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道,“若萱啊,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你五哥无心,那就算了。你年纪还小,不用着急,等哥哥以后介绍很多好男人给你认识,一定能找到像你五哥一样好的。”
李若萱哭着抗议,“哥哥,你说什么!”
李安然笑,连声道,“好好,我不说。我说这是谁给我们家若萱这么大委屈啊,原来是为这事不开心了。也怪我粗心,出了婷婷的事,就把你的事忘了,也没理会你。”
李若萱的脸有些红了,摇着李安然的胳膊不让他说。李安然刮着她的鼻子笑道,“小丫头突然开窍有心思了,知道害羞了,也不让哥哥说话了。我本来想多留你几年,看来我得留神给你找一个可心的人了!”
李若萱恼羞成怒,望着李安然叫道,“哥哥你还说!”
李安然住嘴,拿起桌上的书道,“这许多天你当真就背了这三四页,怪不得自己拿板子找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天之内,你给我补上!”
李若萱苦着脸,央求着叫道,“哥哥……”
李安然望了她一眼,说道,“十天太短,那就半个月,你一并给我补上,再出差错的话,我可就真的打你了。”
李若萱应了。她内心真正的难受没人知道。五哥不爱她不要紧,可是她不知道五哥爱婷婷,偏偏婷婷知道她爱五哥。她感觉自己被玩弄了,像一个傻子,然后突然闯了祸,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那种感觉,在深夜无人半梦半睡的时候也会突然袭来,无法言说的难堪,无以承受的耻辱。
好像突然之间,大家都一下子跑来关心她。李安然很大方地带她和晓莲出去玩,给她花钱。四哥有时候跑过来教她弹琴,和她说很开心的笑话,不把她逗得哈哈大笑誓不罢休。沈紫嫣也来,亲亲热热地与她一起谈天说地,晓莲不时凑进来,三个女孩子嬉笑打闹,沈紫嫣还教她怎样穿着打扮。五哥和婷婷偶尔一起来,有时候会各自单独来。婷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还是经常和云逸拌嘴,只是多了点柔情和羞涩。
李若萱一直奇怪他们怎么突然就不吵了,婷婷怎么样一下子不喜欢哥哥,喜欢五哥了。她想知道,可是不能问。旁敲侧击,才知道婷婷伤重的时候五哥衣不解带地照顾,婷婷昏迷的时候,他痛心疼惜地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那十来天他明显地瘦了,憔悴了。婷婷说,他深情得好像楚狂哥哥,于是,看着他就顺眼了。
李若萱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五哥深情得好像楚狂哥哥,那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像四哥?她想起来就好笑。
天空一下子就晴朗了,李若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整天阳光灿烂了。但也因为这么多人关心她,她自然没有背书,结果被哥哥狠狠地训了一顿,她害怕得求饶,却突然发现哥哥看着她笑。
楚雨燕突然觉得寂寞。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她像往常一样在花园里喝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桌上,在轻轻地晃动。一只绿色的小虫从枝干上抽出丝细细地掉下来,就在她的眼前,晃。
很细很晶莹的丝。楚雨燕一直担心会随时掉落,可是看了很久,竟然没有。
她的心就在那一刹那,开始寥落。
一个下午,一只小虫,一根晶莹的丝,看似危险的游戏,安然无恙的结局。
那小虫,就从来没恐惧吗?
难道自己,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喝茶晒太阳,晒到白发苍苍?
弹指红颜老。再高妙的化妆也无法阻止人老珠黄。
她留在这里等什么?做什么?大好的时光,她一个人喝茶,第一日很宁静,第二日很欢欣,第三日渐平淡,第四日就有点厌倦。
这样安宁,这样寂静,让她在瞬息之间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她不是来菲虹山庄,静静地喝茶的。
可是现在她能做什么?这就是李安然说的生不如死?让她寂寞,寂寞之后,还是寂寞。
她还真有点熬不住寂寞。她总该要做点什么,不是吗?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辜负,李安然留给她的这条命?
楚雨燕仰头面向阳光,笑了起来。想让我生不如死,会这么容易?
楚雨燕开始弹琴,在花园里采摘野草编成各种各样的小物件挂在房间里。楚狂和晓莲偶尔来。她央他们为她买来用具,把采来的花瓣洗净,经过一道道细腻的程序,做成精美的胭脂。
她似乎一直很快乐,行走坐立,都愉悦,都优雅。她偶尔在花园里荡秋千,白衣黑发,明眸皓齿,清举翩翩。楚狂只看了她一眼,就惊叹,“燕儿你真不是一般的美了,二哥他好眼光!”
楚雨燕笑,他好眼光吗?情怀曾经在自己内心的深处悄然打开,可他只是戏弄地看着。
他或许永远不知道,当初自己青涩的柔情,半是为了表演,半是出于真诚。
她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她一定要爱上他,半是不由自己,半是出于敬业。既然要演戏,就一定要像,世上没有比真东西,更像。
李安然,当初那个一心要杀你的小丫头真的曾经爱过你,你相信吗?
假戏可以真唱,可是唱久了,就忘了是假戏。
李安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即便知道不能去爱,可是还是被他吸引。她看着他的眼睛,依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男人每一种细微的表情,每一声淡淡的叹息。
他的亲吻,他的柔情,包括他的肌肤相亲。
她知道,她不是对手,她曾经产生一种很恐惧的心理,想要逃离。她惶恐,不知不觉中她突然失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把握住自己的感情。那个男人曾经把她带到白宅,说着很多解释感性的话,她在那一刹那几乎相信他的爱慕,几乎以为,那个男人正在爱自己。
很可笑是不是?
有时候她突然不希望这个男人死去。有时候她希望这个男人快点死去。
他最终要了她。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当自知不是对手,心生恐惧,想要放弃和逃离的时候,他拒绝了自己。当她厚着脸皮回到他身边,他却要了自己。
这男人是不是疯子!
她怀疑自己也是疯子。她为什么不安,甚至还有一点点欣喜?为什么没有了从容应对,却真的任凭自己惊惶战栗?
他可以占有自己的身体,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也会迷失、迷醉?
他要自己时,是在轻薄耍弄。他脱了自己的衣服,却在那里玩味玩赏,他弄得自己呻吟低叫,却在那里看似无意地笑。
李安然,我永远不能原谅你。我隐忍你,因为我要好好演戏,但在我内心深处,我永远不能原谅你。
你杀了我可以,可你不能玩弄我的身体。你是不是从没想过,在一个人身体的最深处,还有一个人的心和尊严,不容玩弄!
只是,如果我从没交付过我的心和尊严,你又谈何玩弄!因为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个君子。我曾经以为,我杀你只是因为我们的宿仇,而不是我本来的心愿。我在立场上必须恨你,但在感情上可以爱你。可是,从那夜之后,从你要了我那夜之后,我再也无法爱你。
你让我如何爱你?你把一个女人当成随意戏弄的玩具,即便她已经在你面前脱光衣服,即便她曾经天真地交付了自己由衷的爱慕,可你,却把她交付于你身上的心和期望,撕成碎片。
我以为你是君子,结果发现你只是披了件君子的外衣。当你李安然不再是君子,那你比一个寻求快乐的嫖客更可恶!
可是为什么,后来肉体的接触,鱼水之欢,直可以让我产生错觉?
为什么,我仿佛可以感知,你火热的爱欲席卷而来,不再存丝毫玩弄?
为什么,我好像察觉你内心的怜惜,你拥着我淡淡的叹息,让我在你的臂弯里入睡?
为什么我自己,那般恨你,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你的爱欲里忘情地吟叫喘息?
李安然,你不是一个谜,你是一个魔鬼!
我恨你,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让自己,不去爱你?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而我却为了你这个恶棍患得患失,扑朔迷离。
楚雨燕坐在秋千上茫然若失,李安然大摇大摆站在她面前,轻笑着问,“想什么这么入神?这样子做杀手可不行的,我都来了这么久,你竟然不知道。”
楚雨燕真的吓了一跳,狐疑地望了他半晌,笑了。
李安然望着她的笑,怜惜赞叹道,“真喜欢你笑的样子。你四哥说,你现在不是一般的漂亮,我就过来看看,小丫头到底变得有多漂亮。”
楚雨燕悠然笑道,“有没有失望?”
李安然道,“没有失望。果真很美,你做胭脂的过程,美过你做好的胭脂。”
楚雨燕道,“是吗?”
李安然随意地坐在她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搂过她的肩,轻声笑道,“燕儿想我了吗?”
这个该死的男人!他的气息具有蛊惑人心的迷醉,楚雨燕刹那之间突然有一点心惊胆战,她扬眉笑道,“是不是,你想我了?”
李安然温柔地笑,说道,“对。很想你。”
楚雨燕望了她半晌,说道,“想我?想我干什么,是想打一顿,还是想脱光我的衣服?”
李安然笑,无语,目光转向了不远处洗净的鲜花上。楚雨燕颇为好奇地望着他,问道,“那花,比我好看吗?
李安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真的那么记恨我吗?”
楚雨燕望着天,随意道,“没有啊。”
李安然无声,就在楚雨燕侧头看他干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揽过她,吻了上去!
吻得很轻。很快。楚雨燕的手打过来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唇角淡淡地笑。
楚雨燕恨恨地盯着他,李安然道,“你本来就打不过我,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那么生气吗?”
楚雨燕笑了一下,迎着下午的阳光明媚地笑,对他道,“是不是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随意占我便宜?”
李安然道,“我没那个意思,可你总不理我,我只好偷袭,没办法。”
楚雨燕不理他,李安然拥着她柔声说道,“你不要和我生气了,从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其实只是偶尔试探你而已,没有恶意,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和我生气。”
楚雨燕道,“我哪有生气。你让我过这么好这么快乐的日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哪会生气。怕是,我惹你生气。”
李安然松开了她,淡淡叹了口气。楚雨燕起身去整理洗好的鲜花,中途回眸,看他,嫣然一笑。
她的笑很淡,很轻,淡似无意,轻若无心。
似乎那只是她,再随意不过的表情,可是李安然能看到那里面的秘密。
燕儿,你封闭了自己的心,再也不给我走入的机会,只是作为一个战败的敌手,保留自尊地等我处置是不是?
李安然抽身离去。燕儿,我们那样的一场相遇,除了伤害,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从前是我不够好,我的引诱和试探让你感觉受到了屈辱,没有给对手足够的尊重,那从现在开始,我对你好,不可以吗?
不是因为对手,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好好地做我的女人。
第69章 你无言,我纠缠
楚狂洗了个澡,穿了件黑麻布衣,神采奕奕地去梅菊堂,过街的时候,青楼的姑娘爱慕地直招手,楚狂望着她们笑而不语,恰逢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拿着个大花篮卖花,楚狂身上带了几个小钱,遂全部买了去。
沈紫嫣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拿着个大花篮,带着笑,英俊的样子光彩夺目。清透的阳光,碧叶如洗,他在晨光中潇洒不羁地走来,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愉悦。
沈紫嫣正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整理散落的琴谱,楚狂随意往她身边一坐,将花篮放在一旁,微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沈紫嫣将散落的琴谱递给楚狂,拿过花篮欣然去闻,对楚狂道,“昨天有人送爹爹一些散乱的琴谱,有些缺失,还有些错乱放在一起,爹爹要我整理出来,看看有没有好的曲子。”
楚狂拿过去看了几眼,却见沈紫嫣看着那篮野花甚是喜欢,说道,“路上一个小姑娘在卖,很是便宜,我看着很新鲜,就全买来了。”
沈紫嫣道,“山花偏瘦,漫山遍野风韵烂漫,但戴在头上不能增显女子风情,卖起来,怕是生意不是很好吧?”
楚狂眼睛盯着琴谱,漫不经心道,“这花插在瓶子里应该挺好看的,有点水,能开好长时间。”
沈紫嫣浅笑,起身进屋将花插在青花白瓷宽口瓶里,摆在梳妆镜旁边。那么一大把山花随性地散乱着,火红、浅白、绒黄,整个房间顿时生趣盎然。
沈紫嫣盯着那花看了很半天,内心淡淡欢欣,她学会用另外一种眼光来看世界,这种眼光,源于楚狂。
她原来只爱梅菊,可是楚狂对家里那些名贵的梅菊不感兴趣,却喜欢一些不甚惹人注意的平凡花草,他有一天曾经采了一把狗尾草插在她的床头,青葱的时候不甚留意,却在逐渐枯黄的时候蓦然发觉它生命的美感。
楚狂曾经说过,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本性和花期,那些在秋冬开放的植物就有了风骨,值得推崇吗?
他是不屑的。
他时时刻刻发现身边任何事物的美,不拘形式,不拒流俗。每一种花开他都欢欣,每一种花落,他也不悲哀。
她甚至曾经偷偷地想过,他爱自己,决不是爱她姣好的容貌和娇贵的身体,而是仅仅因为,她对音乐的感知。
可是她却对他的一切都感兴趣。他的性情,习惯,生活的态度,言语的形式,包括他一举手一投足的姿仪,包括他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掏鼻屎,抓头发的小动作。
他有时候像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随性的大男孩,可有的时候,他却英伟得直可以吞吐山河,需要人仰其鼻息。
世界上有那么多出色的人物,自己为什么坐井观天,把命就那么轻易地交付给李安然,明知道他不爱自己。
原来以为,李安然就是她的唯一,现在却突然才明白,这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唯一的,人的选择本来有很多,是自己把自己逼入绝境。
阳光清透,阳光中的那个男人很炫美。他不是很爱干净,却不知为什么,总能让别人自惭形秽。
沈紫嫣走到他身边坐下,楚狂看似随意地把散佚的曲子整理了一下交给沈紫嫣道,“我刚刚看过了,只有三首曲子是全的,剩下的都是散佚的,没有多少可取的东西,只有一篇,倒有些山野的风味,就是最上面的,你哼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