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专业水平的悠悠球手可以养活自己,但在国内还有一定的难度。
所以简水水当年夺得世界冠军这事影响力可见一斑, 哪怕是过去好几年, 很多人都还能够认出她来。
她站在台上,小小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
但当她找到定位,开始出球的那一瞬间, 周身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
她很稳,而且很灵活。
她跟其他选手不一样的一点就是她非常的松弛。
这一点卡斯珀以前就领教过。
他倾向于简水水是天赋型与爆发型的选手,平时并不会苦练某些固定招式,反而注重基础,临场应变能力很强,但也会经常一套动作下来没有达到评委的要求加不到分。
她的优势很明显。
但同样劣势也很明显。
悠悠球毕竟是一项观赏性运动,简水水最强的一点在于她将技术和表达融合得很好。
这也许就是一种天赋。
这类天赋选手在表演时都很容易在他们身上找到他们的个人特色和极其鲜明的个人风格,而不是单纯的技术展示。
也许是选择的音乐不同,简水水并没有像先前那些选手一样用非常密集的招数。
相反,她的节奏是快慢相间的。
她搭线、走线,都很稳,不会空也不会赶。
一收一放都恰到好处,但她的速度依然很快,招式也让人眼花缭乱。
球不停地上下,在空中画出各种各样的弧线,走线飞快,让人应接不暇。
一下子搭成三角形,一下子绕过半周,划出各种各样复杂的走向。
而不管她手中的悠悠球有如何大的角度与转动,她的手始终是稳固的。
这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游刃有余。
她是”A的组别,但她以前是2A冠军,这两种的侧重点不同,但她现在的表现依然很抢眼。
悠悠球虽然招式繁多,灵活性很高,但在台上表现出来的也就只有几分钟而已。
观众们看的点都不一样,有的人是纯粹欣赏一场表演,有的人则是在观察选手们的技术特长。
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看脸的人存在。
尤其是在女选手比较少的时候,简水水就显得尤为突出。
“这个小姐姐。我怎么觉得她好像长得很漂亮的样子?”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是因为她悠悠球玩得太漂亮,所以我对她产生了颜值滤镜吗?还是说她原本就很好看?我迷茫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看什么,反正她一上来我就在盯着她的脸看……”
“不会吧,她刚才玩得那么厉害你都没有看到,就只看脸去了?”
“别吵了,专注看比赛!这场这么经典,以后不一定看得到。”
“……”
下面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没有一开始那么安静。
大家都知道简水水技术很好,玩这个很厉害,反而没有沉浸在她的表演里,关心起了其他的东西。
花式缭乱,等结束的时候,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最后简水水把球给收了起来,音乐也恰好结束。
全程都很流畅,没有一个失误。
主持人激动地走了出来,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说:“不愧是当年的冠军!”
“这位选手,大家还需要介绍吗?熟悉悠悠球的人应该都不陌生吧……”
那些过场话简水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一个选手要接着上,她不用留下来说几句感言之类的,便面无表情地下了台。
主持人还在背后走流程说串词,简水水有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直到摄像机拍不到她的身影,她才突然加快了脚步,脸上不再是强行抑制的面无表情,而是带了一丝阴霾。
她刚才的确是没有失误,也很好地展示了自己的水准,但也没有任何的激情,甚至感觉不到那种酣畅淋漓的舒爽。
因为临时换了悠悠球,所以她也换了一套招式,难度依然很高,她做得也很流畅。
心里面却波澜不惊。
她明明表现得很好,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笑意。
到了休息室,那些队员原本鼓着掌迎了上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掌声立刻有些尴尬地平息下去。
那些人纷纷散开。
虞什坐在最里侧,淡淡地看向简水水,猝不及防地开口:“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你也没有失误,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顿了一下,他又勾着嘴角,有些讽刺地说:
“是因为那几个专业的评委看完你的表演之后,眼里没有任何惊喜,还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你没有丝毫进步和突破?”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休息室一片死寂。
吴星辰猛地看向他,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
简水水一向脾气好,不会跟他计较什么,但虞什总是让简水水难堪,吴星辰早就已经看他不爽了。
他知道简水水不会说什么,刚要开口,却看到简水水已经冷冷地看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从来没有在简水水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虞什也就这么坦然地回应着简水水的视线。
他原本以为简水水会忍受不了他的挖苦,会反唇相讥,却没想到简水水只是看了他一样,随即便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在一旁坐了下来。
窒息的沉默在休息室蔓延。
如果不是接下来主持人喊到了其他队员的名字,吴星辰都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那我先上去比赛?”
“好好加油!”
那个队员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连忙往外走。
经过简水水的时候,简水水忽然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好好加油,不要有太大压力。”
队员一怔,随即也笑了,原本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我会加油的。”
其他人原本都以为简水水生气了,但她主动开口说话,倒是让其他的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还有几个队员要上台比赛,如果休息室一直是这样的氛围,也许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虞什似乎也才想到这一点,脸色有些懊悔。
他刚才只顾着讽刺简水水,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
他看着简水水,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吴星辰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简水水身边,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她的手背。
简水水对他笑了一下,“他说的也没错。”
一句话就把吴星辰要安慰她的话全部都噎了回去。
虞什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算委婉。
说得难听一点,她就是在啃老本而已。
只是很少有人水平能够比得上简水水,所以就算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在她面前说出来。
她就算是没有进步,也在一个顶尖的水准。
但在同等级别的要求选手里面,这么多年没有进步,的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吴星辰觉得胸口发闷,“根本没有这回事……你已经比我预料中表现得要好很多。”
虞什没说错,简水水的确是没有展现出惊喜,但她保持在以前的水准,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吴星辰觉得足够。
毕竟她有这么几年都没有再出来比赛,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相信大部分人对她都是肯定的态度。
简水水没有说话。
她知道吴星辰是在担心自己,过了一会才问道:“我出去透透气,等比赛结束了就马上回来,可以吗?”
吴星辰有些担心,“你一个人……那你尽快调整,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我。”
“好。”
简水水起身,离开休息室。
虞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闪烁,最后还是扭过头去,没再看她。
吴星辰嘴角紧绷,忽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满意了吗?”
他冰冷的声音像是质问。
虞什平时就不愿意搭理他,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漠然地转开眼睛。
却听到吴星辰嗤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讨厌简水水,谁能想得到你喜欢她?”
虞什猛地转过头。
他对上吴星辰讽刺的神色,唇间只吐出一个字,“滚。”
……
简水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透气。
她也是昨天才来,对整个会场的布置都不太熟悉。
随便走到了一处花园,见周围没什么人,就在这里慢慢走着。
身后,二楼的长廊上。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男人正往大厅会议室的方向走,为首的人众星拱月,没有只言片语,视线的中心便在他身上。
“傅总怎么突然想到亲自过来?”招待的声音不难听出一丝谄媚。
主办方的人知道傅野要过来,一落地就安排了人招待,没有丝毫怠慢。
“傅总要是想看比赛,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就成,我们这边好给您提前预留位置!”
第59章 戳破 婚礼就不邀请傅总了。
夏日蝉鸣。
耳边的话便变得有些聒噪, 即便是带着小心的讨好,也让傅野不胜其烦。
那日陆辞洲来过病房之后,傅劲也带着人来探望他。
说是探望, 也只是推敲。
没有了苏如珍, 他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女人塞过来, 傅劲活了这么多年, 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没做成的。
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傅劲对傅野从小要求严格,小时候哪怕发着高烧, 也要逼着他做完一整张试卷。
他总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停下,你的对手不会停, 更不会因为你生病可怜而等你。”
傅劲只能接受傅野考第一名。
傅野很少让他失望,一次竞赛, 他因为感冒头晕只做了一半的题, 排到第七名, 傅劲勃然大怒。
在傅野的记忆里, 那是他第一次跟傅劲顶嘴。
他个头还只有傅劲胸膛那么高,倔强地站着, 不肯接受惩罚, “爷爷,我感冒了……”
所谓顶嘴,也只是带着一点委屈的辩解。
他一直都是第一名,只是一次失误, 不是他没有能力, 也不是他没有花时间,他不想被惩罚。
傅劲更加生气,怒火滔天。
深冬的晚上,他让傅野在庭院里跪着, 面前摆一张桌子,上面是竞赛试卷。
傅野的感冒还没好,头昏昏沉沉。
傅劲好似看不到,“做到满分,你就可以休息。”
他那时候脸上还没那么多皱纹,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再摔在地上。
“傅野,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你试试看!”
他没说会对他怎么样,但这种未知的怒火更让人提心吊胆。
傅野最后还是将那张卷子做完,做到满分,手指已经僵硬到没有知觉。
很多人羡慕他锦衣玉食,天生好命,但他却从没感觉到满足,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羡慕。
只有事业不断征服的过程,才能给他一点短暂的快感。
他的生活是没有太多感触和乐趣的。
直到简水水出现。
她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跟她在一起,他的所有感官被放大,连痛觉都失灵。
骨折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那天被陆辞洲的轮椅倾轧的时候,他看到简水水毫不犹豫地冲向陆辞洲,满眼都是那个男人,担心得要命,担心得快掉眼泪。
他突然发现,原来骨折这么疼。
被傅劲用拐杖藤条狠抽脊背的时候,他都能挺直腰背,除去苍白一些的脸色,不会让人看出破绽来。
那天却疼得有些失去理智,有些痉挛,想弯起身子懦弱地缩起来,不让简水水看到。
反正她也没看他一眼。
那就别看了,她看了也只会内疚。
傅野原本不打算住院。
但简水水似乎想要照顾他,因为内疚。
傅野想拒绝,她是不是可怜他?他不用她可怜。
但真正想说的却是:“请你可怜我。”
他恼恨陆辞洲用恩情占据简水水的视线,这世上感情本就复杂,怜爱、情爱、恩情很容易相互转换。
甚至爱与恨都能交织不分。
他原本不愿多看陆辞洲一眼,觉得他用恩情横亘在他与简水水之中。
现在他也开始贪心这种享受,只要简水水在他身边,牵扯不清也很好。
直到陆辞洲过来。
他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我不太希望要做我妻子的人围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呢。”
“我不是傅总这样大度的男人,我有些小心眼,水水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好。”
“我打算跟水水结婚了。”
傅野那一刻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好像没有太深的感触,只是觉得房间里开始漏风,每个角落都透出凛冽风声。
周围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阴冷寒意,浸透到肌肤的每个毛孔,侵入血管皮肉,延绵在骨缝之中。
他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陆辞洲说了什么。
傅野极力压抑胸腔翻涌的戾气,才没当场失控。
惊痛、难过、愤怒、恐慌,原本以为这种当面羞辱已经是即将淹没他的洪流,却没想到很快就涌来更多的浪潮,将他卷入更深更冷的旋涡之中——
她要和陆辞洲结婚。
那一瞬间剧烈的头疼与窒息感都朝他而来,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极点,意图抵抗这次的痛苦。
陆辞洲仿佛没看到他的神情变化,淡淡笑着:
“婚礼可能不会邀请傅总了。”
他像是在跟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说话,语气带着歉意,“水水虽然是二婚,但是她没办过婚礼,肯定是希望能有个盛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