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堂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取出一支咬上，再摸出一盒火柴，想抽上两口。
火都点上香烟了，他又想到了什么，又把火一灭了，将烟又重新放回盒子里。
他一坐就个把小时，看着妻子把一切洗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这些事情是霍芳做惯了的，当年建国洗三，就是妻子自己准备的，他们两家的老人都已经去了，只能自己上手。
直到苏晓晓被抱了出来，苏长征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襁褓里的小小人儿，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的孙女啊，小小的一团，真是可爱。
他手忙脚乱地抱着，生怕抱坏了小婴儿。
小婴儿睁开眼睛，好奇地望向他，他觉得小小好像能够看慌他似的。
“真聪明。”他拿手指轻轻地刮了下孩子的小鼻子，见孩子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他惊喜：孩子真的懂。
“你别拿你的粗手指刮孩子的鼻子，孩子皮肤嫩，可禁不住你的这一刮。”霍芳在旁边见了，忍不住道。
苏长征急忙顿住，再不敢动手了。
苏晓晓此时早就已经醒了，今天是她洗三，是个重要日子，她一早就已经醒了。
得到长辈的祝福，这是她这辈子的福利。
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阿爹的身影。她的视线看不清楚，但是她耳朵灵，这都好长时间了，都没有阿爹陪她说话，她就知道阿爹没来。
果然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爹肯定是被扣在医院了。
那边霍芳也在跟苏长征道：“胜利果然没来，你已经让建国去叫了吗？”
“早就吩咐他了，现在他应该已经到医院了。放心吧，建国稳重，做事出不了格。”
霍芳点头，建国是他们的老来子，从小就严格要求他，做事从来不跳脱。
“我们再等一小时，胜利要是还不过来，咱就自己给孩子洗三。秋亚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霍芳望了望天色道。
苏长征也是这么打算的，总不能为了等胜利，孩子的洗三误了时辰吧？
苏晓晓眨了眨眼睛，知道洗三的时候，最好是父母都在场，这是给她祈福的日子。
她心里说：阿爹会过来的，误不了。
识海里的小锦鲤也甩了甩尾巴，应声：对哒，误不了。
苏晓晓“咯咯”地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苏长征和霍芳的心情顿时也好，孩子多开心啊。
果然没过多久，果然传来了自行车“铃铃”的响声，苏胜利坐在建国的自行车车后座上，进了院门。
“胜利，你可算是来了，时间刚刚好。”见到他们回来，霍芳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苏建国道：“爸，可幸好你让我去镇武装部借人，要不以三婶那难缠劲，大哥还真脱不了身。”
想想当时的情景，他一脸的惊魂未定。
苏胜利也是一脸的菜色，他怎么能想到，他娘会发疯。
死死地扣着他，死活不让他离开。
连睡觉的时候，都扣着他的手腕，一动，人就醒了，然后没天没地地哭。
咒骂。
“来了就好。”霍芳也不管这过程多艰难，结局是好的就行了。
苏长征道：“洗三的事你大娘都办了，你只要站着，跟你大娘一起，给孩子祈福就行了。”
苏胜利点头，他虽然不干过洗三的活，但当年建国洗三的时候，他参加过，程序都懂。
苏家这边开开心心地开始了洗三，在镇医院里，却是乌云满布。
大房那边，一下病了三个。苏有山和刘招娣虽然醒了，但依然病殃殃的。
苏琳琳更是压根就没有醒来，一直都昏迷着，高烧也没有退下。
苏老爹和苏老太都急坏了。
特别是苏老太，在她的心里，苏琳琳一直都是他们家里的福星，这会福星病，这可不是小事，家里要遭大难了。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吴仙姑说的那些话，家里生了一个灾星，那将会给家里带来重大的灾难。
今天是苏晓晓的洗三，哪怕他们不办，苏胜利也叫苏长征夫妻过来主持洗三事宜。这不就冲撞上了？
大房这一家，无不例外的，全部都遭了难。
这还能是小事？
她本来是决定把老二扣住了，不让他回去，想破坏了这洗三的事宜，这样家里的灾难能够小点。
谁能够想到，他大伯那边竟然会安排了这一出，叫来了镇武装部的人。
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如何能跟官斗？
听说，武装部那边，是唯一可以跟革委会那边抗争的，人家手里有人，也有枪。民兵都是武装部管着呢，还管着征兵的事，哪个部门都可能出事，唯有武装部出不了事
苏老太心里那个恨啊，他大伯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认识武装部的人这点，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让老头子先把老二叫开，藏哪里去，让他们找不到人。
现在，人都被叫走了，他们却无能为力。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斗不过，只能认倒霉的无力感。
看着她的福星孙女连氧气罐都塞上了，听医生的意思，还是尽快送到县医院去。高烧这种病，可大可小，但是大了，那可就能活活烧死的。烧不死，也能傻了。
苏老太哭了，这一哭，大房那两口子也哭了。
苏琳琳不但是苏老太的福星，还是大房唯一的孩子，这孩子要没了，他们可连个养老的人都没了。
这一刻，刘招娣突然记恨起了二房，记恨起了刚刚出生的苏苏晓晓。
她的心里认准了，他们掉进了水沟里，那是被苏晓晓给克的。
吴仙姑都这么说了，那孩子克他们。
却忘了，那些说法，本是她跟吴仙姑串通好骗苏老太的。
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有红包哦。
第12章 苏胜利的打算
苏晓晓的洗三很简单，大冬天的太冷了，她只是被象征性的打开襁褓，用杨柳枝的水擦了擦身子，就给包上了。
饶是这样，苏晓晓也觉得冷。
苏晓晓这具身体太小了，禁不得这么折腾，很快就又困了。
再醒来，苏晓晓就看到床有挤着五颗小脑袋。
她本来是没有小床睡的，一直都是跟爹娘一起睡。后来洗三前夜，大奶拿了个摇篮过来，她很多时候都是睡在摇篮的。这会，在摇篮边上挤着的，可不就是她四个阿哥和她的小竹马吗？
她虽然看不清什么，但是她能够听到声音。
四个阿哥的声音，那是不用说了，这三天来她天天都能听到。另一个小孩，之所以知道是小竹马，那是因为大哥曾经叫了他一声“阿霖”，能被叫“阿霖”的可不就是她的小竹马吗？
小竹马家里并不好，他阿爹是村子里如今唯二出去当兵的。听说十六岁当兵，后来提干当了干部。按理说，这样的条件，小竹马怎么都不应该过得那么差。但他阿爹当兵出去的时候，很少回来，结婚的时候还只是回来住了几天就回去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她前世的记忆，记得在她四岁的时候出事了，牺牲的消息传过来，小竹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小竹马的阿娘一直身体不好，听说是生小竹马的时候伤了身子，他阿婆身体倒好，但毕竟年龄大了，干不动生产队的活。他们一家，只靠大队部的一些救济粮过日子。但是哪里够？
摇篮不大，被这五颗小脑袋挤着，挤得满满当当的，不透一点空隙。
苏晓晓眨了眨眼睛，想过自己会见到小竹马，却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见到他，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妹妹醒了。”苏军突然说。
这一说，其他四颗脑袋都低下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摇篮中的小婴儿。
特别是韩霖，他看得分外地仔细，眼中有着这个年龄所没有的神情。如果苏军他们看到，肯定会奇怪。但是他们没有看到，他们的眼里也只有苏晓晓，还在那里小声地嘀咕着说着话儿。
他们不敢大声地说话，哪怕小婴儿醒了，他们也怕惊吓到她。
阿爹阿娘可是说了，妹妹可宝贝着呢。
韩霖也点头，在他的心里，苏晓晓比谁都宝贝。
苏晓晓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发出声音的，却是“啊啊”的声音。
这会，温秋亚也听到了，她道：“你们妹妹饿了，阿娘要给她喂奶。”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韩霖。
他小脸微微红，拉了一下苏军，“我们出去吧，晓晓要吃饭。”
苏军四兄弟也反应过来，急忙就跑出了屋子。
他们知道阿娘每天都会让妹妹吸上几口奶，哪怕没下奶，也会每天让妹妹吸，说不定哪天就能吸出奶了。
这三天，家里也能天天喝上鲫鱼汤，四条是他们捉的，还有一条大的是大爷爷家给的。最近家里事儿多，阿婆似乎也没有精力折腾他们二房，倒是让他们把鱼给保下了。
苏军：“希望阿娘这次能下奶。”说着，还对着天空的方向，拜了拜。
苏科他们三兄弟也是。
就连韩霖这个无神论者，这会竟也学着苏军他们四兄弟的动作，朝着天际的方向拜了拜。
屋里。
苏晓晓也是习惯性地靠在阿娘的怀里，本能地，她找着口粮，就吸了起来。
一股甘甜的让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味道，喝进了嘴里。
是阿娘的母乳。
阿娘有母乳了？
苏晓晓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温秋亚。
这会，苏胜利正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碗猪脚汤。
看到温秋亚在喂奶，一开始也没有当回事，只以为这是媳妇每天必做的催奶动作。
刚放下碗，就看到温秋亚的表情不太对劲，他问了一声：“怎么了？”
温秋亚：“胜利，我有奶了。”
苏胜利愣住：“真的？”眼睛却盯着她的胸口，直愣愣地看着。
孩子正趴在白.嫩嫩的胸脯上，大力地吸着奶。
“在看什么呢？”温秋亚瞪了他一眼。
苏胜利的脸上有些红，虽然他们结婚已经有七年了，大娃都快要七岁了，但是每次看到媳妇白.嫩的胸脯，他还是会脸红。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秋亚，你终于有奶了。”
“嗯，就在刚才。”温秋亚低头看了一眼正吃奶的苏晓晓，嘴角带着笑：“小小还是喜欢喝我的奶水。”
“是啊。“苏胜利脸上充满兴奋，“以后就不泡奶粉了，家里的奶粉藏着，等以后给小小当零食吃。”
苏晓晓却闭上了眼睛，专心地吃起了她的口粮。
就听到温秋亚道：“那奶粉确实好，大娘说奶粉能给我增奶，我还不信，这两日，鲫鱼汤喝着，奶粉喝着，真的有奶水了。”
苏胜利：“大娘是医生，肯定比咱懂。”
温秋亚心里也说不出来的感动，就是大娘来了，跟她说了很多关于妇科的内容，还有怎样催奶。
她一直以为自己催不来奶了，这都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奶，她心里也急。孩子没有奶，哪怕现在有奶粉吃，那都是不一样的。
奶粉哪有她的奶水好？
大娘也说，自己有奶，最好还是用她的奶水喂养最好。
她这心里一直都急，后来听大娘说，奶粉也能帮她催奶。哪怕舍不得，她还是喝了一点。
不曾想，真的催来了奶。
夫妻俩说了会话，这时苏晓晓已经吃饱喝足，手轻轻地揉揉着温秋亚的胸脯。
没有人看到，随着她的轻揉，一股股地暖意只往温秋亚的身上袭。
温秋亚觉得舒服多了。
她也没有怀疑什么，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终于有奶了，心里高兴，连身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阿爹，鲫鱼汤来了。”门外传来苏军的声音。
苏军就站在外面，他还记着他阿娘说给妹妹喂奶，阿娘喂奶的时候，他们不能进去。他更不敢打扰到妹妹吃奶，万一被他一吓，阿娘没奶了怎么办？
这一喊，苏胜利顿时回神，急忙出去人苏军的手里端过鲫鱼汤，他对温秋亚道：“大娘说，这鲫鱼汤你一直都要喝。这不只是下奶的，而且特有营养，能够帮你补充营养。你生了孩子，身子亏得很，得补足营养才行。”
“这是大娘送来的？”温秋亚看着奶白奶白的鲫鱼汤，知道以苏胜利的厨艺，绝对做不出这么香浓的鲫鱼汤，那就只有大娘做的。
“这鱼汤，还有这猪脚都是大娘做的。大娘说这些都是能给你补足营养的，你得多吃。”苏胜利已经将小桌拿了出来，放到了床上，再将鲫鱼汤和猪脚放到了上面。
又道，“大爹和大娘都过来了，我们都去堂屋吃，你要觉得不够，记得喊我。”
温秋亚看了一眼量很足的鲫鱼汤和猪脚，“这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吃上一天都吃不完。”
可不是吗？不说鲫鱼汤，很大的一碗，猪脚更是很大一海碗，上面有好几块猪脚呢。猪脚是跟黄豆一起煮得软化，一咬，汁水四溅，那味绝了。
苏老太以往做饭，那都是不加油水的，就是两个儿媳妇做饭，苏老太也不给油，那菜自然味道很一般。便是厨艺再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量够，油水足，温秋亚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脚呢。——嗯，小时候也吃过，但那会小，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你快回去陪大爹大娘吃饭，我这不用你陪。”
苏胜利其实是很想陪着媳妇一起吃的，但是大爹和大娘在，他不能失陪。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大爹大娘一起吃饭了，以往去县城，他也不敢留大爹家吃饭，怕给大爹招来麻烦。每次送完节礼，他都匆匆地离开。
这会，是闺女的洗三，他们爷俩是该好好地吃一顿。
再不舍，他也去了堂屋。
堂屋里，已经摆上了菜。菜很丰盛，但这里有的，温秋亚那边都有。
“胜利，等过了年，秋亚的月子也该结束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