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一家人收拾妥当就要进宫去,谁想临了要出门时,林墨菡却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还有些犯恶心想吐。
“快去请太医!”胤禛沉着脸说道。
林墨菡有些担忧,“还要进宫去呢,况且这大过年的叫太医不太吉利。”
“什么事都比不上身子重要。”胤禛抿着唇,拉着她坐了下来安静等太医,又对苏培盛说道:“你即刻进宫一趟如实禀报,今儿爷怕是要晚些到了。”
苏培盛应声匆忙出去打马进了宫。
弘旭眼巴巴的瞅着他额娘,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了,“额娘怎么了?”
“额娘没事,快别哭了,今儿可是过年呢。”
“福晋……”习嬷嬷突然唤了声,迟疑道:“福晋这个月身上可是还不曾换洗?”
众人具是一愣。
红枫和绿萼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好像还真是……福晋许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露喜色,就连胤禛的脸色也松了几分,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等太医来确认过后,满府上下更是陷入了一片喜气洋洋,刚好又赶上过年,可真真是吉兆啊。
愈发沉稳冷面的四爷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笑开了颜,“所有人多赏五个月月钱!”
原本按照惯例,过年会多赏奴才一两个月的月钱图个喜庆,这刚好喜上加喜,素来比较节俭的四爷也是难得特别大方了一回。
得了这样丰厚的赏赐,满府的下人自是都笑得合不拢嘴了,一叠声的吉祥话往外蹦。
“可算是等来了,一定是个跟尼杨琦琦一样漂亮的小格格!”
第83章
因着这么一耽误,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比较晚了。
林墨菡牵着弘旭进入慈仁宫时,已是满满一屋子的人,众位娘娘、福晋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喜庆隆重,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只是各种各样的脂粉香料混杂在一起气味也实在浓重,平日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不禁觉得有些犯恶心。
林墨菡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这回怀孕反应有些强烈,一会儿若是宴席上吐出来就尴尬了。
心里胡思乱想着,面上倒是不显,笑盈盈的给太后娘娘和诸位娘娘请了个安,身旁的弘旭人虽小但礼仪却也不差,小胳膊小腿儿裹得圆滚滚的小娃娃一板一眼的认真行礼,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太后当即就露出了笑脸来,冲着他招招手,“快到哀家这里来。”
“乌库玛嬷!”弘旭这才嬉笑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太后的腿,抬起头来一脸孺慕的看着她,“弘旭想乌库玛嬷了,乌库玛嬷想没想弘旭啊?”
“哎哟哀家的小心肝,乌库玛嬷日日都在想你呢。”太后愈发被哄得乐开了花儿,抱着他就是一顿揉搓,这才抬头看向林墨菡,“你也快坐下罢,别傻站着了,先前听闻奴才来报说你身子不适叫了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
林墨菡还没说话呢,弘旭那小子就迫不及待的抢答了,“额娘有妹妹了!”
“有了?”太后惊喜的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见她点点头,顿时连声道好,高兴得很,“过年迎来这样的喜讯,此乃大吉!好孩子辛苦你了……章嬷嬷,快去将四福晋的茶换了,换一碗木樨清露来,还有那些个瓜果糕点你也瞧瞧,不适合孕妇的都撤下去换了其他的来,御膳房那边吩咐一下今儿宴席上就别给四福晋上酒了……”
连声吩咐了许多事儿,足以见得太后的欢喜之情。
一来大过年的刚好发现有喜的确有些吉兆的意思,二来却也是因为老四如今拢共才一个子嗣,膝下十分单薄,如今又即将添上嫡子或嫡女,自然是叫做长辈的十分欢喜满意。
其他众位娘娘还有妯娌们也都纷纷对林墨菡道喜,无论心里是何等想法,至少表面上都是十分真诚的,也不吝吉祥祝福,一时间气氛大好。
却唯独五福晋笑不出来,看了看眉眼精致古灵精怪的弘旭,又看了看林墨菡还很平坦的腹部,心里的酸水儿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四嫂还真真是好福气呢,进门就生下了嫡子,如今又有了,不仅四哥疼你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连太后娘娘都如此疼爱你,旁人可都没被赏一口木樨清露呢……”越说这心里就越酸,语气更是酸得叫人牙疼。
太后皱起了眉,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宜妃这暴躁脾气也上来了,念着今儿是过年,只强压着火气冷眼看着她,“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老五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是怎么着,亏了你这张嘴了?快别招笑了!”
亲婆婆都发火了,五福晋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委委屈屈的闭上嘴,端起手边的茶慢慢喝着掩饰尴尬。
林墨菡也无语极了,这位五福晋怕不是柠檬精吧?
“这性子……”八福晋微微摇头,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墨菡,轻声叹道:“不过她倒也说得不错,四嫂的确是顶好的福气,我也有些羡慕四嫂呢。”
嫡长子稳稳当当的,院儿里一个闹心的都没有,哪像她……她不在意那些个出身卑微的丫头,但是一个出身佟家的侧福晋,她真的没法子不在意,佟家那般野心勃勃,能容许她所生的嫡长子压在头上吗?不能的。
八福晋默默扯紧了帕子,眼神坚定决绝,俨然已是一副严肃备战的模样。
林墨菡看在眼里,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相信八爷是重视嫡妻嫡子的,但是面对权利欲望的引诱,谁又能够保证些什么呢?算起来,佟家可以说是八爷最大的一股势力了,必要时候难免妥协。
“姐姐盼的小格格终于来了。”林黛玉嘴角带笑,又问道:“方才奴才说姐姐身子不舒服,可是害喜了?”
林墨菡点点头,略有些发愁,“估摸着我这一胎怕是要跟你一样了,总感觉隐隐有些犯恶心。”
谁曾想,还当真就一语成谶。
气氛好不容易又回暖了,谁想没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进来一个奴才禀报。
“太后娘娘,温宪公主在外求见。”
太后脸上的表情微微淡了下来,她是真被那丫头闹怕了,回回见着面都要生回气,打心底不大想见,但这大过年的,这么多人都在呢,她又怕那丫头再闹腾起来不好收场,于是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了。
五公主打扮得很是华贵,通身金碧辉煌光彩照人,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过得多好一般。
进来给太后娘娘和各位妃位娘娘行了礼后,五公主就娇笑着倚到了太后身边,伸手挽住太后的手臂,仍旧如同幼时那般亲昵,仿佛这几年的种种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也仿佛全然不曾看见太后冷淡的脸色。
“大家都一脸喜气洋洋的,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旁边的佟妃就笑道:“是你四嫂又有了,再过几个月又能给你添个侄子侄女了。”
“哦?那可真是要恭喜四嫂了。”五公主一脸的笑意,虽说看起来就很虚假,但好歹也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林墨菡嘴上亦是虚伪的寒暄,心底却很是狐疑,这可不像是五公主的脾性啊,总感觉怪怪的。
太后倒是没想那么多,见五公主难得乖巧了些,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倒是耐着性子跟她闲聊了几句。
可五公主那暴躁脾气压根儿不是能憋的住多久的,见太后神情缓和,她就以为自己可以打感情牌了,于是迫不及待的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皇玛嬷,舜安颜如今也是个大人了,却还没个正经差事呢,整日都闲得很……他也算是个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如此这般荒废了不免可惜,于大清来说也是个损失啊……”
这话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想给舜安颜讨差事呢。
太后愣了愣,冷声道:“若他真是个有本事的,皇上自然不会叫他荒废了,再者说,后宫不得干政,哀家纵然是太后也绝不能插手前朝之事,你找错人了。”
“皇玛嬷……”
五公主撒着娇还要再说什么,太后却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佟妃,“你们佟家的男人不自己去打拼,却要巴着女人吃软饭?”
这话可就难听了,显然太后是认定了五公主被舜安颜撺掇着来的。
佟妃当即脸色一白,忙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明鉴,臣妾的阿玛绝不知晓此事,许是……许是小辈糊涂……”
林墨菡也觉得,佟国维应当不会这般蠢。
佟家满门那么些个男丁,却除了佟国维以外几乎只有隆科多一人被重用过这是为何?其中的确不乏能力这方面的因素,但更重要的还是佟家已经太显赫了,若是一个个男丁全都重用起来,这个朝堂真就该改名换姓了,是以康熙不会重用年轻一代的子孙,要给顶多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虚职。
佟国维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否则的话早就该想法子为子孙谋算了,可是至今却也从未听闻过,足以见得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那又如何会撺掇五公主来跟太后娘娘讨差事呢?就算孝康章皇后在世,康熙十有八九也不会听她的话,更何况如今这位太后还不是生母呢,平常小事也就罢了,事关前朝这样的大事,求了她又有什么用?
林墨菡不觉得佟国维会这般天真,来求太后这样的一招昏棋,倒更像是五公主自作主张,因为除了太后她也没有其他什么能依靠的了,有事当然只能求助于太后。
事实上林墨菡的猜测还真没错,这事儿的确是五公主自己的主意,就连舜安颜都不知道,虽说因为她的缘故连累到佟妃受责备,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一嘴替佟妃解围,莫说只不过被太后说了一句,就是被打被罚又如何?她反倒还是要叫好呢,谁叫佟妃是孝懿皇后的妹妹。
于是,五公主仿佛事不关己般坐在一旁憋着生闷气,全然不管佟妃,只气恨太后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她,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又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只是安排个差事罢了,皇上那般敬重太后,讨要个不值当什么的小位子还做不到?
五公主很不高兴,尤其夜里散场时出了宫门竟然就没了舜安颜的身影,她就更加生气了。
“额驸呢?”
驾着马车的小厮小心翼翼的回道:“方才额驸已经出来了,自个儿骑马先走了,说是……说是跟几位爷不醉不归,今儿晚上就不回去了……”
五公主气得脸都扭曲了,恨恨咬牙。
成亲这么长时日她还能不懂那个男人?说什么不醉不归,不过只是跟几个纨绔一起花天酒地去了!每日里游手好闲整日就知道泡在青楼里逍遥快活,全然不曾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可是偏偏她还就拿他没辙!
骂他,他只当她的话是耳边风,惹急了还能给她一个大嘴巴子,打他就更加是笑话了,他可从来不会怜香惜玉,三天两头干一仗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原想着或许帮他讨个差事,让他有个正经事做就能好多了,况且她帮了他,他还能一点儿都不感动吗?却谁想太后一口就拒绝了她的如意算盘!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法子能拴住那个男人?难不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
想到这儿,五公主的脸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
五公主带着一肚子的怒火独自一人回到公主府,却谁想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却突然被丫头叫醒了,还未来得及发作……
“额驸出事了!”
五公主愣了愣,“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喝花酒去了?”在青楼里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是马上风?不能够吧?
那丫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道:“说是额驸跟人抢一个花魁,结果闹起来被人给打成了重伤,都吐血了!”
五公主脸色骤然大变,“哪个混账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额驸!”说着,忙不迭起身梳洗朝着佟府赶去。
等到了佟府亲眼看见了舜安颜的模样,五公主顿时只觉得两眼发黑几欲晕厥。
五脏肺腑损伤严重,一条腿被生生打断了,最叫她不敢置信无法接受的是,不知道是哪个下三滥的王八犊子竟然故意伤了他的下体!都血肉模糊了!
“这是被故意踹伤的……看这伤势,怕是踹了好几下……已经彻底无法挽回了……”
听罢太医的话,舜安颜的额娘和赫舍里氏当即一口气没上来齐齐晕死了过去,叶克书佟国维等人亦是怒发冲冠,又恨又痛。
五公主身形微微摇晃,咬牙切齿道:“究竟是谁?本公主要禀明皇阿玛砍了他的脑袋!”
佟国维阴沉着脸,说道:“是索额图之子阿尔吉善。”
原来这阿尔吉善也是个青楼常客,刚好跟舜安颜同时相中了一个花魁……若是寻常大抵也不会闹出这样大的事,偏今儿晚上本就在宫里喝了不少酒,一堆狐朋狗友到了青楼之后又喝了不少,都已经脑子不清醒了,一点口角就擦出了火花,谁也说不清究竟事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究竟是谁先动的手,反正回过神来时双方就已经都扭成一团了。
佟家的子孙和赫舍里氏的子孙都是一样的天之骄子,众星拱月般长大的,都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纨绔,谁也受不得半点儿委屈,况且因着朝堂上的关系,两家之间本就是敌非友,结缘颇深,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一言不合就闹起来也并非多稀罕的事儿,只是却谁也想不到,对方会下这样的死手。
“赫舍里氏是元后的母族,那索额图深受太子殿下的宠信,皇上他……”叶克书有些不好确定皇上的态度,恐怕最终也就是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结局,毕竟说到底双方为了一个花魁打起来也着实丢人。
五公主却恨道:“赫舍里氏又如何?索额图之子又如何?舜安颜可是大清额驸!他家敢对额驸下这样的毒手,分明是藐视皇家尊严!待天亮本公主就进宫去求皇阿玛和皇玛嬷做主!”
佟家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拦着,叫五公主去闹总归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准还能有点收获。
于是,大年初一一大早五公主就哭着进宫了。
等听完她的哭诉,康熙和太后都震惊了。
堂堂额驸竟因为一个花魁被人打成了太监?甚至还重伤濒死?
“荒唐!”康熙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