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两者皆有?”
这下范成功的脸色彻底变了。
几道泪痕还挂在他布满沧桑的脸上,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席以安一脸平静,“你以为是我故意报复,其实不算,我只是拿回你欠席家的一切,而你也只是为你犯下的过错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帮不了你,也不会帮你。”
“我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恨你,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至于你父亲……”席以安毫无情绪地笑了笑,慢慢站起身,“从他趾高气扬地让妈妈和我滚出范家,并当众宣称没有我这个孙女时,他就和你一样,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
说完,席以安也不顾范成功的哀求挽留,仍不改进来时的从容步伐,彻底消失在了范成功的视线里。
……
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范成功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猪队友”可是出了不少力。
头号“猪队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父亲。
一个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一辈子面朝黄土,思想仍然困于山野井底的愚昧老人。
当年范成功和席世韫结婚时,就将范老爷子接来海市准备夫妻俩一起供养着。
不过当时的范老爷子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更不习惯富丽堂皇的席家庄园,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抬不起头,住了没多久就闹着要回老家。
范成功对一手养大自己的父亲很是孝顺,不得已只好送他回老家。
结果范老爷子回去后又觉得乡下条件不好,想要住进城里的大房子,还想要儿子儿媳陪着他,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在跟前尽孝”。
席世韫有偌大公司要管理,还有身体不好的父亲要照顾,自然做不到这一点。
和范成功商量后,两人就在范家老家的省会城市买了座房子安置范老爷子。范成功当时没有余钱,钱还是席世韫出的,不仅是房子,还安排了保姆照顾老人的三餐起居。
考虑得够周到了。
但范老爷子依旧不满意,觉得女人的首要职责就是相夫教子,没必要出去工作,每每打电话给范成功时都要拿捏长辈姿态提起这件事,甚至直接要求把世庭交给范成功打理,席世韫回家里来安心侍奉公公丈夫。
席世韫可受不住这气,全当没听见,久而久之,对这个惯于倚老卖老的公公就越来越疏远。
尤其是在婚后第二年生下席以安时,公媳矛盾达到顶点。
就因为席以安姓了席。
这是席世韫和范成功的约定,第一个孩子姓席。
范老爷子一听这事,再结合自己时不时听到些流言蜚语说自己儿子是入赘给豪门大户当上门女婿的,觉得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闹着要范成功离婚。
后来几年也没消停,所幸离得远,席世韫懒得搭理。
就在席以安七岁那年,范老爷子无意中得知了张玉娟的存在,同时还有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孩子。
张玉娟正好被范成功安置在了老家的省会,多年来,他借着看望父亲的名义,和张玉娟多次见面私会,瞒得滴水不漏,还生下了一双儿女。
忙于工作甚至连夫妻感情都顾不上经营的席世韫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有了孙子的范老爷子带着家里皇位后继有人的激动喜悦,没有提前跟范成功打声招呼就直接来了海市,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要求席世韫“这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和自己儿子离婚,别断了他们家香火。
这是他的原话。
也正因为范老爷子的这一闹,范成功的真实面目终于被层层撕下,露出最里头的虚伪凉薄。
也间接造成了席世韫的悲剧。
除了张玉娟,还有一个眼皮子底下的郑蓉。
席世韫亲手给范成功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也早就在背后和范成功滚到了一张床上。
这个高傲强硬的女人从来没有被欺骗得这么惨烈过,她和席家的尊严都被她信任的丈夫狠狠摔在地上践踏。
父亲的急病,公司的重担,枕边人的背叛,通通加诸在她身上。
不管她后续处理得多决绝果断,也无法改变已经造成的伤害。
席世韫的死的确是意外,是长期高压带来的心绪紊乱导致了悲剧。
范成功金屋藏娇搞外遇,因为他以为自己能瞒得住,他以为自己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但真要对席世韫动手,他没这个胆子。
就算席济骞年老体弱,席世韫背后还有偌大世庭,还有帝都席家。
闹到最后,唯有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而作为这一切推手的范家老爷子,席以安绝对不会原谅他。
要尽孝?
那么多孙子呢,再不济还有个养在跟前多年的孙女。
轮不到她。
*
离开看守所,席以安正要上自己的车时。
十来米外的一辆白色小轿车的驾驶座车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下来的人扬声叫住了她——
“席以安!”
席以安缓缓抬头,看到了范淼那张挂着完美笑容的脸。
范淼穿着一身考究的衬衫长裤,模样颇为干练,脸上妆容精致,笑容悠悠。
浑然不似个父亲身陷囹圄,家族面临破产的落魄千金。
席以安今天也穿着一身利落干练的西装长裤。
两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加上眉眼间的几分相似,竟恍惚像是一对亲姐妹。
哦,不是“像是”。
严格地说,从血脉上来算,的确是亲姐妹。
“好久不见啊。”范淼拎着包走上前,貌似熟稔地同席以安叙起旧来,“还没有恭喜你,和海市一少谈恋爱的滋味儿怎么样?”
她的态度截然大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席以安看都懒得看一眼,司机还给她拉着门,她面无表情地弯身上了车。
范淼被明晃晃地无视,脸色变了变,在车门还没有彻底关上前,又提了几分音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来这儿吗?”
司机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范淼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两个保镖挡住,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轿车开远。
席以安走后没多久,范成功的律师也出来了。
范淼一直没有走,就站在车边等着。
见律师出来,她走上前去,律师很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并把之前范成功和席以安的对话内容给她概括了一遍。
范淼听完,嘲讽一笑,“这会儿知道认错了,把我们当什么了?”
律师:“范小姐,这个案子……”
范淼:“你尽力而为就好,但也不必太尽力,反正我这个好爸爸啊,是能救的神仙不肯救,肯救的又不是神仙,行了,我先走了,你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律师:“好的,范小姐慢走。”
作者有话说:
如题嘻嘻嘻
写完这章回头看时突然发现貌似犯了个错误,可能之前查资料的时候就是随便百度了下没细看,连忙查仔细点,就是关于看守所见面这个剧情,一般来说还没有判决被关在看守所时除了律师是不能见其他人的,我之后又查了下我国的看守所条例——
第二十八条 人犯在羁押期间,经办案机关同意,并经公安机关批准,可以与近亲属通信、会见。
我不是专业的,可能有些内行的细节不太懂,就照着这个来啦,如果有专业的宝子可以轻轻纠正我哈哈哈哈
第59章
最近商晏白似乎是在忙什么重要项目, 整日披星戴月的,有时候回来都深更半夜了,席以安第二天还要上班, 实在等不住,只能先睡。
早晨时他准备好了早餐就急匆匆出门了,连蹬鼻子上脸的毛病都没时间再犯,每每往席以安嘴上留下个道别吻就走。
搞得她都没机会“暗示”他。
就这么一直到她生日前一天。
商晏白早上出门时说今天要出差去趟临市,可能很晚才回来, 不用等他。
于是席总难得的带了点个人情绪上班, 一整天脸色都冷冰冰的,凡是来汇报工作的高管助理秘书个个如临大敌。
连惠心琼笑眯眯地来给她送文件顺便把生日礼物带到, 问她明天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时,席以安都脸色淡淡地回答道:“不过, 不放。”
惠心琼狐疑地看了会儿她的脸色,“怎么了?和商先生闹矛盾了?”
席以安目不斜视看着文件, “没有。”
那这又是怎么了?
惠心琼还想再关心关心, 席以安已经在文件上签好字递给她, 同时按了内线让助理进来。
看来这是不想谈了。
*
晚上郭言子问席以安要不要出去吃饭,提前给她过生日。
反正她回去后也是一个人待着, 干脆应约了。
听到商晏白今天居然跑临市出差的消息,郭言子若有所思道:“商公子最近好像的确挺忙的, 胡为易也老说见不到他人,估计是华茂那边有什么大项目,他抽不开身吧。”
席以安面无表情地叉起一块黄瓜,“多吃饭, 少说话。”
郭言子:“……”席总息怒。
为了哄席总, 郭言子乖乖奉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贵重的东西席以安根本不缺,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又全是她自己家出品的,所以每次给她准备礼物,都要耗费郭言子好多脑细胞。
“你不是喜欢收藏葡萄酒吗?这是我花了些心力订购到的好年份,千禧年,数字也好听。”
席以安收下礼物,微微笑道:“谢谢。”
郭言子朝她举起酒杯:“好啦好啦不要想不开心的事啦!我们先美美地吃一顿,大不了明天直接把商公子扣在家里让你为所欲为,就当你的生日礼物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席以安闻言,果然认真考虑了一番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晚饭后,郭言子又拉着席以安逛了会儿街,结果这个寿星什么都没买,反倒是她自己看中了好几样,有自己的还有给男友挑的。
席以安难得被秀到一次,有点消化不良,没逛多久两人就分手各回各家。
回到月亮滩后,她先去书房处理了一部分工作,忙完又照例做睡前瑜伽。
洗完澡出来,已经过了十一点。
商晏白应该还回不来。
她看了会儿手机,傍晚时他还给她发消息问她吃饭没。
人虽然在忙,也没忘记关心她的一日三餐。
想到这一点,席以安的心情好了一丢丢。
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没给他打电话。
正准备上床休息,手机忽然响了。
是席家庄园的电话。
这个点打来,席以安本能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立刻接了电话。
那边是席济骞,说话声音很是平稳,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她心头稍安了些。
席济骞:“以安,你睡了吗?”
席以安:“没呢,您这么晚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席济骞笑了声,“我就是忽然想你了,想到明天是你生日,想问问你打算怎么过,外公都随你。”
席以安也跟着笑,心口涌上一阵暖流,“不用怎么过,我回去陪您吃顿饭就行。”
席济骞:“也好……要不给自己放天假吧?一年难得休息几天,明天好好放松放松,顺便陪陪外公?”
席以安:“……好,听您的。”
席济骞:“不然,你现在就过来怎么样?这突然想到你生日,一下子怪想你的,嗐,年纪大了……”
听到席济骞沉沉的叹息声,席以安一下子心软了。
“好,我现在就回去。”
虽然老爷子没明说,但席以安多多少少猜到,他今晚大概是触景生情,想起席世韫了。
因此也顾不上别的,打电话让司机过来送她。
上车时,司机还笑着跟她打招呼:“席小姐这么晚还回庄园啊?”
她平时有三个司机轮班,晚上会有值班司机住在附近专门给他们安排的酒店长包房里,方便她随传随到。
夜深了,有席世韫的意外事故在前,席以安本来就不常自己开车,席济骞也不会允许她开夜车,所以通常都会带上司机。
这个司机为席家工作了十几年,关系很熟稔,才敢和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板这么说话。
席以安点头轻轻应了声。
轿车缓缓驶离月亮滩。
路上席以安发消息跟楚云蔚交代了自己明天休息的事,顺便安排了几项工作。
轿车驶过跨江大桥没多久,她突然发现司机走的是另一条路,微蹙起眉问道:“怎么走这儿?”
司机笑答:“原来那条路有一段在施工,所以要绕一下。”
席以安皱起的眉头并没有立刻松开,正想再开口,手机响了。
是商晏白打来的电话。
她很快接起。
他温和磁性的声音被电流滤过一遍,传到耳边时,多了些沙沙的质感,格外动听。
“席总,睡了吗?”
席以安不自觉扬起嘴角,“明知故问。”
睡了谁还接电话?
商晏白低声说着,语气实在温柔:“我这边马上结束了,很快就回家了。”
席以安低低应了声,忽地想起自己这会儿正在去席家庄园的路上,抬眼看了眼窗外。
想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驶进了眼前这条静谧的小路,像是无意间闯入了一座与喧嚣世界格格不入的梦幻仙境。
道路两旁,是垂落而下仿佛瀑布一般的银白流苏灯组成的拱形长廊,一路延伸至泛着微亮的尽头。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仙境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