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年的目光落在对话框里，手一抖。
有点心虚, 她急急忙忙回了一句“我先跑了”，便把手机揣进兜里，朝那位亲戚笑了笑：“没啊。”
“你高中不是经常和你表哥玩，他不是因为早恋被叫家长了吗？那个阵仗哦, ”对方有点儿不信，“我以为你也是？”
“开玩笑, 她跟人家打架，班主任都让我赔医药费了，都没有因为谈恋爱被叫过——”许父坐在对面, 闻言大声说道。
“抓紧了哈哈哈，不然你毕业还得被催婚。”
许年扶额，觉得非常真实却又无言以对，最后只能笑着混过去。
……
吃完饭，一大群亲戚朋友在背后的房间里聊着天，非常热闹。
许年则拖了一张椅子，在院子里头找了个角落坐下，开了一局麻将。
她开场牌运委实不错，二巡立直，吃了下家给的五条胡了立直一发。
这时候，奶奶捞了两个柑橘，走到这边儿，看她：“怎么不去和他们聊天？”
“不开心呐？”
“没有哦，”许年按着手机，回她一个懒洋洋的笑，“他们太犀利了。”
奶奶老神在在的：“那可不就是被说着了么。”
许年：“……”
“这不就是怕我自己想多了么……”她嘀咕了一句，赶紧摆摆手，“没事儿，我自己玩会儿就好，您进去呗外边儿冷。”
奶奶给她递了一个柑橘才离开，许年吸了口气，继续玩麻将。
但她第二局显然被发牌姬针对了，她打了一半都没能听牌，打算这局防守完事儿了，谁曾想轮到她的时候，徐溪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徐溪：年夜饭]
[徐溪：[图]]
许年手一抖，把一张重要的牌打出去，一张牌点了两家役满。
……这年头还能直接点两家的吗？
“……”
就，她突然明白跨年那天，那群打王者的人是什么心情了。
但许年又觉得自己这不太一样。
心虚和捣乱，能一样吗。
她有点儿不信邪，继续玩，不料出牌接连失误，点了两把，最后一把直接被庄家飞掉。
看着自己被扣到负的分数，她捂着脸退出游戏。
就在自己心情极端复杂的时候，几个小孩子跑过来，冲她说：“我们等会能放烟花吗？”
“要过零点哦。”许年笑着说。
“好诶好诶！”
“快了快了，提前一点可以吗！”
“明明还有三个小时！”
孩子们七嘴八舌，期待又着急。
许年撑着脸看了一会儿，拍了拍斗篷站起来说：“既然这样，我们先玩点小的烟花？窜天猴什么的。”
“好诶！许年姐姐最好了！”
“许年姐姐每年都会带回来好多烟花。”
许年觉得自己对他们而言就像霍比特人眼中的甘道夫，莫名又觉得这个比喻好笑，心情也放松了一点。
干脆地带着几个小孩在院子里放起了烟花，看着五彩的光从烟花筒里溅起，耳边尽是欢声笑语，许年心神一动，对着这个烟花的景象拍了几张照片。
小孩们的玩法总是很多并且不觉得腻，看完烟花，便玩起了有点角色扮演的追逐战，许年就在一旁蹲着看，手里用修图软件修刚才的图。
直到快零点的时候，他们又抱着烟花来找她。
她忙着弄图，找来了另外的人代劳，自己则换了个位置，在朋友圈发了几张，连着这些和其他的照片，在零点的时候一起发给了徐溪。
发的时候，周围充斥着烟花爆竹爆炸的声响，孩子们的笑声，还有其他人彼此祝福的声音。
她手机里也收到了很多祝福，一边回应着他们，视线又时不时盯着那个对话框。
第三分钟的时候，微信界面里出现了一个红圈。
[徐溪：[语音]]
许年的心重重一跳，情绪稍加平复时，又在意识到他发的是一句语音之后，心跳得更快了。
她指尖微颤着点开。
“新年好。”
那道声音低而淡，一如既往的平和，又有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柔和，像一点儿电流。
她乍一听完，只觉得指尖发麻，胸腔被近乎是炙热的暖流溢满，不知所措。
“许年姐姐，新年快乐！！！”
突然，耳边响起小孩的声音，他们收红包收得不亦乐乎，声音在烟花声里非常大：“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许年拼命摇头：“闭嘴啊！别叫我，叫我我也不会给你们红包的！”
她说完，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要红包，逃一样地小跑上了楼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垂头按手机。
[许年：新年好——]
[许年：我们这边好吵，都是烟花啊什么的]
[许年：你们那里有吗]
她带着私心找话题，只想多和他说两句话。
[徐溪：不多]
[徐溪：因为这边还是靠近市区，所以管得比较严，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许年：好可惜！]
[许年：我可以多拍点，你如果想看的话233]
[徐溪：好像有点麻烦]
许年弯了弯眼睛，想发一个遗憾的表情包，但下一秒，他说——
[徐溪：可以开视频吗？]
……这个人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许年真的没有没抓住手机，它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许年感觉有清晰的热意爬上面颊，捡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张了张嘴，她把手机捡起来，眼神几乎要把那几个字盯出洞。
她没办法思考。
薄弱的意识推着她，一个个字打下来。
[许年：可以啊]
她等着回复，脑子反而转了起来，思索着等会要怎么说话才不会奇怪，以及该怎么拍——
耳机……她的耳机呢！
徐溪没有再说话，他直接发了一个视频邀请。
许年找到耳机戴上时怕他等久了，匆忙按下确认，虽说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喂……喂？”
画面有点儿黑，她刚开口，意识到声音有点抖，又缓了缓，舔了舔干涩的唇，重新说。
下一秒，她看到男生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她非常紧张：“我跑到二楼了，因为下边比较吵，光线什么的……”
突然想到他们视频的目的，她站起来：“对了，我直接给你拍吧。”
她调了摄像头，对着外边儿的天空。
等自己的视频里显示只能看到天空和烟花的时候，许年松了口气。
“感觉人很多。”视频里的人垂着眼眸，似乎在认真看视频里的天空。
“对啊，”她看着他，按着手里的耳机，“是不是有点吵？”
“很热闹。”徐溪摇了摇头。
许年弯了弯嘴角：“你们不需要回老家吗？”
“不用，”他说，“家里只有三个人。”
许年眨了眨眼，转移了话题：“我之前忘记回你了，你们的年夜饭里有个全是红色菜，是糖醋鱼么？”
徐溪应了一声，于是两人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许年是真的觉得，徐溪这个人非常神奇。
看到他的第一秒会感到脸红心跳，但他温和又波澜不惊的态度又会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就好像，就算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好害怕的。
让她恨不得他们相处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许年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手肘撑着栏杆给他拍东西，自己则低着脑袋看着视频。
不知不觉，烟花放完了，底下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年将手机靠在栏杆的花盆上，趴着和他继续说有的没的。
直到许父大概在楼下怎么都没找着人，出来的时候抬头看到她，道喊：“你在那干什么？喂蚊子？”
许年猛地直起身子，下意识应了一声。
“很晚了。”徐溪也说了一句。
“嗯嗯，我也得下去了，”许年强压着不舍的心情应道，大概是想到他刚才跟自己说的有关于徐依然的事情，又笑了笑，“你说我等会儿找徐依然，她有没有睡。”
“大概率是困了。”徐溪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说。
“那，晚安。”许年想了想，带着笑音。
“嗯，晚安。”
但挂电话的时候还发生了小小的插曲。
他们都在等对面先挂，这么僵持了有几秒，许年率先忍不住“扑哧”地笑出来。
而徐溪脸上，也有一点点笑容。
“那我挂了？”
“好。”
看着挂掉电话后显示的通话时长，许年怔怔看着，摸着发烫的手机，盯着看了好几秒，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才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
喜欢的男生在本该很忙的时候，认真地陪她聊一些有的没的，并在凌晨后给自己发了一条语音，祝她“新年好”。
然后，他们开视频通话，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看着那条语音，一遍遍放。
复杂微妙又难言的想法蔓延到心头，她强忍着欢呼的冲动，开心到打开了使用频率很低的微博，发了一条——
【橙江的年糕：大家新年好！！！我超开心！！！】
第三十六章 他果然喜欢你啊
36
之后, 仿佛某种心照不宣，两个人都在断断续续地闲聊一些不太重要的话题。
她小心地藏着喜悦，装作很平常地和他聊天, 哪怕一天只有一两句也会觉得非常开心。
二月底, 许年买了提前两天回S市的票。
这个时间比平时要早不少，事实上要不是宿舍不能早开, 她或许会来更早。
但也不尽是想早点回去，还因为她突然想起了要帮戏剧社修改的剧本。
——说好要帮人看着改，但没想到, 假期前忙着打扫卫生, 后面忙着码字改文, 她意外又不意外地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拖延，果然就是鸽的开始。
想起来了, 她也没敢问戏剧社的社长。
……问了的话，下次见面绝对会被按头杀的吧。
想着这些，许年提前回学校之后，便是先改剧本。
这直接导致周棠来到宿舍，看到她坐在电脑前码字的样子, 吓得人立在门口，以为自己穿越了。
这打字的姿势，这看电脑的表情，和她走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吗？
“……我靠, 你该不会一整个假期都没回家吧？”
许年正敲着剧本最后一点东西，闻言“啊”了一声。
周棠还等着看她怎么解释, 就看到许年下一秒瞪大眼睛：“这不是周棠吗，我们被居然分到一个宿舍，缘分啊！”
周棠：“……”
她没记错的话, 这好像是她们大一开学第一天时，对方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不愧是混二次元的作者，穿越梗玩得很溜啊。
“得了得了，别演了。”
周棠拖着行李箱走进来，问道：“所以你怎么来那么早啊？”
许年把戏剧社的事情说了，周棠思考了半晌，语气古怪：“戏剧社？有熟人么？徐依然？”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们棠总。”
周棠翻了一个白眼，对这种夸奖毫不在意：“你也太关注她了吧，好奇怪。”
“嗯？所以棠总你吃醋了吗？”可能是因为第一天回校，许年的话会多一点，干脆直接从电脑前抬起头，和她聊起来。
周棠：“……”
想了想，她将行李箱停在床边，斟酌字句道：“我说实话啊，你这种雨露均沾的性格，突然关注某个人，就跟那些玩后宫的皇帝，浑身透着一股……”
“兼顾铁腕和深情千古名帝？”
“不，透着一股三个月内必定亡国的气息。”
许年：“……？”
……
对于原因，许年没直说，她又忙着收拾东西，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许年后来去问到剧本的事情，社长直接说他们在活动室，可以拿过来一起讨论。
虽然觉得对方当时的口气有点奇怪，但许年下午还是去了戏剧社的活动室。
到的时候，人不是很多，许年只看到到几个人。
最让她意外的是，社长一见到她，就一脸抱歉，一副光速滑跪的态度：“年年对不起！”
许年沉默了两秒：“你们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剧本已经找人改过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
许年叹了口气。
她现在比起高中那会儿要收敛了很多。
没有了“实绩”，作为一个纯粹的软妹果然比较容易被当做工具人。
“不好意思哈，没问过你的意见什么的……”
社长看着许年脸色微妙，话锋一转：“不过我虽然觉得他改得挺好的，但是也没定下来，刚好下午他们要过来，你们一起讨论一下？”
许年：“……”
自己还小看了这位社长。
虽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不过找那个人改剧本的时候，社长八成把自己的沉默理解成了放鸽子，所以才会假装根本没找过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