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现在司惠茹打开对面她的房门,就会发现就连她也不在床上。
鞋在玄关,人回来了。
但不在自己房间,不在客厅,不在浴室,不在厨房,也不在司惠茹房间。
家里就只剩下司庭衍房间。
那她只会在哪里,答案不言而喻。
程弥目光终于往房门那里扫了一眼。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程弥甚至能想到司惠茹此刻站在她房门外犹豫的模样。
司庭衍明显也知道司惠茹是想去她房间。
他看着她,声音低冷在夜色里,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感知:“怕吗?”
一秒,两秒。
房门外走廊司惠茹脚步声动了,没有打开程弥房间门,也没打开司庭衍的。
大概是觉得不妥,怕程弥不喜欢和介意,没擅自去开她房门。
声响渐远,外面很快响起一阵关门声,司惠茹回了自己房间。
走廊上响起关门声后,程弥才看回司庭衍:“你就真的不怕?”
司庭衍很坦然自若:“我妈不会随便开我房门。”
除非是要打扫,或者司庭衍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司惠茹才会不经询问进儿子房间。
程弥问他:“那如果呢,被阿姨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司惠茹如果得知姐弟两个其实整天混在一起,会是怎样一副态度。
又会不会因此影响她跟黎烨衡的婚姻。
台灯却在这时候被司庭衍打开。
光线突如其来,程弥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被乍亮光线刺得眼睛一眯。
两人之间有些模糊朦胧的轮廓一下清晰在眼前。
司庭衍直直盯着她眼睛,眸里照旧黑漆,此刻有一丝不容她拒绝的冷毅在。
“她一定会知道的。”
程弥视线和他胶着,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管司惠茹以后意见如何,同不同意,他都会把她带到司惠茹面前。
他们两个的事,不管早晚,司惠茹一定会知道的。
就算不是司惠茹自己发现,司庭衍自己也会捅到她面前。
程弥笑了下,说他:“疯子。”
司庭衍冷漠垂视她。
程弥双手又攀上他颈项,松松挂在他颈项,微仰脸对着他眼睛:“当然我也是。”
然后她意有所指道:“要不要我帮你?”
眼睛是看着他脸的,但话的指向不是。
身子整个突然离桌,被司庭衍抱起来。
转眼程弥就被司庭衍扔到床上,动作不算暴力,程弥身子轻弹了弹,陷进床被里。
接着整个眼睛就被带过一阵风的被子挡住了。
司庭衍往门外走:“睡你自己的。”
程弥掀开被子,只看到关上的房门,她倒在他床上,笑了笑。
司庭衍没忘记她今晚说要跟他挤挤睡的话。
睡司庭衍床确实很舒服。
因为司庭衍这人有洁癖,平时床上连根头发都不会有,干净又整洁。
当然程弥不是第一次往他床上躺,也不是第一次把他床被弄乱。
他枕头上也好几次沾她发丝。
程弥原本想等司庭衍从浴室回来再闭眼,虽然时间已经不早,而后面却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司庭衍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浑噩中记得腰身被紧锁到喘不过气。
没抽烟,没喝酒,只跟他接了几个吻,一夜好眠。
——
隔天周日,程弥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旁边没人,司庭衍已经起了。
这个点司惠茹已经去上班了,程弥从床上下来,长衬遮过她腿根,她晃着两条笔直白花花的腿出了司庭衍房间。
她刚打开门出去,司庭衍刚好从外面回来。
程弥眼尖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去给我买早餐了?”
程弥喜欢吃清蒸小笼包。
但楼下不是每个早上都有,偶尔那个小贩会骑着车载着笼屉在楼下吆喝。
所以程弥来到奉洵后也没吃过多少次。
司庭衍关上门,往餐桌那边走,跟她说:“去洗漱。”
程弥从浴室出来到餐桌边,司庭衍已经在桌边坐着,在看程弥看不懂的那些书。
两人已经挺久没单独坐桌上吃饭。
程弥没在司庭衍对面坐,在他旁边坐下。
小笼包司庭衍没拿出来放盘上,闷在塑料袋里,袋里水汽氤氲。
程弥吃包子一直有这么一个习惯,不喜欢拿出来放凉放冷,装在袋子里拿竹签吃才有味道。
司庭衍知道她这个习惯。
程弥坐下后,拿竹签扎了个小笼包吃。
她拖着下巴看司庭衍:“你吃过了?”
“吃了。”司惠茹每天起来都会做早饭给他们吃。
司庭衍眼睛从书上离开,看了她一眼:“我妈厨房里还给你留了个三明治。”
“阿姨很早就出门了?”程弥问。
“嗯。”
“怎么不叫我起床?”
司庭衍看她,收回眼:“你口水都流我枕头上了。”
程弥轻咬口小笼包:“想骗我?我晚上睡觉可不会张嘴。”
司庭衍垂眼,侧脸一副淡漠模样:“张了。”
程弥一下听出他话里意思。
她说:“你弄的么?”
司庭衍一点不否认,眼神落她眼睛里:“是。”
其实司庭衍昨晚床上亲她,程弥有点印象。
只不过她那时候太困了,已经没精力。
总之司庭衍不怎么温柔和纯情,甚至捏得她下巴疼,他倒是承认得干脆。
而且丝毫没有愧疚心,说完继续看他的书。
司庭衍这人能做到一心两用,不管是跟她说话,还是看书,都能做到同时认真。
程弥竹签伸到袋里想再扎个小笼包吃,看司庭衍手机在旁边。
她顺手拿过来,果不其然,即使她昨晚跟司庭衍说设置密码,司庭衍照旧锁都没锁。
程弥甚至有点怀疑司庭衍是不是故意让她看的。
她问司庭衍:“你以前对我那点想法,被我看到没关系?”
司庭衍看她,回得很快:“我为什么要瞒着。”
被她知道,她才会更爱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程弥同样回得很快,“即使没有以前那些事,我也一样爱你。”
司庭衍眼睛看着她,让人感觉危意隐藏的一双眼睛。
程弥托着下巴,指尖搭在脸边,朝他靠近了点,眼里漾着潋滟水意,语调温柔。
“我不说谎的,司庭衍。”
就算是假话,这么一个人这么一句话,谁都会自愿走进陷进里。
程弥说完,退了回去,轻车熟路玩他手机。
点开他社交软件,果然,列表的人屈指可数。
司惠茹的工作号,学校里几个老师,还有她。
新朋友那里浮着红点,程弥点进去,放眼看去留言几乎都是女生名字,留言规规矩矩,甚至连缩写都用上,生怕让司庭衍察觉出什么,可却早已爱意袒露。
[我是高二(四)班许菁婷。]
[高二(一)班UI。]
[我叫李恬,高三(七)班的。]
[钱雨雨。]
……
一行滑下来,高一高二高三的都有。
程弥突然想起以前那个在论坛看过的[心事簿]高楼,现在那帖子应该不在了,毕竟论坛没了。
但程弥记得很清楚,有个女孩说,她每天都会给司庭衍发验证消息,即使知道他从来不加人,有一天她梦见司庭衍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高兴了好几天,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们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加上过司庭衍。
司庭衍QQ不加人,是她们共同知道的他的习惯。
但她们还是天天会往他的号里递上一条好友验证,即使石沉大海,即使加上了也不敢跟他说话,即使司庭衍空间里没什么东西,还是等着有天点开列表,看到他通过她们好友验证消息。
她问司庭衍:“有看到这些好友验证消息没有?”
司庭衍根本就不怎么打开过:“很少。”
程弥有点想举手之劳帮她们点下通过。
但想必那些女生即使再怎么喜欢司庭衍,再怎么想司庭衍通过她们好友验证,应该也不想是通过她手。
如果她真同意她们申请了,她们回头要是知道司庭衍好友验证消息是她通过的,得恨死她。
程弥关上司庭衍手机,想起自己明天升旗仪式上要念的检讨还没写。
她问司庭衍:“今天你功课多不多?”
司庭衍看她。
“我今天有点忙,能不能帮我写个检讨。”
郑弘凯对她动手动脚那天,她对郑弘凯也动手回去的处分。
司庭衍没拒绝:“明天再给你。”
——
星期一那天是个多云天。
奉洵高中每两周举行一次升旗仪式。
校门口严查校服铭牌,仪容仪表,操场上乌泱泱一群人。
以往升旗仪式,程弥一进校门就会找到自己班级站到队伍后。
但今天没有,因为上周违规违纪的同学都得到升旗台那边排队等着念检讨。
违纪的女生屈指可数,加上程弥就两个女生,另一个女生逃过教导主任眼皮,嘴里还在嚼泡泡糖,手里拿着张检讨。
男生也大多吊儿郎当,个个手里都拽着张字迹潦草的纸。
而程弥没有,她没带稿。
想过不再惹事,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乖乖做个检讨。
但也就是早上从床上睁眼那刻,她改了想法,于是早上出门前便也忘了找司庭衍要。
无聊站了几分钟后,程弥看见了司庭衍。
不是在升旗台底下高二一班的大长队里,也不是升旗手,而是今天的优秀学生讲话。
有老师在跟他讲话,司庭衍也第一眼看到她了。
他手里也拿着张稿子,程弥直觉那张稿子是她的。
两人根本不在同一拨人群里,直到升旗仪式开始前都没说上一句话。
升完旗后副校长讲完话,就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程弥来奉高这段时间,还没见司庭衍上去过,以往都是一些生面孔。
估计这是司庭衍第一次发言,他上去的时候底下隐约有骚动。
程弥站那队伍里,有两个男生也聊起来了:“司庭衍,他以前不从不发言的?”
“肯定就是他不想呗,就他那成绩,刚进我们奉高那天,学校肯定第一个就抓他上来演讲。”
但司庭衍入学到现在从没上升旗台发言过,偏偏在程弥需要当着全校面检讨的今天,他也一起上了。
程弥果然猜得没错,司庭衍那稿子是她的,因为他上去没带稿。
司庭衍咬字清晰,声线不是热络型,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性格,讲话的时候底下一片肃静。
司庭衍发言正式又简短,很快下来。
优秀学生发完言,就排到他们这些差生了。
司庭衍下来的时候程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司庭衍也没有回避,直直朝她走过来。
旁边跟程弥一道站着的人一下就知道司庭衍是来找程弥的,他们两个那点事在学校不是秘密。
只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让他们好奇不已,眼风不时瞥瞥。
程弥知道司庭衍是要过来干什么,要给她那张检讨。
她突然很好奇司庭衍稿子,即使她自己知道要上去说什么,但她好奇他会写什么,让她上去念什么。
司庭衍来到她面前停下,那张折叠成一半的纸张递给她。
程弥接过。
拿给她后司庭衍便走了。
程弥打开,纸张里面景象映入眼,她蓦然笑了下。
很巧这时广播里教导主任正好念到她名字。
上台检讨顺序按年级来的,这里高三有三个,程弥四班班级排最前面。
她阖上纸张,没有任何停顿和露怯,直接上了台。
接过教导主任手里话筒时,教导主任还低声警告她:“好好念检讨。”
程弥对他笑了下,说好。
她站在升旗台上,底下全是黑白色校服。
听违纪学生念检讨比听学校领导讲话有趣得多,底下一个个方才听校长讲话蔫头耷脑的学生眼下都伸着脖子看着听着。
因为台上站的是程弥。
程弥在学校可出名了不止一次,她的过去,她的不堪,还有她沾惹上的各种麻烦,全都被人赤裸裸放到日光底下嚼着。
司庭衍讲完,程弥上台讲,大家反应更是躁动。
程弥望着底下那些人,没有满身刺人的敌意,没有无法忍受的愤懑。
她站在升旗台上,坦荡又明亮,对着手里话筒说。
“我没杀过人,没坐过牢。”
程弥声音透过广播传出来,在场的人怎么想都没想到她发言开口是这样,都怔愣住了。
程弥面色坦然,继续道:“也没陪过酒,没陪过睡。”
一阵风吹过,把她声音送得更远,也开始吹起底下一阵骚乱。
“还有,我没勾引过什么所谓的继父,没破坏婚姻。”
升旗台这边的主任和老师们很快反应过来,教导主任匆匆忙忙让老师去抓程弥下来。
程弥没半点慌乱,腰身站得很直,身后长发被风吹起。
“关于那天在教室和郑弘凯起争执,我打了郑弘凯一巴掌。”
她讲完了她最后一句话:“是他先猥亵的我,我认为我那巴掌打得没错。”
“以上就是我的检讨。”
程弥说完,操场上人头骚动,七嘴八舌涌成细语浪潮。
一个男老师匆忙跑上来,正要抢走她手里话筒,程弥自己递给了他,还对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