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方才看得认真,一副兴致极高的模样,显然是很喜欢的,沈寒霁也看在了眼里。
那边的顾芙华拿着玉佩,笑问:“沈娘子若赢了,那彩头是什么?”
沈寒霁沉吟了一下,随后便道:“每月俸禄,如数奉上。”
旁人闻言,便开始起哄:“沈娘子,与他比,若他赢了,晚上便别让他进房了。”
顾芙华也笑道:“沈娘子,便与他比了吧。”
温盈想了想,随而弯着嘴角朝着沈寒霁应了一声“好”。
宫女把箭拿了过来,一人八支。接箭时,沈寒霁只拿了五支,道:“以示公平,我取五支。”
接过箭的温盈闻言,看向他:“夫君就这般小看我?”
沈寒霁温笑道:“非也,而是我常常投壶,多了些熟能生巧,若如此赢了娘子,胜之不武。”
二人投壶,李幼侬又小声询问身旁的芙华:“温娘子和沈司直,谁能赢?”
殿中热闹,而顾芙华正与太子说话,没有听到她那细弱的声音。反倒是李幼侬身后的人听到了,低声说:“若是表妹能进六支箭,五支能进壶心,那便是表妹赢。”
李幼侬闻声,转头看去,看到了靳琛,便好奇道:“温娘子会投壶吗?”
靳琛点头:“会,还很厉害。”
李幼侬还想再问,那边却已经开始了,便收回目光,往那夫妻俩望去。
今晚靳琛出了风头,沈三郎的风头也不小,旁人听说他与自己夫人比投壶,便有许多年轻人凑了过去看热闹。
温盈看了许久一丈外的三口壶,思索了一会之后,才开始掷出第一支箭。
第一第二支箭,都只擦到了中心壶口的边。反观沈寒霁,投了两支,两支皆中,似乎丝毫不放水。
当大伙都已经沈娘子会完败的时候,她的第三支箭入了壶心,余下来的五支都中了。
沈寒霁五支,她六支。
沈娘子赢了。
沈寒霁看了眼她的壶,随而看向她:“我却不知娘子的投壶竟投得如此好。”
温盈对着他粲然一笑:“你没问,我便没说。”
以前在温家的时候,温盈孤单,她堂兄便会偷偷待她出去玩,教会她投壶。温盈虽不及沈寒霁那般学什么都很快,但温盈认真,专注,后来上手后几乎是百发百中。
方才是因有三年多未曾投壶了,所以刚开始手生,后边便上手了。
沈寒霁笑道:“那往后我的俸禄便如数尽交给娘子了,还望娘子给我发月例的时候能大方些。”
沈寒霁的话,引得旁人生笑。
看着这夫妻相处得自然融洽,有人发酸,有人羡慕,更是有人觉得郎才女貌,便是看着二人站在一块,都觉得心情越发的好了。
看到温盈投壶那般厉害,都忍不住赞叹,同时也有人开始对温盈正眼相待。
以前这温氏,在金都中默默无闻,几乎没几个人是知道她的。只知那永宁侯府的沈三郎娶了个上不了台面的小门户之女。
如今看来,人家这是在丈夫风头盛,但却未有实职的时候低调行事罢了。
一场宫宴下来,除却少数人,宾客皆欢。
离宫前,沈寒霁与温盈在出殿后遇上了在殿外站着的裕王。
此次宫宴,裕王妃称病,未进宫,裕小王爷在府中陪她过除夕,所以裕王府也就只有裕王爷一人进宫。
二人相遇,旁人都暗暗提起了一口气,若是除夕夜,殿前起争执,只怕皇上今夜的好心情都会被毁了,且也会给番邦这些外人看了笑话。
裕王对沈寒霁露出着虚假得笑容,低声道:“今日笑,未代表他日也能这般欢笑。”说罢,目光落在温盈的身上。
沈寒霁半侧身子,把温盈护在自己的身后,笑意从容:“裕王爷说得对,今日欢,未代表他日也欢。”
裕王轻嗤了一声,随而从他的身旁走过。
待裕王离开,温盈才小声的道:“不用这般在意,现在在宫中。”
言外之意,正在宫中,裕王不敢乱来。
沈寒霁虽是什么都没说,但垂下的袖子,却是暗暗去抓住了她的手。
裕王与沈寒霁而言,现下是最大的威胁。
尽管如此,沈寒霁却是一丝分寸也未曾乱过。
夫妻二人要走,身后有人喊住了沈寒霁,以非常别扭的口音喊了一声“沈大人。”
沈寒霁转头,便看到了东疆的三王子,拓跋烈。
拓跋烈笑道着用东疆话钦佩道:“今日的比试,让我大饱眼福,真真佩服沈大人。”
沈寒霁以大启话回:“多谢三王子夸赞,今日不过是侥幸赢了而已。”
是不是侥幸,大家伙心知肚明。
拓跋烈道:“等宫宴后,再与沈大人叙叙旧。”
沈寒霁松开温盈的手,拱手:“那便改日见。”
二人打了招呼后,便相继离开。
等出了宫门,温盈才问:“夫君与那东疆王子认识?”
沈寒霁点头:“先前与你说过,在天香楼见过数次,猜测他的身份,便上前结交试探。”说到这,沈寒霁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此人虽未有太大的智慧,但胜在正直。”
正直的好呀,如此才能把他推上东疆王座的位置,才不会来阴的。
——
宫宴后,东疆使臣所居住的行宫中,东疆亲王蓦地把杯盏摔到了地上,怒视那畏惧与他威怒而不敢抬起头来的东疆状元。
“就你如此废物,竟然还是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说着又冷笑了一声:“今年的监考官员真真是被那眼屎给糊了眼,批卷子之时,才会看中你这银样镴枪头废物的卷子!”
东疆重武不重文,文臣在东疆亲王的眼中,就是那等软脚虾,不中看也不中用。
东疆状元紧抿着唇,脸色因这辱骂而涨得通红,但也不敢有半句反驳。
这时三王子拓跋烈敲了门,随而推门而进,看了眼状元,再看向亲王。
“皇叔不必如此生气,那大启的状元,百年才出一个,我早已劝过皇叔,可皇叔不听劝,非得自取其辱,又为何要反过来怪状元呢?”
东疆亲王眯眼看向他,冷笑道:“未战之时便长他人威风,懦夫行为,虽输了,但也战过了,虽输尤荣。”
拓跋烈笑道:“可皇叔方才骂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骂的,况且三元及第,我记得殿试是父王亲自出的题。”说到这,拓跋烈的笑意瞬间敛去,沉着脸道:皇叔慎言。”
东疆亲王哼了一声,这才闭了嘴,随而朝着状元道:“本王困了,滚出去。”
东疆状元还是拱了拱手,随而退出去。
拓跋烈也道:“那皇叔便好好休息。”
说着也出了屋子。
出到庭院中,东疆状元向他道谢:“方才多谢三王子解围。”
三王子摆手道:“不用,原本在文这一方面,东疆就比大启弱,且那沈寒霁也是将门之后,你败给他,其实不算是丢人。你的才能不过就是差给了他,但比起许多人来说,你也是他们不可企及的存在,所以别因这一次而颓废了。”
说着,拓跋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而转身离开。
那东疆状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觉到了肩膀处有些暖。
若是他日,成为东疆王的是三王子,那么将后的局面,文官与武官便能相庭抗礼,也就不会再有文官被武官欺压得连在朝堂上说一句话都战战兢兢的了。
三王子出了庭院后,吩咐下人,明日准备好马车,去天香楼。
今晚在殿外,他与沈寒霁说的叙旧也就在明日,也不知那大启状元能不能听得明白。
第84章
年初一,沈寒霁昨夜难能睡了个好觉。
大概是因这段时日不需大理寺和府中两头跑,与温盈多了相处的时间,这心头也就多了几分踏实,所以才睡得安稳。
今日还是一样下着小雪,屋内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沈寒霁起得早,天色未亮便起来了。动作轻缓的下了床,披了大氅到外间的软塌上,半倚着看书。
温盈虽起得晚,但冬日本就昼短夜长,这会天色才蒙蒙亮,所以起来的时候屋内还是暗的。
身侧无人,外间点了蜡烛。
温盈揉了揉眼,撩开帐幔下了床,踩上了便鞋,便往外间走了出去。
走到外边,沈寒霁听到动静,抬起头望向她,见她衣着单薄,眉头微蹙:“怎的不多穿一件衣服,屋内虽暖,但也会着凉。”
说着,朝她喊道:“过来。”
温盈笑了笑,朝着他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一旁,他便伸臂把她揽入了大氅之中。
他的怀中,满是书墨气息,还有属于他的热息,倒也算是温暖。
温盈看了眼他手中的书卷,问:“这是东疆的书?”
上边的文字,是温盈看不懂的,但也看见过,知道是哪里的文字。
沈寒霁轻“嗯”了一声,拉拢了大氅,说道:“总该是了解透彻了,才能有备无患。”
确实,沈寒霁不做无准备之事。
“那你先看着,我让下人去弄些吃的。”
说着,她正打算起来,沈寒霁却是搂紧她,道:“不着急。”顿了一下,又问:“你可想学一学东疆的文字?”
见他颇有兴致,温盈也就没有拒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寒霁便开始教她些简单的东疆话,再在书卷上找到相应的文字。
外边天色渐渐亮了,屋内二人也浑然未觉。
清晨,院子外边积了许多的雪,下人正在清扫。
去完老太太的院子拜年,温盈还得了好些红封。许是今年温盈的改变,又因她今年受的委屈,长辈给的红封都比往年丰厚了许多。
在老太太的院子,与大家伙一同吃了早膳后才回了云霁苑。
沈寒霁回房换衣,温盈上前帮忙,问:“今日初一,还未到拜年的时候,夫君是要出去会友?”
沈寒霁点头:“昨夜那东疆三王子说要与我叙旧,话中意思,大概就是今日会在天香楼等我,他见过我,也是好事。”
温盈不多问,便嘱咐道:“今日还下着雪,路面湿滑,夫君让赶马车的车夫路上小心些。”
沈寒霁含笑的应了一声“好”。
——
沈寒霁到天香楼的时候,已经巳时正。
今日虽是初一,但也有不少人出门会友,大堂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二楼上的一个雅间外有一个高大的男子,看到沈寒霁进了大堂后,便从楼下下来,走到了沈寒霁的面前,略一拱手:“沈大人,我家爷恭候多时了。”
沈寒霁笑了笑:“劳烦带路。”
随着随从上了楼,推门进了雅间,再而朝着屋中站起之人拱手作揖:“沈某见过三王子。”
拓跋烈上前,虚扶了扶,笑道:“沈大人无须多礼,如先前相处那般便可。”
大半年前,二人相见,沈寒霁猜测得出来拓跋烈的身份,但拓跋烈却不知他是谁。
那会沈寒霁只说了姓,拓跋烈说了名字中的“烈”。二人虽只见过数面,但拓跋烈也挺喜欢这个大启朋友。的
毕竟能在大启金都找到一个会听也会说东疆话,且还聊得来的朋友,太难了。
拓跋烈当时只觉得相见恨晚,没能早些认识。
昨日在殿上才知道原来那个姓沈的朋友,竟然是大启朝的状元。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这姓沈的朋友,不仅会东疆话,还很是健谈,知道许多东疆的风土人情,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且浑身散发着一股淡然从容,温润如玉的气质。
当时若说这人将会中状元,他也信。
二人落座后,拓跋烈给沈寒霁亲自斟了酒水,随而道:“昨夜我皇叔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昨天晚上的那种情况,要比试必然是奔着赢的目的去的。那东疆亲王本就想是想要在武上边赢了沈寒霁,再而羞辱他,但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自己丢了脸。
沈寒霁说了声“多谢”,随而才道:“在下并未放在心上,三王子无需在意。”
三王子笑了笑,随而道:“皇叔想要为难沈大人,不成想沈大人文武双全,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沈寒霁谦虚道:“只是多读了些书,再有便是父亲再三督促,才不至于荒废了那几套拳脚功夫,不足挂齿。”
端起酒水,沈寒霁敬了他一杯。
一杯酒后,拓跋烈开口道:“大启和东疆就是这一点不一样,在东疆若是家中皆是武官,便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从事文官一职。”
沈寒霁淡淡一笑,对他邦内政不加以置评。但心中也约莫知晓造就今日东疆政权分割得厉害,太后手握大权的原因,很大的一方面便是武官握权过重。
闲聊了片刻,拓跋烈道:“我看得出来,大启的皇帝对沈大人很是重视。”
沈寒霁淡淡笑道:“蒙得皇上圣眷,不敢居大。”
拓跋烈一笑,随而把他的酒杯倒满酒水,继而道:“其实此次我是奉父王之命,前来大启,请求大启皇帝赐婚的。”
沈寒霁故意露出诧异之色:“可确定是哪位公主了?”思索了一下,又道:“如今适合年纪的公主只有两位,七公主已经定亲了,那么只剩下刚及笄不久的八公主了。”
说到八公主之时,沈寒霁看向了对面的拓跋烈,以眼神告诉他——和亲之人,极有可能是这八公主。
拓跋烈明白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继而端起酒水饮了一口。
斟酌了一下,才抬眸看向沈寒霁,开了口:“其实我已有心仪了女子。”
沈寒霁心中有数,却还是问:“是哪家姑娘?”
“贵朝户部尚书,刘家之女。”说到这里,颇有些不好意思摩挲着手中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