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跟我说,他叫朝利雨月,此次卖笛子乃无奈之举。远在西西里岛的友人陷入危难之中,他得将笛子换成钱买武器和路费,前去支援他的友人。
我心想,好一个为友人两肋插刀的侠义人士。
“但是很可惜啊,保养得那么好的笛子就这么卖给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利雨月淡淡地笑道,“比起身外之物,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太豁达了吧,我不禁对他起了几分好感。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从言谈举止中就可见一斑。除非这个人惯会掩饰,甚至掩饰得天衣无缝。
“我可以按市场价买下。”
“不过,乐器这种东西还是留在懂他的人身边比较好。这样吧,这支笛子就先当在我这里,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要赎回那就再来吧。”
朝利雨月微微惊讶,随后才郑重拱手:
“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我将笛子取出,“如果要感谢我,那就吹奏一曲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笛声了。”
上一次,还是博雅殿的琴声呢。
朝利雨月没有拒绝,他接过了笛子,很快,悠扬的笛声在琴铺里响起,配上清茶和茶叶蛋,这个下午显然比平日里有趣多了。
——
朝利雨月将笛子当在了我这里,换成了现钱后就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小花从里屋出来,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里面打扫完了吗?”我问道。
小花点点头,“嗯,全部打扫干净了。”
“好,辛苦了。那就出去玩吧,记得晚饭前回来就好。”小花应了一声,便往门外走,但刚走到门口,他就停下了。
“说起来,祖母,这世上,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吗?”
“怎样的人?”我收拾着茶碗和蛋壳,顺口问道。
“为自己的友人卖掉自己心爱之物,并只身前往异国。”小花看着我。
我思索了下,回道:“因为他是个讲义气的好人嘛。”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未来会在友人和妻子之间难以抉择吧?”
我:“……”
等等,小花,为什么你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友人和妻子之间做抉择?而且到底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需要在两者之间选择?不能一起要吗?”
小花:“……”
总觉得小花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或许是错觉吧,我觉得我们可能思考得不是一个话题。
当然我更费解的是,究竟是什么让小花产生了这种想法?
——
朝利雨月再次来琴铺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已经托铁匠打造适合他的武器了。不过厉害的武器需要经过千锤百炼,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拿到成品。
“那你陷入危难的西西里岛友人还来得及吗?”
究竟是什么危难在经过一个月后还能来得及啊?
朝利雨月露出爽朗的笑容,“Giotto很厉害啊,我相信他能坚持住,更何况我们的朋友还有很多,我相信他们。这次去帮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男人之间的友情嘛,我懂我懂。
“那你会说那边的语言吗?我听港口的人说欧洲人很歧视东方人。要是不会外语就遭了,简直寸步难行诶。”
朝利雨月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的确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我只学了点希腊语,当然也就学了一点,还是从传教士那儿学来的。不过我想,四海之内皆兄弟,以武会友,不成问题。”
看着微笑的朝利雨月,我深深地为那个“友”抱了一把汗。希望他口中的“以武会友”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可能是我这无意的一提醒,在他的武器出炉前,他每日都会来琴铺小坐,然后学习希腊语。我虽然没有参与学习外语,但在这氛围中,若是无所事事也未免太虚度光阴了。所以我目前在学习香道。
说是学,也不是很正统地在学习。前些日子,奴良滑瓢送来了【兰奢待】,据说是皇室珍品,乃天下第一名香。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我原先想既然是皇室珍品,那怎么能用?要是被人举报,我岂不是要蹲大牢?
奴良滑瓢却笑着对我说:“阿婵,你就放心得用吧。这香绝对来路正。”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选择相信奴良滑瓢。
【兰奢待】自然不能用来练习的,所以平常也只是用檀香沉香来练习。
毕竟琴铺不可能开一辈子,等到了时间,我想我会换一门行当。比如开香铺?
这些年来,我和小花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他的陪伴,我的人生也不再孤单。但如果可以,我依旧想让小花过正常人的生活。
“祖母,你不会喜欢他吧?”
朝利雨月每日都来,小花都会避免与他见面。来得多了之后,他就无可厚非地发出了这等疑问。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需要搞清楚小花问题的本质。
小花眨眨眼,道:“男女之爱?”
“……目前并没有,以后大概也不见得会有。你祖父就是风雅温和的人,我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了,为什么还要找同类型的代餐呢?”
小花露出了迷茫的眼神,看来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吧。
“那您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唔……大概狂野一点的?”
喜欢什么样的?这种又说不清楚的,到时候感觉来了,说不定对方的性格和自己的理想型相差甚远。总而言之,未来是个什么状况,我自己也不他不能保证。
……
月末的时候,奴良滑瓢约我喝酒。我们选在了【猫屋】。
【猫屋】的老板娘还是金华猫,见我们来了,她立刻招呼道:“婵夫人和奴良大人来了呀。真是稀客。婵夫人近日可安好?”
我道:“吃好睡好,无忧无虑。”
金华猫笑道:“那好。”然后给我们安排了一个隐蔽的位置。
这些年来,【猫屋】的地址依旧在花街。不过店内曾经修缮过,看起来格外时髦。
“听说有人在追求你?”
我瞥了他一眼,“谁说的?”
“小花。”真是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小花啊。
“嗬,一定是你诈他的!”
奴良滑瓢嘿嘿笑了笑。
我叹口气无奈道:“我们只是朋友。”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他煞有其事地说。
我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有毛病。”
之后奴良滑瓢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想必我直白的拒绝也令他知晓我和朝利雨月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是什么性格他自然清楚,没影的事是绝对不会给予暧昧的。
“不过现在说也太早了,以后得事说不准呢!”
他伸了伸手臂,大叹一声。
我心中腹诽,那你说个屁啊……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朝利雨月拿着他的新武器来到了琴铺。
这个时候小花正好也在。
“阿婵,我要走了。”他是来向我告别的,没注意到小花。
“这么快啊,那祝你武运昌隆!一路顺风!”
朝利雨月的目光中似乎还有什么闪过。我捉不住,随后便听到他温声说:“等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回来。”
我:“啊……好。”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第二天,朝利雨月就带着简便的行李和武器坐船离开了日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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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080
【阿婵, 不知近来可好?勿念。
经过多日的海上漂泊,我终于到达了西西里岛,我的友人所在的地方。夏日的西西里岛可真热啊, 一走出船舱就感觉火焰浇在身上。蓝宝看我穿着狩衣,忍不住要我脱衣服, 我还是不习惯西西里的热情。不过我听G说, 冬天的西西里会较为温暖湿润,十分舒服。
我如今住在巴勒莫。当初Giotto为了保护当地居民而创立的自卫团, 如今已经壮大数百人了。从曾经的数人至如今的百人, 其过程之艰辛, 可想而知。毕竟敌对势力,既有政府,也有其他自卫团。
如今我们的自卫团已更名为彭格列——哈哈哈, 蓝宝说彭格列是蛤蜊的意思,是不是很有趣?如今彭格列成为了当地数一数二的保护团,我们从不杀烧抢掠, 我们有自己的信念与准则。为了保护而创立的组织,从今以后也是以保护为名而存在。
Giotto是个温和的人, 我从不怀疑他的品格。但sivnora不同, 相比Giotto,sivnora的手段要强硬冷酷许多。我总是担心他们兄弟二人因理念的不同而分道扬镳, 到时候彭格列的命运又将会如何。但我更担心的Giotto,毕竟 sivnora是亲人,他很注重亲人之间的感情。在他看来,我们彭格列就是一个大家庭, 身处彭格列的人,都是亲人。
抱歉, 不知不觉就发了这些牢骚。希望阿婵你不会介意。
对了,虽然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等这段风波过去,我便从西西里启航,回到日本,希望你愿意尝尝意大利柑橘。】
朝利雨月】
“不行啊雨月!给女士的情书怎么可以发这些牢骚呢!天哪,甚至连一句表达爱意的情诗都没有!还有柑橘?居然是柑橘?等你回到日本,柑橘早烂了啊!”
蓝宝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指责朝利雨月的不解风情。明明是个胆小鬼,但在这种事上,却仿佛具有强大的胆量。或许这就是来自血缘的优势?
朝利雨月并不恼蓝波的鄙视,他耐心地解释:“这并不是情书。我与阿婵是知己。”
“真的吗?”蓝宝的眼神显然不信。
朝利雨月笑笑:“何况我们东方人一向含蓄。并不把情爱放在嘴上。”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蓝宝在后续反应过来,他被嘲笑了。
“蓝宝,你就不要再捉弄雨月了。”处理完事务的Giotto,正好来找朝利雨月,还未到他的办公室,就听到了蓝宝的声音。
“Giotto!我才没有捉弄他呢!”
“哈哈哈蓝宝还小,我也没生气,所以Giotto你就不要生气了。”
蓝宝松了口气,但事后想起来,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
收到朝利雨月的信时,日本已经快入冬了。也不知道这封信在海上漂泊了多久,居然这么长时间才送到。听送信的小哥说,船上的伙计逢人就说他们看见了海妖,所以就耽误了时间。
“听说啊,碰见海妖那会儿,狂风大作,遮天蔽日,总之就是一副奇异的景象。”
我心想,这哪是海妖呀,分明就是误入罗刹海市了,海妖什么的那是西方人的玩意儿。
“然后还遇到了海上火。那活烧得可烈了。听说是什么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啊……说不定是不知火呢?
目送小哥的身影跑远后,我转身回了店里。正好遇到小花擦着手出来。
“小花,芥菜放好了吗?”
“放好了!不过这几天阳光不是很好,得晒多少时间啊?”
“稍微晒干些水分就行了,不用晒成菜干的。”
自中庭播下芥菜的种子后,我就想着做酸菜了。幸好芥菜长势不错,我的酸菜梦才得以实现。
“奴良组妖怪多,到时候多送几罐。”毕竟蹭了那么多次饭。
交代完小花这些事后,我就回房看起了朝利雨月给我的信。
信中内容,大都是西西里的风土人情。他就像一个旅游博主,极力向我推荐西西里。但我虽然历史不好,但也知道这个时候的西西里并不宁静。要不然朝利雨月信中所说的自卫团就不会创立了。
不过这个自卫团的名字有些耳熟啊,彭格列……总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的样子。
在回信和不回信之间,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回了。
自奴良滑瓢说过朝利雨月有可能在追求我后。我虽然觉得这依然是他的胡说八道,但细想和朝利雨月相处的这一个多月来,总觉好像有那么一点的苗头。
有时候身处局中,并不能看清多少。
可我有过两任恋人,这种感觉应该不会错的。
虽然信上并没有提到过什么暧昧的字眼,但感情就是在一来一去中产生的。所以为了规避这个苗头,我想不回信是正确的选择。
我收到朝利雨月第二封信是在雪融化的时候。
他在信中说,他即将回到日本。并且他的朋友也会和他一起回来,而且他的朋友是打算直接在日本隐居。如果可以,希望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打听一下哪里有空置的宅院。
“也许他也在纠结写不写这封信呢。”
小花趴在柜台上,“为什么祖母要拒绝与他联系呢?”
我将信纸折好,“不给人无果的幻想,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啦。但如果确定不想和这个人交往,那还是早点将这份无望的感情掐灭比较好。拖泥带水的实在是烦人。”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听说祖父是个是个十分惹人烦的家伙,祖母那时候就确定会和祖父在一起了,所以才没拒绝吗?”
我惊讶道:“你听谁说的?”
“奴良滑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