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笑道,“你关心你的婷婷,也不带这么撵人的!我们两个换一换,我来管菲虹山庄,你去梅菊堂!”
云逸语迟,“你!……”
楚狂正色道,“我真的可以感知怜香子就在菲虹山庄,我就不信他不露半点破绽,我就杀不了他。”
云逸怔怔地望着他,不可思议道,“你说他,就在,我们附近?”
楚狂道,“菲虹山庄什么地方,他想作案,能不来摸路子?”
太阳很毒,但是云逸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楚狂望着他,笑得有一点暧昧,拍着他的肩道,“五弟你这样的心里承受力可不行。今天不是二十,那怜香子又不会作案,你这是急什么,婷婷她好好的,你若是实在担心,就过去看看。”
云逸道,“你以为我仅仅是担心那丫头吗?我是看你们一个个怪怪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心里急得不行!”
楚狂道,“那怜香子要是真刀真枪出来和人家干,怕是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你越急,他看着越高兴,你难道喜欢,你在这里着急,他一旁看着没事偷着乐?”
云逸听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仰躺在刚才楚狂躺着的藤椅上,望着天说道,“那好,你有理,我也学你的样子,在这儿喝茶晒太阳,反正我比你白,不怕晒!”
楚狂坐在一旁开始和他聊天,“男人,黑一点才有味道。我喜欢晒太阳,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太白了。”
云逸不解道,“你说,我怎么就想不通,二哥整天在街上溜达,到底是为什么?”
楚狂道,“我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一连七天,平安无事。今天是第八天了,后天就是玉面狐狸杀第三个人的日子。
云逸越发焦躁。楚狂虽然不动声色,但云逸也能看出他心里的弦渐渐绷了起来。李若萱突然好像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她和晓莲经常离云逸和楚狂很近,有时候还看见若萱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她知道,那玉面狐狸想要杀自己。先奸,后杀。只因为她是李安然的妹妹。
她从没跟别人说过她的感受。也没有人去问。只是每天都已经很晚了,这丫头却非要等李安然回来才会睡。她每次会让李安然紧紧抱她一会儿,说些安慰的话,她像一个小女孩儿一样,娇柔地赖在哥哥怀里,很乖。这天晚上李安然如常抱着她笑着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哥哥,我若死了,就可以见到爹娘了,是不是?”
李安然的心一阵刺痛,柔声责备道,“瞎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若萱道,“如果让他杀了我,天下的人就不会那么恨你,就不会来杀你了是不是?毕竟你自己的妹妹也被玉面狐狸杀了。”
李安然道,“不许胡说!”
李若萱的眼眶湿了,轻声道,“我资质不好,又不肯用功,武功也是练不成的,活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去找爹娘,还可以逗他们开心。”
李安然的泪差点落下来,紧紧抱住若萱道,“不许这样说自己!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李若萱苦笑,哭道,“哥哥是不是以为,没人说,我自己就不会想。你家里的人好好的,外面的人一个个死,大家都会恨你。……”
李安然抚着她的头,温柔地叹气道,“傻丫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的!听话,乖乖在家里呆着。哥哥会想办法,你不要担心,那样会给我添乱的,懂吗?”
李若萱抱着哥哥,热泪横流下来,哽咽道,“可是,……”
李安然也很感伤,他对若萱苦笑了一下,说道,“傻丫头,没什么可是。哥哥还没到山穷水尽,连你也保护不了的地步。你自己千万不要做傻事,虽然你资质平常,也不很用功,性子又坏,平日里我会打骂你,但你知道吗,我心里其实非常疼你,你是哥哥无人可以替代的宝。哥哥会看着你一年年长大,为你找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让你开开心心嫁掉,为人妻,为人母,平安快乐一辈子!你听到了吗?所以你不可以做傻事,说傻话,就不可以存那样的傻念头!有哥哥在一天,就有你在一天,外面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要乖乖的,懂吗?在这天底下,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可以牺牲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
李若萱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李安然抱着她,想到若萱竟然想牺牲自己来救他,不由眼眶一热,默默流下泪来,内心里既是幸福又是悲凉。
第62章 大人物的死,其实也很简单
第九日下午。
李安然约付清流、云逸和楚狂去街上喝酒,他的脸上温和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云逸望着李安然气闷道,“我不去。”
付清流道,“二弟,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现在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咱们出去喝酒,怕是不太好吧。”
李安然遂问楚狂,楚狂望着太阳一笑,叹气道,“二哥有兴致,我倒愿意去。”
李安然回头问他们两个,“大哥,五弟,你们真的不去?”
云逸犹疑了一下,问道,“都出去,家里你放心吗?”
李安然道,“那玉面狐狸不会为我转性,我们守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出去转转,透透气,其实很不错。”
云逸看了付清流一眼,道,“大哥,要不,一起和他们出去?我们急,他们两个却是一副火上房不着急的样子,我们倒是凭什么窝在家里?走吧!”
兄弟四人出发,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空旷,兄弟四人可以并肩横行。
云逸四下张望道,“二哥,你带我们去哪里喝酒,我看这店铺有一半都关门了!”
李安然道,“你放心,我上午和近水楼的老板说了,让他等我。我们就是去得再晚,也有地方去。”
路边的叫花子熟悉地与李安然打招呼。李安然带着笑,一边回应一边施舍给他们零钱。楚狂笑道,“二哥你当真是和他们混熟了。”
一个卖糖人的老汉沉默地从云逸身边走过。云逸走在李安然的左侧,靠边,卖糖人的老汉还轻轻碰了一下云逸的衣襟。
李安然突然止步,回头望着卖糖人的老汉,静静地道,“怜香子!”
怜香子回头。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错了!
机敏是他赖以生存的武器,怜香子在一瞬间变换了十七种身法,欲从十七个方位逃生。
众人只见李安然暴喝一声,然后冲了出去!
那一声暴喝让人心惊胆破,颇有几分凄厉。似乎把他内心深邃而沉重的压抑,在瞬间如火山喷发一般,宣泄殆尽!
没人看清李安然是如何出手。那一瞬间像是一场梦,眨眼间李安然站在百步之外,直绷绷站在那卖糖人老汉的对面。两个人静静地望着,然后卖糖人的老汉轰然倒下。
怜香子从来不知道,原来死,是这样子的。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种人生的结局。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子。就这样简单地死在李安然的手里。
当年轰轰烈烈的围杀他尚可逃生,像他这样精彩的人,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地死去?
可以的。就是一瞬间,他在云逸的身边走过,没人察觉,更不关李安然什么事。
可就是那一瞬间,他为自己设了一个死局。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和心仪,想着近距离靠近一下李安然和楚狂,他选了一个离他们两最远的距离,他也没带任何一点杀气。
他伪装的很好,自觉没有任何破绽。他曾与他们擦肩而过而他们却丝毫不知,怜香子自己也说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心理,是成就的满足还是无伤大雅的戏弄。
这是他一贯的行径。当年那一场围杀,他曾经七十二次与那三十六位英雄面对面接触,只是对面不相识而已。他爱极那种感觉,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众人面对灾祸时的种种表现。他们商议怎么对付他,可他就在他们旁边偷窥,听得一清二楚。每当那时候他就在内心里笑,那是无以伦比的一种快乐。
可他到死也不明白,李安然怎么知道那就是他。他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从未失手。他的一生就是化装成各种各样的小人物混迹市井,平平静静享受人生悲喜,看透世态炎凉。甚至有许许多多小人物都是他的朋友,从来没有人认为他和怜香子有什么联系。
到底哪里出错了?
在他看到李安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逃脱了!他看到李安然站在自己面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已经不能动弹,全身上下的血在一点点流出,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血流的速度和温度。
然后他轰然倒塌,他在倒地的瞬间忍不住问李安然一句话,“我到底哪里出错了?”
李安然对他道,“你没有出错。但这半个月,我见了菲虹山庄的每一个人。我虽然不知道怜香子长什么样子,可我认识除怜香子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怜香子突然就笑了。
这似乎是他这一生听到的最好笑也是最要命的笑话!他认识除了怜香子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呵呵!
绝妙的人总有绝妙的办法。怜香子任凭自己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他突然有一个很怪异的感觉,身下的地是温暖的,可看到的太阳是黑色的。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感知。他安然地闭上眼睛,舒适的表情,满足地叹气道,“那说我很可爱很有趣的人,叫做楚狂杜彤是吧?他一直在菲虹山庄等我,人海知音啊!”
他静静地一动不动,停止呼吸。
李安然望着他,然后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众兄弟冲上去扶住。李安然虚弱道,“搜他的身,找到‘鸳鸯散’。”
楚狂轻易地找到,交给李安然。李安然苍白地笑,倒在云逸怀里。
云逸傻掉了,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杀了怜香子。这么大的事情,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好像李安然突然疯掉了,他费死了劲,却误杀了一个卖糖人的老汉。
李安然挣扎着,撕下怜香子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沧桑但英俊的脸。
他的全身都是血。楚狂数过了,李安然一共从不同方位角度发出了一百七十一枚暗器。除了被打落的三十二枚,怜香子几乎所有可能致命的穴位上都是李安然的暗器,整整一百三十九枚!
云逸回味过来时倒吸了口冷气!二哥这是在拼命了,竭尽全力的一搏,没见过杀一个人打出这么多暗器的。就算那怜香子换了十七种身法和方位,可也不用打出那么多。那么多的暗器,几乎穷尽了怜香子的所有可能!他今日注定命丧于此,在劫难逃。
打那么多暗器为什么,云逸曾问。李安然对他说,机会只是那么短短一瞬间,不拼命,无以对天下!
其实,他是无法面对自己。怜香子之祸,给他带来的心里压力,远远大过他所表现的和别人所猜测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滋味。
李安然是被云逸背回去的,李若萱吓得慌了,楚狂云逸和付清流都是面带喜色,云逸背着李安然直嚷嚷,“怜香子被二哥给杀了!杀了!”
“啊?”李若萱欢欣地叫道,“哥哥把怜香子给杀了!哈哈!哥哥把怜香子给杀了!”
晓莲亦欢欣,转而忧虑道,“那少爷他……”
楚狂道,“他没事,就是杀怜香子时体力透支累得!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欢呼!李若萱几乎跳到房梁上去欢呼!众人互相拥抱着,激动得大笑,楚狂大声叫喊着,“晓莲!快去!快去给四哥拿酒来,我要好好喝酒,大醉它一场!”
云逸也跟着叫,“对对,晓莲拿酒去!这些日子,那该死的怜香子,他奶奶的,真是憋屈死我了!”
李若萱却一下子大哭出来。众人围上去问,李若萱又哭又笑道,“我乐死了,乐死了!我给你们拿酒去,我拿酒去!”说着她拨开众人,疯疯癫癫往外冲,一路“噢!噢!”地欢叫着。
怜香子被杀了!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三两天传遍大江南北,举世沸腾,弹冠相庆!
很久没有这么大快人心的事了!祸害天下的怜香子终于死了!被李安然杀了!
无论是怀着感激还是倾慕,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众多的人纷纷涌向菲虹山庄,菲虹山庄空前繁荣!
一年前,李安然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一举成名天下知。一年后,他赢得了天下的仰慕和赞誉。世人开始惶惶然睁开眼,甚至用一点侥幸和感恩的心,庆幸李安然的存在。
每当看见李安然面带微笑从街上走过,每个人的心就禁不住暖洋洋的。他和众人熟络地打招呼,年长的心里面既欢喜又羡慕,心想我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儿子;年轻的仰慕而敬佩,都希望能接近李安然,得到他的指点;闺中的女子都渴慕地偷望,隐藏起自己,却又希望李安然能多看她一眼。
其乐融融,繁盛但祥和。
李若萱去梅菊堂找她沈姐姐。沈紫嫣正和楚狂坐在草地上,弹琴。
“沈姐姐!四哥!”李若萱叫着,像快乐的小鸟一样欢蹦着跑过去,一屁股坐在沈紫嫣身边,抱住了沈紫嫣的脖子,扑在沈紫嫣怀里撒娇。
沈紫嫣的精神气色很好,脸上是淡淡的美丽的光彩。李若萱撒娇道,“沈姐姐你好偏心,你们两个的琴艺都是这么好了,还整天在一起切磋,也不去给我上课了,我,我也要学琴呢!”
楚狂笑道,“回头我教你。”
李若萱紧紧抱着沈紫嫣道,“才不要你教,我要沈姐姐教!”
楚狂道,“我教怎么了,我难道琴艺不如你沈姐姐吗?”
李若萱道,“总之不要你,都说你看人学不会就发火,我才不要你教!”
楚狂道,“我回去就和你哥哥说去,怕我,我就非要教你!”
李若萱摇着沈紫嫣的肩膀娇声道,“沈姐姐你看他,你看他啊!”
沈紫嫣浅笑不语,只是温存地抚着李若萱的小脸,李若萱不依地缠着沈紫嫣,夏婷端了茶过来,放在草地上的矮桌上。
夏婷笑着,一边倒茶一边道,“若萱你以后常来玩吧,我一个人可闷了!”
李若萱道,“有沈姐姐和四哥在,你闷什么啊,又没人逼着你练功背书!我才闷呢,哥哥整天不让我出来,一天让我做好多功课,出来看沈姐姐,还要和他请假,还要有四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