的毛病。同样是指导她,李若萱在哥哥面前却再也不畏惧了,她出了一身汗,用帕子擦着脸,听完哥哥说继续练,虚心学习,很努力。
她每天为哥哥熬药,李安然一般情况下会闭目养神,和她说着话。整整吃了三个多月药了,哥哥的眼睛,还是不见起色。李若萱心里有点急,但是不敢说。李安然在一旁笑,“傻丫头,你急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现在五脏六腑无一处不虚弱,慢慢调养,哪儿那么就容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