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布衣祺/白衣祺儿
时间:2021-08-01 09:36:28

  清脆的一声响,谢小倩扑倒在地上,腥咸的血沿着嘴角缓缓地流出来。
  她凄迷地望着邱枫染,悲哀绝望。邱枫染指着她骂,“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我告诉你,没我的话,你哪儿都别想去!敢招惹外面的人,你惹一个我杀一个!你敢回家,我打断你的腿!我告诉你,你生是我邱枫染的人,死了是我邱枫染的鬼!我厌弃你了,我自己杀可以,我不喜欢,你就乖乖给我呆在屋里等到死!想离开我,让我饶了你,你休想!这是你自作自受,永远也别想着我肯饶了你,我告诉你,别想着我会饶了你!”
  谢小倩趔趄着站起来,捂着脸望着他,他怒火正盛。
  谢小倩怔怔地后退两步,望着冷酷狂怒的邱枫染,听着他恨入骨髓的话,突然歇斯底里地“啊”了两声,第一声短促绝望,第二声凄厉迷狂,撕心裂肺。
  谢小倩冲了出去,脚不择路,跌落在石阶下。雨正下得淅淅沥沥,丫鬟见她冲出来重重地摔倒,一起过来扶。
  谢小倩挣扎着推开丫鬟,想要起来继续往外跑,被丫鬟死死拉住,这样撕扯了半天,她再也没有力气,倒在雨里,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丫鬟们束手无策,齐齐望着小鱼,小鱼也是毫无办法。众人去扶,谢小倩挣扎着不肯起来。
  邱枫染冷冷地在远处呵斥,“都别管她,她愿意淋雨,就让她淋去!”
  小丫鬟怔怔地,面面相觑。邱枫染冷声道,“我说谁都别管她,都给我回来!”
  丫鬟们一个个回房去,邱枫染吩咐人烧水。他半湿着衣服,冷冷地坐在书桌旁,不说一句话。
  半个时辰过去了,雨越下越大。热水烧好了,丫鬟抬了浴桶,熏了香,邱枫染准备沐浴。
  谢小倩伏在雨地里,半死地哭也哭不出来,微弱地喘息。小鱼看不下去,闯进屋里一下子跪在邱枫染面前,邱枫染正起身准备解衣服沐浴。
  小鱼哭道,“姑爷,求求您别生气,饶了我家小姐吧!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也没吃东西,挨了打,都淋了半个时辰雨了!小姐她有错,姑爷您留着以后慢慢教训就是。她刚嫁给您,还不懂事,以后一定不敢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您就大发慈悲,出去管管她吧,她真的已经撑不住了啊!”
  邱枫染二话没说,抽身出了屋,走进雨里,一把抓起谢小倩,拎回屋一甩手扔在盛满温热的水的浴桶里。
  水花四溅,小鱼忙冲上去扶住谢小倩,邱枫染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出去,这个女人,使性子使到这个地步,她真的想淋死自己不成!
  听着身后谢小倩无力的哭声,邱枫染突然就非常非常厌倦。以死相逼,这就是女人?
  那个雨夜很幽冷,心像是长满了苍苔。这才过多久呢,许以天荒地老的情意,转眼成烟。
  他如此冷酷绝情。谢小倩恨而绝望。
  她竟然要离开自己。邱枫染也恨而绝望。
 
 
第82章 新颜旧事
  李安然静静地望着厅堂里怒放的“王者”。中秋佳节,不是牡丹盛放的季节。可是这牡丹枝叶沃若,兰香馥郁幽远,洁白的花瓣色泽如玉,逼近凝视,只觉得它冰心玉洁超然含笑动人心魄,直好像在秋水横波,盈盈欲语一般。
  外面传来若萱和楚雨燕婷婷她们的说笑打闹声。他成亲以后,这些女孩子突而亲近了,尤其是若萱,和她嫂嫂玩得如胶似漆,最近在鼓捣些稀奇古怪的零碎东西,女孩子们喜欢,他也乐得清闲。
  李安然一个人躺靠在厅堂角落里的藤床上,托着盏热茶,含着笑听着忽高忽低的说笑声。他忽而就感到这偌大的菲虹山庄像个家了。
  有女人们悠长娇脆的欢声笑语,才像是个家的样子。李安然于是有了一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慵懒,他舒舒服服靠在床背上,仰头舒适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不禁笑。以前他对若萱再怎么好,这丫头还是怕他。说到底,他总是男人,对她的要求总有些冷硬。若萱这丫头从小到大缺少母亲,缺少一个女性细致温柔的宠溺,现在她有了嫂嫂,就像是得了宝一样,一天到晚腻在燕儿身边,有一天还看见这两个人肩搭肩抱坐在一起荡秋千,笑得跟银铃似的,舒心畅快。
  他突而又瞟见那株“王者”。暗夜幽晃的烛光中,芳香洁白的牡丹花。
  苏笑当年,应该就是以培育牡丹出名的。想一想,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年少的苏笑,培育出一株令人惊艳的“皓月”,那株白牡丹,据说每朵花都圆满如皓月,美到顷刻间,可以夺人呼吸。
  那次比赛,以苏笑胜。苏笑只是慕容家的家奴,生来瘦弱丑陋,本来没有资格参赛。但据说,当时扬州项家的少奶奶聂云初认了那个卑微丑陋的慕容家的家奴做了弟弟,而当时的项家,正权倾天下。那株“皓月”,为苏笑赢得了声名,也惹来了灾祸。
  苏笑毕竟是慕容家的家奴。当年聂云初是慕容家的少主人慕容冰的初恋情人,虽然聂云初钟爱项重阳并嫁入项家,但慕容冰的夫人莫青慧善妒,对他丈夫爱恋聂云初一直耿耿于怀,那苏笑既然是慕容家的家奴,却敢做聂云初的弟弟,据说莫青慧丧心病狂,差点将苏笑鞭打至死。
  幸亏聂云初兰心蕙质,担心苏笑会遭遇不测,于是以恭贺弟弟取胜为名和项重阳前去拜访,才将奄奄一息的苏笑救下。
  聂云初要把苏笑带走,莫青慧死活不让,最后慕容冰出面做主,才放了苏笑走。
  苏笑感激聂云初,却自惭形秽,不肯呆在项家。聂云初于是介绍他去“空云谷”找她的金兰姐妹林夏风。林夏风和毒王冯恨海幽居山谷少与外人往来,两个人都是不拘世俗爱才如命的君子,在“空云谷”,苏笑定可以发挥所长,安身立命。
  苏笑在“空云谷”一呆五年,其中他最杰出的作品,是培植出世所罕见的香——滴水木莲草。
  空绝于世的香。传说苏笑在一条小径种植了两排一人高的滴水木莲草。每当清晨和黄昏,滴水木莲草就像洒落露珠一样洒落细细的香水珠,细雨一般,人从树下走过,烟雨濛濛般,留住一身的香,经半月方才能渐渐散尽。
  滴水木莲草的香,贵在淡远,暗香幽隐,正暗合了人飘逸含蓄的审美追求。此香一出,顿时倾动天下,慕名前往的人络绎不绝,爱清静的毒王夫妇只好专门安排人采集香水,送予前来的人群。
  苏笑名动一时,他那时毕竟年轻,只有十九岁,他感觉自己总算有了一点抬头做人的资本,他与聂云初多年未见,想念姐姐,遂想带上两大瓶滴水木莲草,去项家看望聂云初。偏偏那时候,聂云初种成了一株冰心海棠,本来她想做成无毒不解的良药,不想最后发现竟是无药克制的奇毒,她心中苦恼,遂写信向毒王夫妇求助。毒王夫妇一想,苏笑罕见的天才,让他去,或许正好可以破解冰心海棠之谜。不想这却酿成一出惨剧。
  那聂云初心怀慈悲,怜护弱小,温柔善解人意,嫁给了当时权重一时的项家的大少爷。结婚一年,生有一子,在孩子满月举家欢庆的时候,项老爷突然猝死。项重阳独当重任,挑起一个家,倒也不减乃父之风。可惜项重阳用情不专,不到五年娶了三房姨太太。聂云初温柔贤惠,处处以礼法要求自己,丈夫娶妾,她也是强颜欢笑,大度从容,就连下人也都感佩聂云初温柔慈悲,对项重阳冷落正妻宠爱侧室,颇有微词。
  那项重阳虽然风流荒唐,倒也没有全然糊涂,管家的大权还是交予了聂云初,在家里面也算维护聂云初的正妻地位。聂云初却只是相夫教子,项重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笑脸相迎,很少过问家事,只专心研究花花草草消磨青春时日。
  后来,聂云初怀有身孕,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孩子几个月大,苏笑来看她。
  于是项家发生了天大的变故。据说是起因于项重阳宠爱的一个妾想要夺得管家大权,来找聂云初闹事。聂云初隐忍,那个妾凌厉,苏笑自然护着聂云初,与那妾发生争执,冲突中,苏笑将那女人推到在地,被项重阳看见,再起争执。具体过程怎样世人并不清楚,只是最后惨烈的结果是,项重阳死,他所有的妾死,妾生的所有的孩子皆死。聂云初见这般惨烈的结局,自尽。苏笑抱着她的尸身半是疯癫,先是仰天大笑,后而仰天大哭。这时传来聂云初不足一岁女童的哭闹声,苏笑一不做二不休,丧心病狂地杀了孩子。
  据说,苏笑点了一场大火,烧了不可一世的项家,他自己在大火中抱着聂云初的尸身仰天披发血淋淋地大笑。大火后,不知所踪。目睹的人说,火实在太大,无法救,苏笑应该是被烧死了。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倒也只是一场令人扼腕叹息的家庭悲剧。只是,当时人就有疑问,凭苏笑,怎么能杀死武功高强的项重阳!这是个谜。
  可是故事还是继续。苏笑戴了一张面具,拥有了世所罕有的武功和能力,在十一年前说了句预言,十一年后,动用平常人绝对不能动用的人物,诛杀李安然。
  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安然懒洋洋倚靠着床背,望着那株“王者”牡丹,陷入了沉思。
  这时楚狂挑帘走进来。坐在李安然身边,自己倒茶喝着,问,“二哥你想什么呢?”
  李安然道,“看着这棵牡丹,想起了苏笑的许多旧事。”
  楚狂道,“旧事何必重提,苏笑的旧事,可悲可叹又扑朔迷离。其中谁都可恨,世人只怜悯聂云初她一个人。”
  李安然笑着没说话。楚狂道,“所有的人都有错,只她一个人没错,可是她却惹来一场大灾祸,使得她也不能独活。”
  李安然道,“是啊,她没有错,别人的错也就成了她的错。她研种那棵冰心海棠,本想成为无毒不解的良药,却偏偏成了无药克制的奇毒。那好像就是她的命,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楚狂喝茶,觉得饿了,遂起身去桌子上找吃的,他抓着碟点心,吃得狼吞虎咽。李安然瞧着他笑,“难道梅菊堂没有管饭吗,难不成是饿着你了?这晚饭才过了一个时辰,就饿成这样子。”
  楚狂道,“二哥,你也知道青衣沈霄喝酒的样子,喝酒多吃菜少,我不饿才怪!”
  李安然道,“你饿也活该。这大过节的,我自己的兄弟,乐颠颠跑到别人家去,回来还喊饿。”
  楚狂笑道,“二哥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怕打扰了你们新婚亲热嘛,再说你的另一个兄弟,不也把人家的姑娘带来了嘛!”
  李安然不语。这边云逸进了门来,一进来就咋呼,“二哥你好好管管你的宝贝燕儿,把若萱和婷婷教的,简直不像话!”
  李安然狐疑道,“她们女孩子在一起玩,关你什么事?”
  云逸道,“怎么不关我事!你的宝贝燕儿,正在教婷婷怎么样对付我,你倒是管还是不管。”
  李安然笑道,“我管不着,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周瑜打黄盖,我倒是管个什么劲。”
  云逸似笑非笑地瞟着李安然道,“我看二哥你不敢管吧,想不到你这万人迷的李安然,也被燕儿管得死死的了,是吧?”
  楚狂道,“二哥也懂得怕老婆了?”
  李安然笑道,“是,我怕。这费死劲好不容易娶到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言听计从。”
  兄弟三人于是哄堂大笑。这时楚雨燕、若萱和婷婷三人挑帘进来,婷婷道,“你们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兄弟三人笑而不语,婷婷道,“楚狂哥哥你回来啦!怎么没把姐姐带过来!”
  云逸道,“幸亏没带过来,带过来也都跟着二嫂,学一身馊主意!”
  楚雨燕在李安然身边坐下,笑道,“五弟刚才是向你二哥告我的状吗?”
  云逸道,“没有,我是问二哥,你是用什么手段把他降服住的。”
  楚雨燕道,“你看清楚,我可是被他降服住的主。”
  众人笑,李若萱蹦蹦跳跳地过去闻“王者”的花香,她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其中,楚狂转过头笑道,“若萱你小心点,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要当心,你哥哥没教你吗?”
  李若萱复又深深吸了口气,回到楚狂身边坐下,半仰着头笑道,“四哥你让我当心什么,我哥哥说了,这花没毒!”
  楚狂抚着她的头道,“没毒的东西就不会惹祸吗?像那聂云初似的,还不是惹了一场天大的祸。”
  李若萱奇怪道,“聂云初是谁?”
  楚狂就着点心喝了口茶,对李安然道,“二哥我就不知道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还整天管得她叫苦不迭,我还就奇了怪了,你都教她什么了,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江湖典故你熟得就跟自己的事儿似的,怎么身边就带了个若萱这样的小白痴!”
  李若萱不乐意了,撅着嘴抗议道,“四哥!你,你怎么说我是小白痴!”
  楚狂连忙笑道,“若萱我不是说你,我想说你哥哥是大白痴,就顺便,伤及无辜,对不起对不起!”
  李若萱这几天趁着哥哥新婚对她疏于管教,好不容易偷了几天懒,每天热热闹闹,刚刚玩到兴头上,现在楚狂说她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就发虚,忍不住偷偷望哥哥脸色,还好,哥哥好像没当回事,没经心,她却吓得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楚雨燕道,“怎么说起聂云初来了?”
  婷婷也是不知道,兴奋地不依不饶,拉着楚狂的袖子连声道,“楚狂哥哥你快说,聂云初是谁!她有什么故事?”
  楚狂无奈地叹气道,“又出来一个小白痴,真是要命!”
  见那三个男人不想说,楚雨燕轻描淡写道,“聂云初是我师父的好姐妹。知道当时世人怎么评价她们姐妹吗,说聂云初轻灵柔美,林夏风风华半露,野而艳。”
  婷婷听了悠然向往,又忍不住催促道,“楚姐姐你快说说聂云初怎么了!”
  楚雨燕道,“她是一个种植植物的高手。传说中她温柔贤惠,又美丽,是个顶好顶善良的女人,嫁了当时权倾天下的项家,赫赫有名的项重阳是她老公。她那么好的人,却不被夫家珍惜,婚后一年还好,后来项重阳不到五年娶了三房姨太太,据说就整整一年半,没空见她一面。”
  婷婷夸张地啊了一声,问为什么。
  楚雨燕瞟了她一眼说道,“因为她良善啊。她对人是再好不过,不争,隐忍,纵容别人,苦楚自己。男人对她好是这样,对她坏还是这样,那男人还要花什么心思去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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