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胜利:“同意了,大娘很高兴,说洗三的事情包在她身上。晚上她就会和大爹回村子,明天一早就过来。”
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钱,他道:“这些钱都是半个月上工的工钱,我先拿走十五块,到时候去大队部销假。剩下的钱都在这。我本来想给大娘钱,用来明天办洗三,大娘不肯要。说这是她给自己亲孙女办洗三,哪还要我的钱,你先把钱藏着。”
温秋亚:“真不给公中了?”
苏胜利咬了咬牙:“不给了,我就这点钱,才二十多块钱,还要去大队部交十五块钱销假,剩下的不多了。”
如果大队部不要他的钱,那他还能再省下十五块,但以往,所有在外面赚外块的,都要交副业的钱。也有些不用交,就看大队部干部们的态度。
过年了,干部很多时候会格外开恩,不让他们交搞副业的钱。
温秋亚也不再推辞,钱不香吗?当家的都说了,不用交到公中,那她就不交。
三房那边,不也经常不交钱,或是少交吗?
大房那边,有时候在外面搞副业,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把钱都上交了。
也就是她当家的,每次出去搞副业,都会一老一实把钱都上交了。
“万一爹娘问你要呢?”温秋亚依然担心。
苏胜利:“别担心,我会应付过去,他们要实在问我要,我也不给了,小家都顾不了了,还管公中不公中。”骂就骂吧,反正也习惯了。
温秋亚突然欣慰,当家的能这样想,那再好不过。
当家的都说这次不交公中,她还担心什么?
苏胜利安慰了一阵,就过去泡了奶粉。
苏晓晓终于吃上牛奶了,再不用吃那没味道又没多少营养的米汤了。
吃了个饱,苏晓晓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真香啊。
看到女儿吃得香,那小嘴儿吧唧吧唧,苏胜利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女儿吃得香,那比他自己吃肉更香。
“今天大娘给了咱一大罐奶粉,够小小吃一阵了。哪怕这段时间你没有下奶,都能挺过去。
温秋亚也看到了女儿打着饱嗝的样子,她也道:“是啊,小小终于不挨饿了。不过,我还是习惯自己能有奶,奶粉再好,都没有母乳好。”
温秋亚虽然在农村长大,但她自小就听养母说过,人的奶比什么牛奶羊奶好太多。能有母乳,就别吃什么牛奶。这话,她一直记着,她四个孩子,一直吃到满了周岁之后才断奶。
晚饭时,苏老太已经从吴仙姑那里回来了。回来之后,她一直都在想着吴仙姑的那些话,越想,就越觉得晦气,越想就觉得苏晓晓不能留。
以至于做饭时,她看到水缸里养着的鱼,都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喜悦,她就没有想过帮温秋亚熬熬鲫鱼汤。
苏胜利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还没有等苏老太动手,他就已经在下半晌的时候先行帮温秋亚熬了一碗鱼汤。
苏老太不知道这事,她若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吵。
苏胜利早在拿了鱼来,就已经跟苏老爹通了气了。
苏老爹知道了自己的大哥要过来帮着孙女儿过洗三,他能不答应吗?
心里也有些怪老二不识相。
他都已经答应了他会给孩子办洗三,却仍去请了大哥大嫂过来。
这是害怕他食言吗?
拿大哥大嫂来压自己?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跟你阿娘说的。”苏老爹虽然怪苏胜利的自作主张,但也无奈地朝他挥了挥手。
最后,连苏老太也知道了苏家大伯大娘要过来给孩子办洗三的事。
她再也忍不住,早些时候在吴仙姑那受到惊吓,这会又听到老二这样的“不听话”,这压着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住地朝外发了出来。
就站在二房的门前骂,插着腰,有多凶就有多凶。
一点也不顾忌温秋亚正在坐月子,会不会受气,这样骂着会不会给二房那边造成大的麻烦。
最后,她竟坐到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那个惨,把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你要不愿意,可以把胜利还给我。”正哭着,她听到一个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
乍听到这声音,苏老太目瞪口呆,活像见着鬼似的,她惊呆地望向推开人群一步步走向她的霍芳,逆着阳光,刺伤了她的眼睛。
苏老太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所有的骂声,全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艰难得,竟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怕霍芳。
作者有话要说: 苏军:阿霖说,鲫鱼最养人,也最下奶。
韩霖:嗯,给媳妇捉鱼吃。
作者君:小小年纪,就知道疼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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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苏琳琳倒霉了
苏老太一直都怕霍芳。
三十年前怕她,现在依然怕她。
霍芳是个文化人,嫁给苏长征之前就是个军医院的护士。
当年苏家大伯还不叫苏长征,叫苏狗蛋,十二岁就偷偷跟着红军跑了,长征的时候才十五岁。但就是这样艰难的日子,还是坚持了下来,后来立了战功,当了军官,娶了霍芳。
霍芳往这上岗厂村一站,全村一溜的妇女,在她面前就跟丫头面对小姐似的,谁也不敢大喘气。
苏老太也不敢。
霍芳就是不说话,站在那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后来霍芳嫁给苏长征后,一直都没有孩子,结婚十几年,连个蛋都没生下来,这个时候苏老太才有那么一点点底气。
自己会生儿子,而且一生就生俩。虽然当时老二生下来身体不好,眼看就要夭折了。但那也是她生下来的,比起霍芳这不会生孩子的,她自然觉得自己底气十足。
终于可以在这个妯娌面前,挺直了腰板。
后来,她把孩子送到了他大伯家里,逼着他们认下了老二。
也在那里发誓着,孩子给他们了,他们不会要回来。
但是——
十六年后,她反悔了。
老二送过去,从猫崽子似的养不活,到后来活蹦乱跳,读书读得特别好,考上了初中,甚至还考上了高中。
那个时候她后悔了,想把儿子要回来。但送出去的儿子,怎么要得回来,这都已经过继出去了。
再后悔,也没有用,那个时候她哭啊,哭得有多惨,依然只能远远地看着老二,连相认都不敢认。
后来,老天爷终于开眼了,霍芳老蚌生珠,竟然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时候苏老太有底气去要回儿子了。
美其名曰:你都有自己的儿子了,还能对我的儿子好?
不肯还?那就闹!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反正就是农民,家里就一种地的,不怕闹,苏长征是当官的,一闹,官就得丢。
果然就让她这么一闹,儿子回来了。
但是,从那之后,她更怕霍芳了。
怕霍芳冷嘲热讽,怕再见霍芳。
没想到,霍芳不但回到了上岗厂村,还对她冷嘲热讽。
“宋荷花,你可真能!“霍芳嘴角挂着鄙夷轻视的冷笑,“当年要死要活地把孩子要了回去,我以为你会用心对待孩子,你就是这么对待孩子的。”
苏老太会对着苏胜利大吼大叫,会对着村里那些妇女上手撕,但对于霍芳,她还真有心无力。
特别是当年的事情出来之后,两家闹得多大,大到全村谁不知道。
当面别人不说,背地里还是有不少人在说苏老太的不是。
当年孩子快死了,死机巴脸地把孩子送上去,恨不得人家收了孩子。人家好不容易把孩子养活了,长大了,又去要回来,不给就去闹,是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苏老太敢了。
都做这样的事情了,当事人一碰面,还敢再逞强?自然不敢,心虚气短。
因为有霍芳在,苏老太也不敢闹了。
别说不敢闹了,人还不敢再出来了,跑回了房间里,躲着死活不出来。
霍芳也不去管她,本来两人就没话说,做妯娌的时候两人就不在一个世界,后来她家收养了胜利,因为胜利作为纽带,过年过节还算有来往,但也仅此而已。后来苏老太闹着把孩子要回去,两家就算是断了。长征再心疼兄弟,那也是有气的。
两家除了胜利每年逢年过节都会过来家里走动,其他的几个侄子,真的慢慢地远了。
霍芳去了胜利的房间,看了温秋亚。
对这个养儿媳妇,霍芳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当年温秋亚嫁给霍芳的时候,苏老太不同意这门亲事。
温家条件不好,还是孤儿寡母的,而且还是养母,苏老太自然看不上。
但是胜利和秋亚是同学,两人谈恋爱这事她也知道,以前胜利还没被要回去的时候,秋亚也经常随着胜利来家玩。对这个孩子她是又怜又爱,后来秋亚嫁给了胜利,她第一个站出来赞成。
她果然没有看错,秋亚是个有福气的,嫁进苏家,第一年就生了大胖儿子,后来又接连生了三个。四个儿子,别说在上岗厂村,就是在整个宁安县,那都是独一份的。
这样好,有福气的儿媳妇,宋荷花竟然不喜欢,偏去喜欢一个爱搬弄是非的大儿媳妇。这宋荷花的脑子是被狗啃了?
“大娘?”看到霍芳走了进来,温秋亚急忙起身,就被霍芳按住了:“别起来,躺着就好。”
霍芳看着她的脸色,见她白里透红,脸色非常好,满意道:“这生了孩子得好好养着,你可不许跟村里其他人似的,月子做不了几天就下地干活。你婆要是不同意,你就让胜利来跟我说,我接你去城里过月子。”
温秋亚心里一阵温暖,感激道:“大娘放心,我都听您的。胜利她会护着我,他也跟我说要做满一个月的月子。”
霍芳:“胜利是个好孩子,又孝顺,就是太老实了,容易被人欺负。你们要是在这里过不下去,一定要跟大娘说,回咱家,胜利还是我的儿子,你还是我的儿媳妇。”
温秋亚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年那件事情闹得那么大,大爹差点连工作都闹没了,要换作别人,早就牵连着记恨上他们了。但是大爹和大娘没有,还一直把他们当儿子儿媳妇,并没有因为苏家老两口子的骚操作而疏远他们。
当家的当时就说,大爹大娘对他们好,他们哪怕在家里受了点委屈,也不能去哭诉,让大爹大娘为难,更引得亲爹大爹之间的矛盾更大。
“胜利都不跟我们说,你们在家受了这许多委屈。”霍芳忍不住道。
温秋亚道:“我们在家挺好的,胜利能干,除了生产队的活,平日里也能够搞些副业。”
霍芳拍拍她的手,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也知道胜利两口子不想让他们为难,当年那事闹得两家连面子都顾不得了,夹在中间的胜利是难做人的。
除非,胜利脱离苏老太那两口子,继续跟他们一起过,但这可能吗?要不然,当年,苏老太也不会连面子情都不顾,执意要把人要回去了。
胜利是干活的一把好事,不但田地里的活不落,还能搞副业,就是苏老太那三儿子在县里厂里干活,那都比不过。
想到那三侄子苏有河,霍芳的心里就一阵鄙夷。
当年苏有河去厂里当工人,还是靠得她家长征的关系。结果进去了,攀上了当时的后勤科长现在他的老丈人,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说过年过节上门串个门子,就是面对面碰上了,都不带叫一声的。
就那样,还比不过胜利能干,胜利哪怕是在农村,一样是顶起家里的顶梁柱。要不是胜利被苏老爹他们绑着不给跑出上岗厂村,怕他们把胜利给忽悠过去,他们两口子早就帮胜利安排好工作了。
说起来都是泪。
苏晓晓此刻也没有睡意,她静静地听着大奶奶和阿娘之间的对话。
在她有记忆来,就没有大奶奶,大奶奶在她两岁那年就去世了。听说是得了不治之症,是肝癌。
大爷爷也因为这一场变故,身体也不好了,从检察退了下来,整个人都没有了精神,也不出两年,去世了。大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已经知人事,葬礼那天,她还看到自家的亲爷亲奶还去葬礼上闹过。
只有建国叔一个人死死地顶着。那个时候阿爹站在了建国叔的身边,还被阿爷打了,在家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天后,阿爹的身体也败了,再干不了生活,这才在后来改革开放后寻找出路,决定开厂办企业,但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阿爹的企业也没有真正办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在上房那边,苏老太也在跟苏老爹说着话。
今天霍芳过来了,苏老太整个人都不得劲儿。
要是换作以前,苏胜利想要办洗三,她还不得把人骂死,直接让人打消了这荒唐的想法。但现在这霍芳一过来,一切的事情就都不好办了。
她是想跟霍芳闹,但她又怕真把人闹急了,那个霍芳真会说到做到,要真的把苏胜利又给忽悠过去,她上哪说理去?
苏胜利当年就是被人家养大的,就算他们把人接回来了,说到大天去,人家也还是养父母,又有着大伯侄子的这层血缘关系在。
哪怕苏胜利真的回去了,哪怕是告到村上,告到公社,人家都未必肯管。苏长征还是县里检察院的。
现在哪怕革委会接管了很多司法部门,但谁让苏长征当年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他在县武装部有很多下属和战友,革委会想要动他,都要考虑考虑会不会牵扯到什么。
“大嫂,真的来了?”苏老爹眼睛忍不住瞟向门外。
苏老太怕霍芳,他也怕。
“来了。”苏老太的声音闷闷的。
苏老爹不作声了。
他又摸出了他的那个烟袋,想要抽上几口。他一紧张就想要抽烟,最近因为受伤的原因,都好久没有抽了。
摸出来,苏老太在那里咳嗽一声,他看了看,又想起了医生的话,又放了回去。
苏老爹舔了舔嘴唇:“大嫂来了,咱得过去打个招呼吧?”
“我不想去。”苏老太摇头。
刚才就跟霍芳正面接触了,这会再过去打招呼?她不愿意看到霍芳那张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