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怎么了?”
跟席露说话时也带着笑意。
“你这样子。”席露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你谈恋爱了。”
沈渊:“……嗯?”
席露伸手在他嘴角摁了一下,“稍微翘一点就可以,翘得太高不好看,像个痴汉。”
沈渊:“……”
他一秒恢复冷脸,“哦。”
席露的厨艺确实很好,因为他外公就是厨师,席露打小就有天赋,本来他外公想把他妈培养成接班人,结果席露学了导演,可把他外公气得不轻。
沈渊在家里吃饭向来不说话。
沈长河寻常也是,主要是怕说着说着就吵起来,这饭就没法吃。
所以一般都是等吃完才说。
但今天沈长河吃到一半忽然说:“谈恋爱就要负起责任来,别欺负人家女孩,有时间把人带回来吃个饭,要是怕不自在,去外面饭店也行,别想着玩弄感情。”
沈渊难得没和他顶嘴,“知道了。”
“趁着你妈在的时候。”沈长河说:“不然你妈出去拍片都专注不了。”
席露:“……”
“关我什么事儿啊?”席露立马撇清关系,“你想看儿媳妇就你想看,搞得我多没定力一样。”
沈长河:“……”
“你们都这么快吗?”沈渊疑惑,“李淼跟他女朋友处了两年才见家长的。”
“你打算跟人家分手?”沈长河问。
沈渊摇头:“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沈长河说:“年纪也不小,能准备这些事了。”
席露笑道:“我跟你爸那会儿,恋爱一个星期双方家长都见面吃饭了。”
沈渊:“……”
太草率了。
席露没打算给他讲父母爱情故事,而是话锋一转,“对了,我下一个选题定了,打算拍医疗行业相关的纪录片,简短来说就是医院故事。”
沈长河装鹌鹑,沈渊也不说话。
“片名定了,《一秒钟》。”席露直接指名道姓,“沈长河,你参不参加?”
“就我一个?”沈长河问。
席露:“还有你儿子。”
沈渊:“……”
“我不去。”沈渊拒绝,“我还没成为医生,医师资格证都没拿下来。”
“你是助理啊。”席露说:“我们要拍的是整个行业,不是某一个人,懂吗?医生的成长过程也很重要,这是给你们医生行业正名的,减少医患关系从科普开始。”
沈渊坚决,“我不去,你找我爸就行。”
-
沈渊没把席露说得那件事放在心上,一直到9月份研究生开学,他也没带言忱回过家。
实在是怕家里那两位把言忱给吓到。
而言忱日常也很简单,两点一线,偶尔跟沈渊出去约会。
但在9月初,她接到了久未联系的贺雨眠的电话。
贺雨眠和她寒暄了会儿,最后仍是把话题转到了节目上,“阿忱,你真的不参加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言忱犹豫。
贺雨眠认真地说:“如果不是特别好的机会,我不会这样三番两次劝你。”
“知道。”言忱说:“贺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考虑好了,不会去。”
“10号报名就截止了,我怕你错过会后悔。”
言忱笑笑:“不会的,自己做的决定怎么会后悔?”
她坐在阳台上,声音迷蒙,“贺老师 ,有些人这辈子注定都不会去大舞台了。”
“但你甘心吗?”贺雨眠反问:“就站在酒吧的小台子上唱到老,唱到死。你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唱歌,是开万人演唱会,而不是在酒吧。”
言忱闭了闭眼,“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甘心。”
命运从来不是自己能把握住的。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日常有点甜,我都要舍不得往后写了。
第47章
言忱再次拒绝贺雨眠后心情有些低落。
晚上找曲谱刚好在抽屉里翻到了之前贺雨眠给她的那张报名表, 她心念一动在网上搜索了一下。
导师不仅有贺雨眠,还有几位她很喜欢的音乐人,已经爆出来要参加的制作人阵容也很豪华, 一看就是现象级综艺。
这不仅捧歌,还捧人。
贺雨眠说得对,如果不是好机会,他不会三番五次劝言忱。
他向来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所以相处起来会让人舒服, 而朋友之间如果缺失了分寸, 再好的朋友都留不住。
可这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一次又一次越界, 无非就是想帮言忱实现梦想,他在惜才。
言忱低头看了许久, 报名表上的内容很简单,十分钟就能填好这张表, 但这张表之后可能带来的结果, 她承受不起。
良久, 她又把那张表放回抽屉,轻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别再动心思。
-
言忱没再想起这件事。
她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两点一线, 在酒吧和家之间徘徊,偶尔和唐宛如打个视频电话, 询问一下病情,幸好唐宛如恢复得还不错,这算是安了心。
北城转凉是从秋雨开始的。
一场雨落下来,空气里都带着寒意, 言忱这天出去时换上了长袖长裤, 难得背上了吉他。
下着雨的商业街有几分寂寥。
她原本是打车到酒吧门口的, 但司机师傅临时有事,客气地问她能不能自己走过去。
言忱看着也没几步,打着伞下了车。
这条路她已经走过很多次,这会儿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但因着下雨,天色昏暗,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蓝夜酒吧的招牌已经提前亮起,在雾蒙蒙的大雨之中颇具美感。
只是酒吧门口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两人拉拉扯扯,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却硬要拉着她离开酒吧。
酒吧门口常有这种事。
要么是父母来捉孩子,要么是猥/琐老男人哄骗小姑娘。
这状态看上去像前者。
言忱戴上卫衣帽子,看了眼表,距离开演的时间还早,干脆站在不远处等着,等他们吵完再过去。
男人大概50多岁,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手紧紧拉着女孩儿的手腕,看上去力气很大,几乎是拖着女孩儿往前走,女孩儿却蹲下,利用地面的摩擦力要留下。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伞也扔在了一边,大雨无情地落在他们身上。
过了许久,男人气得跺脚,听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要咋样嘛?”
他说话时带着口音,听起来也是急到不行。
“我想跟他在一起嘛。”看上去20岁左右的女孩儿蹲在地上,声音嘶哑,“你咋就不能同意嘞?我妈都同意咯,你非得逼死我吗?”
“不跟他在一起你会死吗?”男人气得指着女孩儿说:“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都这么大了,连选择喜欢的人自由都没有,那你不如不要生我啊。”女孩儿喊得声嘶力竭,“我说了我喜欢他,你就不能尊重我的选择吗?”
“我倒是想尊重你。”男人指着那块正在隐隐发着蓝光的酒吧牌匾说:“一个在酒吧工作,昼伏夜出,初中学历的男人,你要怎么跟他过一辈子?”
“酒吧工作怎么了?难道酒吧工作就不是人了吗?他对我好,我就是想跟他过一辈子,他在酒吧工作,不偷不抢,怎么就不行了?”
男人盯着女孩儿沉默许久,最后气得一跺脚:“这职业就不光鲜。”
“怎么不光鲜了?”女孩儿解释道:“这里是清吧,又不是违法生意,凭自己努力赚钱。爸,你这是职业歧视!”
“我不管什么歧视。”男人烦了,“总之就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你要是跟他在一起,我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
言忱本不想听,但奈何他们吵得声音太大,她戴着卫衣帽子也听得清楚。
她靠边站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女孩儿的眼睛都哭肿了。
女孩儿不停在哭诉她爸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周围不断有人路过,围观的人也逐渐增多,女孩儿气得打了辆车离开。
男人一个人站在原地,整个人湿漉漉地,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言忱的伞面上落下缠绵的雨线,不久后男人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等到酒吧门口人少以后,她才不疾不徐往酒吧里走。
酒吧里没人,灯还暗着。
言忱去休息室放了东西就往卫生间走,那对父女的对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转。
这场景跟很多年前叠合了起来。
那年她站在沈渊家门外,他家的门都没关,明亮的家里,两个人的身影被无限缩小,沈渊跟他爸就是这么针锋相对吵架的。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沈渊那么气急败坏。
他声音都快喊劈了,他爸也是,父子两个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是对的,而证明方法就是看谁喊得声音大。
生怕别人听不见。
她那天晚上在门口听了很久,然后在大雪之中离开。
一直都以为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但现实却会频繁出现。
针锋相对的父子、声嘶力竭的父女。
言忱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之后就一直任由水流着。
水冲刷过她的手指,手心温度越来越凉,等到心静一些才关掉水,但耳边仍有声音传来,不是上水的声音,也不是水龙头,更像是压抑着的哭声。
言忱闭上眼睛更仔细听,很轻易就判断出哭声的来源。
她走出卫生间 ,在经过男洗手间时确定了哭的人。
是酒吧的调酒师阿哲。
阿哲长得还不错,性子内敛,平常不管谁和他开玩笑,他都是笑笑,露出很可爱的酒窝。
言忱时常去吧台那儿讨杯酒喝,他给调的都是低浓度的果酒,味道很好。
联想了一下刚才酒吧门口那对父女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好像撞破了同事的小秘密?
在她犹豫离开还是留下聊聊时,阿哲已经从里边出来。
他哭过以后眼睛很红,连鼻子都是红的,哪怕洗了把脸,仍旧难掩憔悴,看见言忱时一愣,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虽然在一起共事了一个多月,两人却没那么熟。
最多也就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
阿哲看着言忱,忽然又流了眼泪下来,自己却没察觉,言忱抿唇,从兜里拿出张纸巾递过去。
阿哲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立马回过头擦眼泪,随后才拿了言忱的纸。等他深呼吸几口调整好状态以后才跟言忱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事。”言忱摇摇头。
她把那包纸巾都给了阿哲,原本想和他聊聊的,但现在看来不适合聊,递完纸巾以后她就双手插兜往外走,但没走几步,阿哲忽然喊她,“一起抽根烟吗?”
言忱:“……”
她回头看到阿哲的眼里满是悲伤和失落,点了点头,“行。”
酒吧的二楼有阳台,他们上了二楼阳台。
烟是阿哲给的,劲儿还挺大。
言忱站在阳台上,吸了半支烟以后才问:“要聊会吗?”
阿哲抿唇:“聊什么?”
言忱深呼吸了一口,吐出口烟雾,盯着灰蒙蒙的天说:“都行。”
“你在门口看到他们了吧。”阿哲抽烟的姿势并不熟练,“就那对父女,女孩儿以前来过咱们酒吧。”
言忱对酒吧里的客人印象都不深,所以摇了摇头,“不记得。但我刚刚看到了他们,吵得挺凶。”
阿哲一时无话。
“那是你女朋友?”言忱问。
阿哲点头又摇头,“现在不是了 。”
“这就分了?”言忱勾着唇笑,“你们这爱情也不太坚定啊。”
“再坚定的爱情也禁不住她父母这么反对。”阿哲苦笑道:“我跟她在一起两年,她是本科毕业,银行工作,家里条件好,又是独生女,她爸妈不会同意我和她在一起的。”
“那你就不再努力试试了吗?”
阿哲看向言忱,“怕是试过了才知道,生活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吧。”
言忱扭头看他,和他的目光对了个猝不及防,错愕了几秒才笑道:“是啊,试过了就知道,命运就这么可怕。”
她体验过,她知道。
阿哲某些想法和她不谋而合。
“酒吧里工作对大人来说就这么难以接受吗?”言忱问。
“对一些守旧的人来说是这样。”阿哲说:“她爸爸当了一辈子老师,一直都觉得酒吧是不正经的工作,哪怕是工地搬砖都比这工作正经。”
“那驻唱应该也是了。”言忱笑笑,笑里带着几分苦涩。
阿哲没回答。
其实谁都解决不了谁的问题。
阿哲跟言忱聊了会儿,基本上他跟女朋友之间那点儿事,言忱都知道了。
聊完以后一看时间,到了该营业的时间,阿哲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今天当我的垃圾桶,听我吐苦水 。”
“没事。”言忱从兜里摸烟,但发现兜里没有,上次被沈渊发现她抽烟,气得咬了她一口,还收走了她的烟,之后就一直没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