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容烟
时间:2021-08-02 10:05:13

  当时在填志愿前一天,他坐在天台上发呆,身体往后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木板,那些木板层层叠叠往后掉,然后露出了缝隙里的纸条。
  他展开一张看,上边的字迹龙飞凤舞,只写了一句话:好想过一马平川的人生啊。
  他一下子就想起当时问言忱喜欢哪个大学,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平川大学,听起来就很舒服。
  天台上那些模板的缝隙里塞了有近百张纸条,都是言忱不同时期的字迹,上边都是那一句话,好多张纸条上的字迹都穿透纸背。
  那天他坐在天台上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决定复读。
  她无法过的一马平川的生活,他去过。
  她无法读的平川大学,他去读。
  她喜欢的专业,他去念。
  在她走后,他活成了她最期待的样子。
  那时她总碎碎念式地说,沈渊你能温柔点吗?绅士点吗?脾气再小一点行吗?能不能不要总绷着一张脸?她说你穿白色比黑色好看,尤其是白衬衫,还说不要总跟你父母吵架,每次吵完你都是生气又难过。
  他记忆最深的就是她站在天台上说,永远不要为了跟别人作对去毁掉自己的人生。
  她跟他说过很多很多话,她那时总跟在他身边跑,他就以为她不会消失。
  可没想到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所以她说过的那些话都一点点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然后他慢慢变成了她最想要的样子。
  他变得温柔、绅士,很少跟人发脾气。
  他尽量对人温和地笑,风雨无阻地穿白衬衫。
  他没有谈恋爱,一直在等她回来。
  他选择去复读,去读了平川大学医学院。
  后来李淼说他,当真是成也言忱,败也言忱。
  如果高三那年她没说那句话——永远不要为了跟别人作对去毁掉自己的人生,他可能会因为和沈长河置气,直接辍学,或是在高考场上控个不到本科线的分数。
  但言忱改变了他。
  言忱要的好像始终如一,她只想要平静的、没有波澜的、普通的生活。
  但就是这样普通又平常的生活对她来说都好难啊。
  她的灵魂被禁锢,梦想被压制,她不敢和人走得太近,不敢去相信别人,她的心被锁在了牢里。
  他们在这天像疯了一样掠夺对方。
  最后闹得筋疲力竭,洗了个澡后沉沉睡去。
  -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言忱窝在沈渊怀里,他眼底是浓重的乌青,两天没刮胡子,这会儿有了青色的胡茬,还有些硬。
  睡够了觉,言忱的脑子才清醒些。
  她手指抚过沈渊的下巴时,他缓缓睁开眼,随后面色如常地打招呼,“早啊。”
  “早。”言忱说着抱紧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一样,在紧紧地拥抱之后,她的下巴倚在他肩头,“对不起。”
  沈渊:“嗯?”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言忱又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对不起。”
  沈渊当真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短暂地错愕之后,他扬起嘴角,“你长大了啊。”
  言忱低头看他的手,“你在说哪里?”
  沈渊:“……”
  他立马缩回了手 ,但又想到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这会儿再害羞也没什么用。
  于是他低头在那位置上扫了眼,“哪里都是。”
  言忱:“……”
  一夜疯狂之后,两人都冷静下来。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沈渊问。
  言忱摇头,“还不知道,退圈吧。”
  “你不站在舞台上唱歌了?”
  “你也看到了。”言忱话里带着几分心酸,“我没办法站在舞台上。”
  只要站上去,那些谩骂和诋毁都会随之而来,她可以被骂,但她的家人和朋友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可以的。”沈渊却笃定地说:“你没做过那些事,那些脏水就不能往你身上泼。”
  “脏水泼了就是泼了,你见过有收回去的脏水吗?”
  “但是可以洗干净。”沈渊握着她的手,“我陪着你,一起把这些事扛过去。”
  言忱忽然沉默。
  良久后,她看向沈渊,很认真地问:“你图什么啊?”
  “嗯?”
  “韩江沅靠近我可能是好奇心和征服欲,那你呢?”
  沈渊闻言凑近她,直接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因为生气加重了力道,疼得她伸手拍他后背,“你干嘛?”
  “合着我昨晚都白说了。”沈渊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
  沈渊看着她那双眼睛,忽然把她揽紧在怀里,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他说:“因为你是言忱。”
  是独一无二的言忱。
  -
  言忱和沈渊买动车票回北城。
  回去的途中,她没戴帽子和口罩,自然有人认出了她。
  不过她给沈渊戴上了口罩。
  有人认出她以后,也没人大声喧哗,大多都是在偷偷拍她。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被上传到微博,好多人都发微博说:高铁上偶遇言忱,看似状态不错。
  而言忱去登陆自己的微博账号,已经被改了账号密码,她登上小号,更改ID为:做个好梦。
  @做个好梦:我是言忱,我回来了。
  过往的一切未曾留有证据,但拿着剪辑过的视频和抓拍的照片来冤枉我,我不认。
  这场战争我不做逃兵,所有的一切我们慢慢说。
 
 
第68章 
  [呜呜呜, 终于等到你,不要认输啊。]
  [说得对,我们不做逃兵。]
  [我靠, 不是要退圈么?这还带仰卧起坐的。]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仰卧起坐一级选手吧,已经默认了的事情现在又说是冤枉你?]
  [我果然没看错,这他妈就是戏精,自导自演消失引起大家的同情,现在又想洗白, 洗nm洗。]
  [教堂的白鸽不会亲吻乌鸦, 戏多的白莲花没有亲妈,yue了。]
  ……
  她那条微博发出后被营销号疯狂转载, 评论区里也是腥风血雨。
  她只扫了一眼便关掉。
  在回北城的高铁上,有关于她行踪的消息和照片都被发上了微博。
  @内娱七组:有网友在高铁上偶遇言忱和其男友, 两人一路十指相扣,状态看似不错。/图片/图片
  [绝了, 果然是有男友。]
  [就这还说是别人冤枉你, 也好意思?]
  [有男友还无底线炒CP , 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当初在那档综艺上,我靠, 就是她主动cue的韩老师。]
  [这个姐的戏是真心多,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她有没有男友, 我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退圈。]
  [快滚出娱乐圈吧,别再来拉低内娱的底线。]
  ……
  微博上吵炸了。
  许愿小号直接转发了她的微博:干他丫的!
  网友:……
  许愿真他妈的疯了。
  这事儿发生以后,第一个公然站出来力挺言忱的是许愿,贺雨眠没在微博上表态, 但他第一时间联系了白城, 在调查背后设计这件事的人, 以及如何压制舆论。
  贺雨眠利用自己的人脉请来了娱乐圈最厉害的公关团队,连夜开会商量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在言忱发博之后,贺雨眠也转发了她的微博,并配文称:我比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更早认识你。
  这一句话直接整得粉丝破防。
  [泪目了,言忱是贺雨眠看着长大的人啊。]
  [言忱是什么样,贺雨眠能不清楚吗?他一直都说言忱是个很好的小孩儿。]
  [我不知道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做错了什么,这世间的恶意都朝她涌来。]
  [我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她啊!!! 她哪有那么坏!]
  ……
  动车抵达北城,言忱和沈渊打车直接去了经纪公司。
  在见到白城以前,言忱都想好负荆请罪的措辞了,这一回是她的错,她不该当逃兵。
  主要是那些事情是她一直以来都不太想面对的,所以在看到的时候直接慌了神,再加上不想让亲近的人被她连累,她发了那样一条微博。
  冷静下来以后想想,可真是好笑。
  那些人会因为她退圈就放过她吗?
  不会的,她们只会认为她默认了这件事。
  可她没有做,为什么要认?
  所以她回来了,她要把这些事说清楚。
  她没做,她不认。
  当她到达公司以后就发现白城和白溪都站在楼下,两人并肩站在那儿像是守岗望哨的兵。
  言忱一看到他们还有点心虚,正打算说自己那套组织好的措辞时,白城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回来就好。”
  言忱:“……”
  小白也凑前来说:“言忱姐,你去哪了?我们都好担心你啊。”
  言忱:“……我一个人去冷静了一下。”
  小白叹口气,“我们以为你……”
  话没说完被白城瞪了一眼,后边的话悉数咽回去。
  都是些不吉利的话。
  言忱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暖洋洋的。
  她一直都觉得跟白城他们也不过就是工作上的关系,她突然的消失会让白城很生气,可没想到他看到她的第一句竟然是:回来就好。
  特别像是年迈的长辈对晚辈说的关怀之词。
  “抱歉。”言忱真诚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啊。”白城连着熬了好几天,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现在冷静够了,就跟我们去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言忱点头,“好。”
  白城忽然看向站在她身侧的沈渊,目光又从他的脸下移到两人相握的手上,颇有些泛酸地说:“他比你都像个明星。”
  沈渊摘下口罩,朝他伸出手,“你好,沈渊,是她男朋友。”
  “略有耳闻。”白城虚虚地握了一下,“我是白城,她经纪人。”
  自从白城当上言忱的经纪人以来,言忱的工作超级多,忙到几乎没有时间跟沈渊见面,偶尔的几次见面,白城也不在。
  所以两人相当于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从来没有见过。
  没想到会在这种状态下见到,不过寒暄的话就此免掉,几人一起去了楼上会议室。
  会议室里贺雨眠也在,这是言忱意料之中的。
  但没想到竟然连许愿也在,众人一看到她,立马站起来,贺雨眠朝她温和地笑,而许愿长叹一口气,“你活着真好。”
  言忱:“……”
  虽然好像是句好话,但听起来真的很别扭。
  许愿向来是这种人。
  言忱看到了他发的微博,因为她这事儿,微博掉粉不少,估计还跟公司大吵了一架,不然怎么会被收回账号?
  “活着呢。”言忱说:“还能再活60年。”
  “愿望可真美好。”许愿见她无碍就坐在了椅子上,“快点来商量你那事儿怎么办吧。”
  言忱拉着沈渊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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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解决问题,言忱必须事无巨细地、诚实地交代当年那些事情。
  她来之前已经和沈渊商量过该如何说,于是这会儿就按照他们商量完的结果来,所有网上爆出来的信息,虽是真假参半,但大多都是不知情的人眼中的她。
  那会儿很多人都以为沈渊痞里痞气,像个坏学生,结果他高中只打过一次架。
  言忱清晰记得,学校的通报批评贴出来时,大家都惊讶了,原来沈渊是第一次打架。
  而她也一样,因为她那会儿在学校特立独行,独来独往,大家都下意识觉得她是不良少女,所以逃课逃学被罚站,打架早恋混社会,那就是不良少女的标配,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做过。
  哪怕她没有。
  流言蜚语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没有人要听你的解释。
  况且中国有一个成语,三人成虎。
  哪怕是假的事情,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说它是真的,90%的人都会觉得它是真的,而剩下的10%会被认为在做理中客。
  她将那些事情如实相告,包括小时候她父亲做的那些事,中间一度差点说不下去,是沈渊握着她的手给了她力量。
  她非常不愿意回忆过往,没谁比她更希望这些事情未曾发生过。
  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在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往里,有重男轻女的时代烙印,有家庭暴力的社会因素,有全职太太的家庭困境,太多太多的问题,她每次提起都是一次伤筋动骨。
  她说完以后整个会议室都变得沉默。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由震惊转变为同情,似是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这样残酷的生存环境,而她就是从这样残酷的生存环境中生活下来的野草。
  还是贺雨眠先开口,他轻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义无反顾地离开北望了。”
  “其实也不是义无反顾。”言忱说着看了眼沈渊。
  当初她哀求陆平风带唐宛如走时,想的是她要在北望参加高考,等暑假和沈渊说清楚再走。
  可当时唐宛如怕她想不开,说如果她不走,自己也不走。
  再加上她们当时被高利贷催债,她有钱,但不想替言明德还债,之前的房子就不能住了。
  她担心唐宛如,便想着跟沈渊说了以后再走,可没想到去医院包扎伤口时遇到了沈渊的父亲,那天晚上她纠结许久又去找沈渊,想和他打声招呼再离开,可没想到她在外面听到了沈渊和他父亲激烈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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