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条件不好,这么多人,要吃要喝,你弟弟妹妹还要上学,阿军也该到了上学的时候,那都需要钱。就靠着咱爷几个上工赚的工分,分的粮食,也只够咱生活的,还要分去你三弟,给你四弟五妹交口粮。
你三弟在厂里上班,能交到公中的钱也不多,他们小两口在城里要生活,咱也不能指望全靠他们养活。洗三看似简单,要准备的事多,不说别的,来参加洗三礼的,咱总要办两桌吧?”
苏胜利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手头紧紧地绞着,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你看,阿军阿科,传扬传鸣他们,当年出生都没办过洗三酒,甚至连满月酒都没有大白过,只是在满月那天送了邻里亲戚红鸡蛋,就是那,咱也花了不老钱。不是阿爹阿娘阻拦着不让办,实在是咱没钱啊。”
“胜利啊,阿爹也想帮二丫头办洗三,但咱这不是穷嘛。”最后,苏老爹叹息,语气中满满的全是无奈。
苏胜利冷冷地看着父母,老爹在那一声接一声地哭穷,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等到苏老爹哭完穷,他的心也被伤得遍体鳞伤。
“她苏琳琳办洗三的时候,就风风光光的,轮到我女儿,就没钱了?阿爹,现在还能比四年前更穷?先不说老三在厂里上班,每个月能寄回来二十多块,就说我呢?这几年,我队里赚工分,外面搞副业赚外块,交到公中的钱还少了吗?”
苏胜利说到后来,声音中都带了颤音,“阿爹,偏心,不是这么偏的。”
“她苏琳琳是苏家的孙女,难道我的女儿就不是了?”
苏老爹:“……”
看着苏胜利满脸的愤怒加哀伤,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这是把老二伤着了?
果然,后一句,苏胜利道:“阿爹,我们分家吧。”
苏老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他:“你说什么?”
苏胜利颤着嘴唇:“我说,我们分家吧。”
苏老爹气得胸口都直起伏:“你就为了个洗三,就要跟家里提分家?”
苏胜利:“我不是现在想分家,是一直都想了。”
苏老爹:“不可能!”又道:“只要我还活着,咱们苏家就不能散!”
苏胜利“呵”了一声,眼里全是泪。
苏老爹又软了声音:“你不是要办洗三吗?咱办,风风光光地办。”
苏胜利却再没有来之前那么高兴了,现在他心里堵着一口气。
只是看了苏老爹一眼,头也没回地往屋外走。
“你看……”苏老太正想说,却被苏老爹恶狠狠地瞪住了。
苏老太哑着声音,再不敢吭声。
她是怕了苏老爹的。
平日里她可以胡搅蛮缠,但是苏老爹真正生气的时候,她却又不敢。
她知道自己的老伴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是假生气。
这会,老伴是真生气了。
所以她闭了嘴。
苏老爹一把拐杖扔了出去:“都是你这个败家娘门,搅事精!”
……
此时,二房房间里一片祥和。
大儿子苏军二儿子苏科,三儿子传扬和四儿子传鸣,正围在床边,傻乎乎地看着小婴儿发呆,拿小手跟她玩耍着。
温秋亚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四个儿子跟女儿的互动,这样温馨的场景,她希望每天都拥有。
见到苏胜利进来,她支起了身,喊了声丈夫的名字。
苏胜利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屋子里光线很暗,没有电灯,只有一盏煤油灯,灯芯跳跃。光线映在他脸上,或隐或暗。
“怎么了?”温秋亚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
旁边正跟苏晓晓玩耍着的四兄弟,也都停下了手,望向了自己的阿爹。
就连连连打着哈欠,有些困了的苏晓晓,都睁着朦胧的眼睛,望向了白茫茫一片的阿爹的方向。
苏胜利却摇头,温秋亚道:“是爹娘不同意给孩子苏洗三吗?”
温秋亚一开始听说丈夫想要办洗三的时候,她是高兴的。
但看到丈夫的表情,她知道这事没谈下来。
想想也是,老太太那么扣门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办洗三呢?
当年她四个儿子出生,也想要办洗三办满月酒,老太太都没舍得钱。
那会家里是真穷。
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他三叔在城里当工人,每个月工资就有三十六块。苏家没分家,兄弟们的工资都是要上交的。当家偶尔出去打个零工,给人帮忙什么的,赚回来的钱,还不是一分不少的交到公中?
他们连私房钱都留不下,老太太都计算着呢,少一分钱,她都会催到屋子里来。想攒个私房零花,想都不要想。
这会跟前几年比,是真的好了太多。
当年大房那边的侄女出生,家里不一样给办了洗三满月,还办了周岁礼。
但又一想,苏老太肯给大房那边办洗三满月,不一定帮她的孩子办。
老人家就不待见他们二房。
“那咱就不办了。”温秋亚心里再不甘心,也只得将这份心舍下。
家里一天没分家,那都是老爷子老太太当家,他们小家想办点什么,都不自由。
苏胜利却摇头:“阿爹同意了。”
温秋亚惊讶:“那你怎么还不高兴?”
苏胜利:“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这次把洗三要下来,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脑海里全是白天在爹娘房中的一切。
一件又一件事,累加起来。
他觉得心累。
看到媳妇疑惑的神情,他没有告诉自己在父母房中谈话的内容,只是说:“秋亚,咱让咱爸妈来帮咱女儿洗三好不好?”
“咱爸妈?”温秋亚眨了眨眼睛。
苏胜利握了握拳,“对,咱爸妈。”
“我明早就去县城,跟咱爸妈说,让他们来给孩子洗三。”
温秋亚:“你是说大爹大娘?”
苏胜利:“是爸妈。”
温秋亚诧异,知道,丈夫心里苦。
当年被认回来后,爹娘就不让他叫那边爸妈了,让他改口叫大爹大娘。
不改口,就逼着改口,甚至上手。
那个时候,丈夫才十六岁啊。
但是她知道,丈夫一直都在私下里叫着他们爸妈。
只是不敢明着叫而已。
她扶住他的手臂,“嗯,爸妈当年养了你,要不是……当年你回到了这里,爸妈就是孩子的亲爷亲奶,给孩子办洗三办满月,谁也说不出个不来。”
她就是怕,爹娘那边会闹。
毕竟两家,一直都没什么来往了。
苏晓晓打着哈欠,听说要给她办洗三礼,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她重视洗三,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办过洗三她不清楚,但她穿越到锦鲤家族的时候,是办过洗三的。不但办过洗三,还办过满月办过百日宴,周岁礼更是一点没落下。
在这里,她以为凭苏老太对她的厌恶,洗三肯定不给办。没想到,阿爹真的决定给办了。
说到大爷和大奶,她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大爷在外面当兵,和大奶之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阿爹就被过继给了大爷当儿子,一直养到十六岁,后来大爷家的建国叔出生了,阿爹又被苏老太要了回来。当年大爷不给,老太太要死要活,还要在大爷家上吊,这才把阿爹过继的事搅了。
这会,由大爷大奶出面,阿婆应该不敢不依吧?
便是她不同意,阿爷也会执行。
苏晓晓可高兴坏了,一笑,嘴角的口水再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阿爹,明天我们四兄弟还去河里捉鱼,一定给妹妹挣出口粮来。”
捉了鱼,洗三就能有鱼吃了,还能帮着阿娘下奶,妹妹就能有奶吃了。
“可惜鱼不好捉,今天我们捉了好久,都没捉到。”苏传鸣小脑袋低了下去。
“看,妹妹都笑了,妹妹喜欢吃鱼。”
“妹妹不能吃鱼,只能吃奶。”
鱼?
苏晓晓打哈欠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她喜欢吃鱼啊。
前世的时候,家里穷,她很少吃鱼,就是阿哥他们捉了鱼来,最后也都会被苏老太拿了去,全部进入了苏琳琳的肚子。
后来她穿到了异世,他们是锦鲤家族,但不代表不吃鱼,他们吃鱼的。
大鱼吃小鱼,大自然的规律。
在那个世界,他们锦鲤家族,是龙族的旁支,自然也被其他水族所朝拜,每年进供的水产品,多的数不胜数。
她知道,阿娘没奶,下不了奶,她以后只能日日以米汤度日。米汤能有多少营养,她的小身子又怎么受得了?
还是得下奶啊。
阿爹说,鲫鱼能下奶,肉汤能补身子,要有鲫鱼该多好。
最好的下奶品,可不就是鲫鱼吗?
想好吃的。
她就想到了她的小锦鲤。
此时,在她的识海深处,一条卡通状的小锦鲤,正在快乐的畅游着。
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小锦鲤甩了甩尾巴,朝她唧唧地轻哼着。
这是她第二世的小锦鲤。
她穿越到修仙界,生而为锦鲤,还是锦鲤家族的小公主,血脉自然是最纯正的。
父王母后说过,他们锦鲤一族,随着修炼,化形就会生成小锦鲤,那是最纯正的血脉化成,是每一个锦鲤的元神,是有大神通的。
苏晓晓又与其他锦鲤不一样,她生而有小锦鲤,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跟小锦鲤互通有无,这也是老祖宗惊为天人,重视她的原因。
父王母后还说,每一个拥有小锦鲤的锦鲤者,便是再转世,小锦鲤都会跟着一起转世。
苏晓晓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转世,她是被家族老祖宗通过大神通,送回的第一世。
两者的灵魂相互交融,血中有我我中有你,她和小锦鲤比一般意义的转世更多了心意相通。转世只有在修炼之后才会跟小锦鲤通了心意,但她不一样,她不修炼,小锦鲤一样存在。
这就是重生的好处啊。
有小锦鲤在,还怕没有鱼吃吗?
她忍不住拿小手指拨了拨小锦鲤肥胖的身体:可以吗?
识海里的小锦鲤吧唧一声,吐了个泡泡:这有何难。
苏晓晓乐了,可以有鱼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设定,晓晓是锦鲤投胎,是天生的锦鲤。
这也不是什么玄幻文,她身上的那个小锦鲤,就相当于类似系统,是晓晓的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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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仙姑的引仙香
第二天,苏胜利去了县城。
这会雪已经停了,但是路上全是积雪,走路都得小心。
这会也没车。
要换在以往,经过上岗厂村去县城的中巴车,一天也能有两辆,但现在大雪冻了路,自然是停了中巴。
他要去县城,就得步行去。
但步行去县城,少说都要走上好几个小时,来回都得在路上了。
苏胜利去了镇上,找同学借了辆自行车。
他同学在镇派出所,自然有指标买自行车,同学家里也有钱,买得起自行车。
以前,他偶尔上县城,也会去同学那借自行车,同学家就在派出所附近,每天上班并不需要骑车。
这就借了他。
但他也不敢骑太快,怕路上太滑,给摔了。
他以为这一路,他会骑得很小心。
没想到这一路骑过去,很顺畅,从来没有过的顺畅,比平日里路上没积雪的时候还顺。
他很快就到了县城,先去了一趟做活的地方。
当时他虽然早早地下工,和建国一起回了家,但那边的活其实也干得差不多了。
那边也没有克扣他的工钱,甚至还多发了点,主要是苏胜利的活做得好。
作为木匠,他能做得不仅仅只是木工活,还有泥水匠的活他也做得,还比专业的泥水匠做得还要好。
主家最喜欢的就是像苏胜利这样的工人,活好,省事,不多话。
半个月的活,主家多给了他一块钱,他足足拿了有二十块,别的工人可没那么多钱,这还是苏胜利后来作为管事师傅额外给的奖金。
苏胜利又折去供销社买了点上门礼,就去了政府大院。
此时,养父苏长征还在上班。
苏长征当年当兵做了军官,要不是后来腿伤了,他也不会转业回地方,现在在检察院上班。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检察院还没有放假。
家里只有养母霍芳在。
“胜利来了,快进来,外面冷。”霍芳见到见到苏胜利过来,她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胜利你好久没来家里了,昨天我和你大爹还在念叨你,盼着你来。”
苏胜利到了嘴边的“妈”,愣是被拐成了“大娘”,又听她道:“秋亚生了个闺女?”
苏胜利:“生了,昨天下半晌生的,是个闺女。”
霍芳:“闺女好,闺女贴心。当年我就想生个闺女,当时有你,再有个闺女,有儿有女齐全了,哪曾想,最后生了个皮小子。”
苏胜利不作声,当年养母怀孕,他心里也有过忐忑,怕养母有了孩子不爱他。后来建国出生,养母对他依然视如己出,大娘是真心对他好。
要不是后来阿娘上养父家闹,还去养父的单位闹,他也不会被带回老宅。
那会,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再回到亲爹娘身边。
这会听到养母说起当年的事情,他的神情很动容。
“唉,不说这些了。”霍芳道,“孩子的洗三办吗?”
城里兴洗三,当年建国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办了洗三。
要不是当年胜利抱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洗三和满月了,他们一准都给办。好在后来办了抓周礼,但没有办洗三和满月,依然是霍芳心里说不出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