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为了吸引更多人来,这里有四分之一的画是季言的。他出来多年,本来就在这里读的大学,也一直用心经营着,名气比她高很多。
整十点,展馆正式开放,楚厘没出去,在一副白色的鲜花油画前站着。
毫无意外的,很多前来的人确实是奔着她人的。那场晚宴她画令人惊讶的拍出那么高价钱,确实引发了热议。
楚厘大方笑着和过来的人们打了招呼,接受了一众夸赞。
她的容颜就是很好的武器,画家不容易出名,美人画家就容易出名了。所以她今天特意去做的造型,烟紫色鱼尾裙波浪卷发高跟鞋,看似随意,实则每处都是心机,完美展示了自身的所有优势。
展馆人的越来越多,季言才姗姗来迟。
楚厘一下没认出他来,他脸上扣了个简单的白色面具,皮肤从黑皮秒变白皮……要不是认识好几年她记住季言身形什么样,真认不出来。
“你……你这?”
季言轻咳一声,“我不想露脸嘛,也不想别人知道我原来是个黑人。”他伸出两只露在外面的手,“所以我糊了粉底。”
他伸伸脖子:“还有这。”
楚厘:“……”
“……有想法,可以,看不出来。”露皮肤的地方都糊了,哪个化妆师上的,还真看不出来。
季言松了口气,“那就行。”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在这边聊天,有人过来打招呼,季言主动自我介绍。楚厘跟着聊了几句,无意间一侧目,忽然看到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别人都是休闲的不行,那人戴着顶魔术师一样的黑帽子,黑衬衫西裤,看着要去变魔术似的。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楚厘和季言说了一身快步追上,追到死角,她看向还想跑的男人,一把拽下他帽子:“你以为玩个cosplay我就不认识你了?”
男人反射性遮住脸,又放下一点露出眼睛,故作单纯的眨了两下:“很明显吗?”
楚厘心底哼一声,帽子摔他手上,“少来这套,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邢阑飞速思考,“我……我来见识一下你的盛世美颜。”
楚厘:“……”
第139章 豪门病弱大小姐
时间如细密的流沙一般, 不经意间从指缝流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楚厘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或者说是事业步入了正轨。
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Afra这个名字,知道她的画作,谈论她的绘画风格。
她知道邢阑悄悄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他没说,她也没提。这些年他确实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年龄增长, 或许是他也走上了正轨,渐渐摆脱了从前, 开始没那么极强的自我。
楚厘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这种变化,但她能很清楚的记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样子, 现在已经奔着岔路走出很长一截。以前他还是有点端着的,现在就……死皮赖脸, 放飞自我。
楚厘面无表情用力揪过被子, 把自己盖住, 伸腿,一脚踹向旁边睡死的人。
“嘶, 栘栘……”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语气, “干嘛踢我?腰坏了怎么办?”
“你再敢揪我被子,就不止是踢你了。”
邢阑清醒了些,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我揪被子了?”他有点不信, 他睡觉不怎么动。
“昨天你就揪了, 你再乱动, 我给你捆起来。”楚厘打了个哈欠,外面天还没亮。
“那你给我捆起来吧,就给我绑在这里,和你的床连在一起。”
楚厘斜他一眼,“你做梦,天亮了你就走。还有一年,接下来一年你不准再来找我了。”
看他想说话,楚厘先开口截断他的话:“当初说好的你不来,你算算到现在为止你找我几次了?”
“六次。”
“你少睁眼说瞎话,十次有了吧。最后一年,别来找我,少套路我。”楚厘语气很坚定,这两年自从有了第一次,就接二连三开始了。
一年……
邢阑握住她的手,换成十指相扣,凝着她的眼睛放缓了语气:“栘栘,我真的很想你,一年太久了,我每天都想你,太煎熬了。你不想我吗?”
最后这句话问出,他心情忽然有点荡下去,“你想我吗?”
楚厘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邢阑盯着她的睫毛陷入沉默,一直不愿意细想,但她好像真的不想,这几年一直是他一头热。她生活的很好,每天看上去心情都很好。他想弥补那五年的欺骗,但似乎没用。
出神了许久,邢阑不知道她睡着了没,他低声问:“栘栘,你对我还有感情吗?”
这句话问出,他看到她睫毛微动了一下。
邢阑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狠狠揪着,沉沉的似乎要坠下去,坠落到无尽的黑暗中。只等待那个答案。
他现在想法真的和二十七岁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情越深的缘故,或者是他更成熟了。那时候他想不管如何一定不会放她走,不论用什么手段。慢慢的,他开始觉得这样也不会快乐,不如放过。
楚厘缓缓睁开眼,双眼直视他,顿了几秒问:“你后悔了?”
“没,不后悔。”邢阑沉默了几秒声音又低了几分,“你要是……要是没有感情了,我不会纠缠你,你不用担心。”话说出的时候,心似乎也在撕扯,锥心的痛。
周遭寂静的压抑,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借着被风吹起的窗帘后透进的光,楚厘看到他目光越来越暗淡,那种绝望灰暗的感觉让她心情也不好了。
邢阑一点点松开和她紧扣着的手。
他手即将松开,楚厘握住他的手,再次扣紧,他手现在很凉,细微的发颤,她握的很近才克制住。
“邢阑,”楚厘直直看着他问:“你觉得我凭什么和你纠缠这么多年?”
邢阑愣住,眼底涌出铺天盖地的欢喜,“栘栘……”
“所有的事情,需要时间全部揭过。邢阑,我需要时间将那些发生的事释怀,你也需要。既然我们决定在一起,决定跨过所有过去,就要将那些都摆脱。”
楚厘说完不再看他,侧过身平躺着闭上眼睛。
邢阑看着她的侧脸出神,摆脱?
原来她都知道。
其实他一直无法完全释怀,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父母,觉得愧对他妈,即便知道当时的车祸是意外,并非故意谋杀,就算不逃脱罪责也就不到三年。内心拉扯着,却敌不过这段持续了九年的感情。
……
楚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
餐桌上多了早餐,都是她爱吃的,杯子下压了一张纸条:
一年后见,i love you.
*
回国后,邢阑细思了一周后,终于下定决心,去面对最不想面对的——
探监。
狱警恭敬的带领他进去,楚业天和白玫已经早被告知,现在正在一间房里等着。
邢阑推开门的时候,他们正端正坐在沙发上。
四年没见,三双眼睛相对,气氛越发诡异。
沙发上坐着的夫妇,精神看起来不错,只是鬓角添了些许白发,穿着囚衣,有点像普通人了。和那时候光鲜亮丽,春风得意的姿态截然不同。
楚业天和白玫也在打量着他,四年不见,面容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不一样了,多了笃定从容平和。气势更胜从前,若说以前是那种本身自带的冷,现在则添了高高在上的尊贵感。
楚业天和白玫知道外界的一些消息,楚厘每次也会给他们讲外面的事。他们俩都知道邢阑如今事业辉煌,蒸蒸日上,正是最顶峰的时期。
他们对这个消息倒没多诧异,当年他们就觉得这绝对是支潜力股,只是那时候以为这是个上进有野心的年轻人,对女儿也好,人品不错。没想到有曾经的牵扯。
气氛诡异静默。
邢阑在隔着茶几的对面沙发上坐下。
隔了足足快三分钟,还是邢阑打破沉默:“爸,妈……”曾经叫了三年多,邢阑以为他如今叫不出口,喊出来才发现好像也没什么。
“我今天来,想和你们聊聊。”
楚业天和白玫都没说话。
白玫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做。或许因为当初是她造成的事故,即便现在楚家被毁他们进了监狱,她也说不上恨,总觉得事情的源头本来就在她,她不配恨,一条人命和这些身外之物相比,似乎没什么了。
楚业天就还好了,他本质上更利己,更偏向自己这边多一点。只是在这儿清心寡欲了几年,原先那种情绪如今渐渐平和。
邢阑顿了几秒见他们不说话继续说:“我和栘栘四年前约定,等你们出狱后,她会重新接受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们?”
楚业天和白玫没说话,但邢阑看出了答案,心放下了不少。
“我妈的事……”邢阑停顿了一下,直直看着他们:“说真的我一直没办法释怀,你们可能不知道细节。那天是我生日,我妈想起来去给我买蛋糕,我在马路对面等她过来。”
白玫脸色变得煞白,楚业天抿紧了唇,揽住白玫的肩膀。
邢阑垂下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眉皱起,“知道酒驾后,我真的就想你去坐牢,醉驾本来也应该去坐牢。结果呢?什么都没有,你们把钱给我妈的养父养母。”
“要被送到孤儿院前,我去找我亲爹,后面你们应该都能查到,应该看过了。”
他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白玫和楚业天的眼睛,来回看着他们,“对你们,我没觉得我做错。我只愧对栘栘,我利用了她。”
楚业天皱了下眉:“我们这些年对你不好吗?那几年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没有一点顾虑吗?”
邢阑和他对视了几秒蓦然笑了一声,“真不愧是一家人,爸,我们俩真是同一类人。你也不觉得错吧?那这样问,要是你换成我,你会怎么做?”
楚业天怔了一下,沉默了。
“爸妈,我今天来找你们和解。我没想到我真的爱上栘栘了,为了我们的以后,我想努力释怀,抛弃那些愧疚矛盾,我想过好之后的生活。”
白玫一直泛红的眼眶泪瞬间掉下,嘴角动了一下,捂着脸痛哭起来。楚业天赶紧安慰,隔了几分钟白玫抹抹脸抬起头。
她忽然站起来,对着邢阑鞠了一躬。
这一下把邢阑弄的懵了一下,楚业天也惊住想拉她。
白玫这才坐下,痛哭着说:“小行,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邢阑怔了一瞬,小行,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这是他的小名,他们俩都是这样叫的。细说,其实白玫对他真的挺好,很真情实感的好。
“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愧疚,那段时间我天天做噩梦,后来也经常梦到。我真的想过去自首,但我有点害怕。栘栘那时候医药费几乎是天价,我和业天担心出问题影响到公司,到时候没钱栘栘的病情就……”那时候她二十九,虽说已经在事业上闯荡几年,但大事都有楚业天扛着,她遇事还是没太多主见。几番原因综合下来,就选择逃避,所有事情楚业天都处理了。
楚业天看不得她这样,插口道:“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让她去。”
白玫蹙眉打断他:“业天你别说话。”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性格,她有不认同。但人不可能一样,更多是他对她很好。
当初到底是什么样,邢阑现在不想管了,但这个答案和白玫的道歉确实让他释怀了一些。
“我不想让栘栘知道这些,我希望你们假装我没来过。”
楚业天和白玫也不想提当年这些事。
邢阑现在心情也有点乱,想去外面透透气:“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次过来看你们。”
从监狱出来,邢阑开了三个小时车到了隔壁省,在墓碑前呆到天黑透才离开。
之后一年,每个月,楚厘前一天去过,第二天邢阑就会去一趟。
楚厘对此一无所知,她只发现她妈妈的状态似乎比往日好了许多,不再总是似乎藏着什么心事的样子。
年关已过,第二年七月,一个盛下的午后,楚厘收拾了所有的东西,通通邮寄。地址填写的是一处新的豪宅,前几天邢阑给她发的邮件,留下的地址。
之前她听季言谈论起有座豪宅完工了,还在诧异是谁的。
没想到他竟然三年前就悄悄开始建了。
楚厘回他邮件问为什么不回婚房,邢阑说:我觉得婚房变得很邪,和我气场不合,我一去就做噩梦,精神也差。
楚厘挺可惜那九个不同款式的主题卧室的,每天换一个特别有感觉。
她不知道,这次邢阑修了十五个。每个都很有感觉。
第140章 豪门病弱大小姐
清晨五点, 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悄无声息的打在青石板路上,偶尔有几滴溅落在浅绿色的裙摆上。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没有起床, 行人很少。楚厘撑着一把绿伞,最后看了眼居住了两年多的别墅,登上出租车。
所有的物品都已经邮寄回国,只留下一个手提贝壳小包。
昨晚,她在这里的朋友们举办的了一场聚会, 送别她离开。她拒绝了他们相送, 这样走心情似乎更平静,仿佛只是暂时的离开, 没有太多大悲大喜。四年半年,似乎只是一眨眼, 初来这里时的模样记忆犹新。
登上回国的飞机,免不了怅然, 更多的是期待。飞机渐渐远离, 窗外的风景从细雨变为大片大片的云, 穿过阳光……步入黑暗……再进入光明。
睡了一夜,到达时是上午七点。
走出大厅, 楚厘远远的看到一道身影。黑色的薄衬衫,休闲西裤, 皮鞋。脸上戴了墨镜,周边路过的人总会被吸引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