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温父回来,温盈一如未出嫁那时,淡淡的唤了声父亲。
温盈一如既往,倒是温父却有些不同了。
毕竟,女婿已然是状元了,女儿也不再是那个不起眼,没有什么作用的女儿了。
温父笑道:“回来了就好了,回来了好。”
温盈心里清楚他的反差是为何,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做足表面功夫,与他道:“回来的时候,夫君说未得空一同来拜访父亲,心里有愧,故而亲自挑了一件礼物送给父亲。”
说罢,看向青竹。
青竹会意,立即把盒子端了上来,打开盒子,露出了里边先前一直摆在主子书房中的玉珊瑚。
既能入得了主子的眼,这摆件自然也不差。
盒子打开,温父看到盒里边的玉珊瑚时,眼神一亮。
温父为淮州通判,在此地,这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能力平平,可却也没做过以权谋私的事,更没做过受贿敛财之举。
这也是温盈梦中,温父能擢升金都为官的最大因素。
不贪不枉法,家中自然不可能富裕得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温父摸了摸盒中那晶莹剔透的白玉珊瑚,连连赞叹道:“真真是好玉,好玉。”
温盈笑笑,转而对季氏道:“我还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等晚饭后,我再一一拿出来。”
看到玉珊瑚便知道价值不菲,那其他礼物定然也不会差,季氏心里满意,便满脸笑意的应了声“好”。
季氏心下暗道,看来这继女也不全是不为娘家着想的人。
用了晚膳,温盈让人把那些礼物都拿了出来,人人都有份。
府中下人,也都有一个小红封。
得了好处的人,都道大姑娘嫁入侯府之后就是不一样了,越来越会做人了。
几日赶路,极其疲惫,温盈也没有多闲聊。
沐浴之后,回到了季氏重新腾出来的闺房之中,温盈坐在床边沿,随后直直的往睡了多年的木床上一躺。
眼神涣散的盯着帐顶,随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似乎,能透一口气了。
虽然这个地方也曾经让她透不过气来,但侯府更甚。
先前是夫妻关系冷淡,婆母不喜,侯府上下不把她当一回事,后来又是清宁郡主的事。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依旧得对沈寒霁笑脸笑意,虽然想通了,可难免还是会累。
如今想到能不用继续面对他,可以悠闲舒适的过十日,就是赶路的这几日带来的身体疲惫,她都觉没有那么累了。
真好,这十日不用再对着沈寒霁,也可以好好的散一散心,驱走那些糟心事带来的阴霾情绪。
而且不仅不用与他假意笑脸相迎,也更不用早早起床梳洗,就为了去伺候他洗漱更衣。
不用伺候他,她明日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若是她在淮州看到他,且看她能不能把他当成个人看!
想到这,温盈笑自己想法太多。
就他那样面上温润,心底清冷自持的人,肯定是不会来的。估摸着这会还在与哪个友人月下酌酒,促膝夜谈呢。
至于她回了淮州的事,也不见得能想起来。
因心情好,温盈嘴角微弯,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被衾上睡了过去。
梦中,没有沈寒霁,就她一人倚坐在船上,悠闲舒适的游湖。
凉风习习,日头正好,好不惬意。
第39章 晴天惊雷
回到娘家的第二日,温盈倒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但也没早起,到了辰时正才起的。
蓉儿给她梳洗时,笑道:“方才府中的两房小娘,还有那几个姑娘在小半个时辰前都到了姑娘屋外,知道姑娘还没醒,也都没催促,只都到了小厅去等。”
现在的这院子,除却温盈,还有温芸和另外一个庶女在住。
“主母也命人准备了早膳送在厅中了。”
温盈未出嫁前 ,在温家可享受过这等待遇?
妇凭夫贵,这话在温家对待温盈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温盈并未感觉到受宠若惊,只觉得讽刺得很。
但待在温家的这些天,必然会比待在侯府要好许多。
妆整之后,温盈去了小厅,与她们都唠嗑了几句。
在这温家,季氏强势,把小妾和庶子庶女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在温家,没人敢招惹季氏。
温盈虽对季氏没有好感,但不可否认,在这过日子上头,季氏比她还会过日子,也过得极好。
说说笑笑一会,温盈也大概明白她们如此热络的意思是为何。
一是为了讨好她,为了往后日子好过。
二是为了讨好她,希望她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能给她的妹妹们搭得一门好亲事。
温盈如今处境才刚好,都还自顾不暇,又谈何帮她们?
温家二娘捧道:“大姑娘昨日回来的派头可真威风,那么的多人护送着回来,还带了那么多礼,估计那刺史家的姑娘回娘家都没这派头呢。”
除去侯府的六人随从,两个婢女,还有沈寒霁安排的四人,个个都身高体壮的,确实能镇得住人。
温燕抬着下巴,好不得意的道:“可不,长姐在侯府可得长辈们的喜爱了,离开前带着我与温芸去了侯府主母那里,我们两人都得一份礼呢。”
说着话的时候,温燕抬起手拨了拨额前的细碎发丝,让人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镯子,耳朵上的耳坠,发髻上的朱钗,这几样首饰是一套的,金玉相错,好看得紧。
她这分明是在显摆。
温盈笑笑,没把她这显摆的行为放在心上。让她较为欣慰的是在侯府的这段时日,温燕并未给她惹出太大的麻烦。
大抵是因她们一到淮州,听了她特意说的那些话,所以温芸温燕见着孙氏都像老鼠见着了猫一样,不仅警惕,且也害怕。
如今她们二人安安稳稳的回了淮州,温盈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不管是温芸闹事自杀未遂的事情,还是她早逝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日子渐渐的好过了起来。
见了温燕显摆的首饰,没有去淮州的那两个庶女都一脸的羡慕。
而温芸胆子怯弱,自然不敢显摆,依旧是以往朴素的打扮。
聊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家伙才散去。温盈吩咐蓉儿去把给大伯母另外准备的礼物给带上,随而出了门。
温家大伯母与堂兄所居的宅子离温府约莫需两刻的路程。
他们母子俩也没有过多的依靠温盈父亲,而是温堂兄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淮州城置办了一处足够母子二人居住的小宅子。
从金都回来的途中,温盈询问过堂兄关于以后的打算。
堂兄说等他在金都稳定下来,再把母亲接到金都去。
比起温家搬到金都,温盈更加期待大伯母到金都去,往后她也能有说话的人了。
去到温堂兄的住处,蓉儿上前去敲门。
不一会,一个十三四岁,模样清丽的小丫头来开门,见到外头的来人,问:“你们是谁?”
温盈微微一愣,以前堂兄家可没有使唤丫头。
蓉儿也是愣了一下,回道:“我们是温家二房的。”
院中杀鱼的温霆听到声音,便把手中的活放了下来,随而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迈去。
看到蓉儿的时候,与那丫头道:“来的是我大堂妹,还不快请人进来。”
正在院子中刷马的靳琛听到是温盈,也往门口望去。
温盈进来了后,温霆解释:“我常要出门,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不大放心,就寻个丫头照顾母亲了。”
温盈看了眼那个丫头。丫头眸子也是清晰明亮,对上温盈的视线,一点都不怯,反而是嘴角一弯,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姑娘,奴婢叫兰丫头。”
堂兄看人,总归没有错的。
温盈回以一笑,随即才发现靳琛竟然也在,愣了下:“表兄怎会也在?”
靳琛答:“阿霆有东西放我这里了,我今日给他送过来。”
话音才落,听到外边动静的温大伯母也从屋中出来了,看见是温盈,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意:“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把阿琛吹来了,竟也把阿盈你也吹来了?”
温盈上前挽住了大伯母的手肘,脸上露出了盈盈笑意:“想大伯母了,所以便来了。”
“这么久没见,阿盈你嘴儿真是越来越甜了。”
温盈在温家拘谨,在侯府也是小心翼翼的。只有在温家大伯母和堂兄的面前才会有自在的感觉。
二人一同进了屋子,捧着礼的蓉儿也跟着了进去。
院子外的青竹,似乎听到了自家娘子喊表兄,接着更是听到了靳琛的声音。
青竹瞪大了双眼。
这姓靳的竟然也在,他果然是不能掉一丝轻心!
思来想去,还是从半敞开的门挤了进去,朝着杀鱼的温霆咧齿一笑:“亲家堂兄可要小的帮忙?”
温霆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剁好段的鱼,摇了摇头:“也没有什么可需要帮忙的。”
青竹想了想,走到了靳琛对面,中间隔着一匹马。拿起一个刷子给马刷背:“那小的来给靳表兄帮忙刷马,总得在外边无事可做等着的好。”
靳琛看了眼他,想起几次见到他都是跟在沈寒霁的身后,便问:“小兄弟是沈公子的小厮?”
青竹的模样嫩,似是十五六岁的青年。
青竹答:“小的叫青竹,是三爷的书童。”
温霆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解,但面上却不显,似随口问道:“堂妹夫的书童怎就跟着阿盈一块回来了?”
青竹机灵着呢,可不会把自己盯着靳琛的事透露一分,只笑憨憨的回道:“小的许久未出门了,听说娘子要回淮州,便去求了三爷,让小的跟着娘子来淮州。”
温霆与靳琛闻言,听出了别的意思,这青竹是沈寒霁的心腹。
那家小厮能与自己主子说去哪就去哪的?
温霆笑道:“看来青竹小兄弟颇得堂妹夫的信任。”
青竹摸了摸后脑勺,依旧装出一副憨样:“小的十岁的时候,是三爷从乞丐窝里边捡回去的。”
靳琛扫了一眼他的手腕上的护套,淡淡道:“青竹小兄弟似乎不仅仅是书童,也会些拳脚功夫吧?”
青竹点头:“以前是个乞丐的时候,跟个疯乞丐学过些,那疯乞丐听说还是个什么武举人来着。”
靳琛和温霆二人相视一眼,沉默。
能得武举人相教,不是谁都有这么好的福分的。
青竹立即摆手道:“也没学到什么,就一些普普通通的拳脚功夫,要不是三爷把小的捡回去,小的现在还是个为三餐果腹而忧愁的乞丐呢。”
温霆笑了笑:“那堂妹夫倒是个善心人。”
听到这话,青竹想起自己一双脏兮兮的手扒拉着主子的腿不放,求主子买下自己,好让他给老乞丐安葬的时候,主子是直接给了他银子。
让他葬了乞丐之后,再捯饬干净到侯府寻他。
回想起这事,心里再次感动得稀里哗啦。为了主子,暗暗的决定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盯着靳琛才行。
向来敏锐的靳琛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随即抬眸看了眼对面的青竹。
只见对面的青竹笑得憨憨的,感觉不到半分的威胁。
——
温盈随着大伯母进了厅中,随而把蓉儿手上的礼接了过来,放到了桌面上:“我这次回来,给大伯母带了些金都的地道吃食回来,还有两块做衣服的料子。”
温大伯母道:“来便来了,且昨日都送过了,今日还送什么礼物。”虽是这么说,但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的。
“大伯母这么疼我,我多送些礼物又没什么。”
温盈大伯在世的时候,温家未分家,温盈母亲也还在。
大房和二房同住一个府。而温盈母亲性子温柔,大伯母与温盈母亲妯娌之间也很是融洽,关系非常的亲近,所以对温盈也是真心疼爱的。
温霆三岁的时候,温盈也才刚出生不久。直到温霆五岁的时候,他父亲才去世的。
也是到了温盈八九岁的时候,因季氏的强势和挤兑,想过得舒心的大伯母才搬出温家的。
虽搬出去了,但大伯母深知季氏的强势和自私,所以也没少带着温霆回去看温盈。
二人闲聊了片刻,大伯母拉着温盈的手,问她:“那侯府家的公子对可还好?”
温盈报喜不报忧:“以礼相待,相敬如宾,成婚两年,也从未有过纳妾的心思,对我很好。”
听到这,温大伯母心里头的大石头也松快了一些。
“不过,因我先前的性子太过软弱,所以在侯府……”
“所以在侯府怎么了?”
温盈话还没说完,便被温大伯母紧张的打断了。
温盈忙解释道:“不是大伯母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我先前性子软弱,所以也没有想着去培养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在侯府除却蓉儿,也没个能信得过的人。”
“而现在夫君的小娘给了我一个铺子来打理,可我不大会看账册,也大不明这些铺子上边的弯弯道道,就算是要请一个女账房,也得用一段时间才能相信。而我如今能信得过的便只有大伯母了,我听说大伯母先前掌管中馈,打理铺子都是一把手,所以想邀大伯母去金都住些时日,教一教我看账册和打理铺子。”
若非大伯父当年出事,大伯母耗费了家产想救回被贼人所掠走的大伯父,大伯母也不至于落得住在这小宅子。
大伯母一愣:“你丈夫的小娘给你一间铺子来打理?那这铺子只是给你打理,还是给了你?”
温盈道:“二娘把铺子的房契和账册都给了我,铺子的盈利也随我自己开销。”
大伯母闻言,笑道:“你丈夫的小娘是对你倒是真的上心了。”说到这,继而言归正传:“你说的事我得与你堂兄说说,我也得想想,毕竟我许久未碰这些东西了,怕出错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