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会儿,像是不太接受面前的事实,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而且还出现在床前……
她狐疑地攥住薄光年的手,用力掐掐:“真的吗?”
她下手不轻,薄光年没觉得太疼,但也忍不住皱了下眉。
然后,没有说话。
鹿溪失望:“我果然还是在做梦,拧自己都不疼。”
薄光年:“……”
你拧的是自己吗?
确认是梦,鹿溪收回手,胆子更大了些。
她将自己裹成小粽子,躲在被窝里盯着薄光年看:“我刚刚也梦见你了,你到底给我造成多大心理阴影啊,我今晚怎么一直梦见你。”
他问:“你刚才,梦见我什么?”
鹿溪小声:“梦见你满脑子黄色废料,被我打了一顿。还梦见外面下大雨,你到处找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跑遍整个北城……哎,倒也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
薄光年身形微顿,不知怎么,一颗心突然软下来。
像是浸没进大海,四面八方的水压将他包裹,胸腔发胀,像是回到生命的初始时刻。
他低声:“不复杂,但挺贴合实际的。”
鹿溪轻咳两声:“哪里贴合实际,现实里你怎么可能会到处找我,你根本不找我。”
薄光年失笑:“可是,我确实,一直在找你啊。”
哪怕今晚,雨水淹没北城。
我也一定要先确认你的安危,才能闭眼入睡。
他不说话,鹿溪就看着他,慢慢地眨眼睛,睫毛一动一动。
薄光年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碰碰:“你不舒服吗?”
下一秒手指传回热度,他立马就知道,她为什么咳嗽了。
薄光年皱眉:“你发烧了?”
鹿溪又咳了咳,一本正经地小声:“是有一点,我没力气。但我刚刚听见,司晨已经去找医生了。”
她喃喃着,闭上眼:“我再闭上眼,睁开,就醒了。就可以起来吃药了。”
薄光年默不作声。
三秒过去,鹿溪睁开眼,看到薄光年还在。
她重新闭上眼。
十秒钟过去,鹿溪又睁开眼。
看到床前投下一片黑影,男人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还立在床头。
鹿溪:“……”
鹿溪咳嗽几声,虚弱地问:“我是不是活在梦里?”
薄光年:“……”
他抿唇,借着天然的身高优势,坐在床边,将鹿溪扶起来。
隔着软软一层薄被,鹿溪惊慌失措,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他一言不发地,将她抱住。
然后,很轻很轻地,在她背上拍了拍:“我去给你拿热水好不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鹿溪愣住。
反应过来之后,嗓子发痒,忍不住,又咳嗽了一阵。
薄光年安抚小朋友似的,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毛捋。
等她差不多了不使劲咳了,才将她放回柔软的抱枕堆里:“如果付司晨叫过人,这会儿大夫差不多也该到了。我下楼看看,给你接杯水上来。”
鹿溪睁圆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一张嘴就想咳嗽,她担心自己再咳嗽,他又会跑回来抱着她拍背。
……又不是宝宝。
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一点一点向下挪,挪进小被窝,很快又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
薄光年将时间掐得很准,再上楼时,还真是带着医生一起上来的。
鹿溪迷迷糊糊就被人抽走了一管子血,这医生下手贼快,她还没顾上喊疼,就结束了。
“先吃点退烧药吧。”迅速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态,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薄光年“嗯”了一声,送医生到门口。
窗外雨还没停,但夏季的天已经开始慢慢翻起鱼肚白。
鹿溪躺在床上双眼放空,按着胳膊上被抽血的地方,怎么躺都不舒服,觉得自己柔弱无助又可怜。
连动一动都没力气,跑也跑不远,只能任人宰割。
薄光年去而又返,没注意到她惆怅的小心思。
大跨步走到床前,坐下,只见她生无可恋地按着面前,索性将她的小细胳膊捞过来放在床边,低声:“放这儿行不行?我给你摁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棉签捏进自己手中,轻声说:“吃了退烧药,再睡会儿。”
他下手不重,按压的力度模仿着她来,跟她差不多。角度倒是很标准,一点儿也没偏。
鹿溪盯着看了会儿,不满:“不要你。”
她小声呢喃:“我不喜欢你了,不要碰我。”
她说着就又想往被窝里钻。
薄光年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胳膊,皱眉:“得按十分钟,你别乱动。”
鹿溪微怔,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昨晚也是这样,他也是按着她,跟她说,别动。
“我凭什么听你的。”鹿溪发着烧,浑身不舒服,情绪比平时还要敏感。嘴一扁,一副又要掉眼泪的样子,还死活硬憋着,“我就要动,我要疯狂乱动,你放开我。”
薄光年:“……”
他心里有些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了。微皱着眉,手下力道一点儿不肯松。
鹿溪挣扎两下,发现跟昨晚一样没用,憋着一包泪将半张脸缩进被窝,自欺欺人地躲在被子里不看他。退烧药药劲儿上来,她很快又开始感到困倦。
按满十分钟,鹿溪已经睡着了。
薄光年确认抽血处不再出血,将棉签扔掉,坐在床前,守着她坐到天明。
挺好。
他想。
昨天做到天明,今天坐到天明。
窗外暴雨下了整夜,天光大亮时,他算算时间,起身往楼下走。
止咳药得按时吃。
又要把她弄醒……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气得咬自己。
像昨晚一样。
薄光年这么想着,顺着扶梯向下走,一路上听到细小的动静,走过去,发现付司晨竟然也在厨房。
他意外:“你没睡?”
付司晨摇头:“睡了一小会儿,公司有点事,我早上还是得过去一趟——对了,我们不是说十五分钟探视时间吗,你怎么在楼上待了那么久!你像话吗!”
薄光年没接这个茬。
他接了杯温水,彻夜未眠,声线低哑:“我给她喂完药就走。”
付司晨:“?”
付司晨不懂了:“真走?”她就是说说而已,这男的也太没毅力了吧。
薄光年有点不太确定:“小鹿好像不是太想见到我……她大概还在生气。”
他说,“我可以中午之后,或者下午……再过来。”
给她准备一些吃的,带过来。
午饭,或者,下午茶。
付司晨愣了几秒,头顶弹出一串问号:“你有毛病吧,她喜欢你,怎么会不想见到你?她闹脾气,你不能哄哄她吗?你俩结婚三年,每次都是她说不想见你你就立刻走吗?你为什么会有老婆,是因为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
薄光年看着她。
她也看着薄光年。
两个人对视几秒,薄光年表情不太自然地转过身:“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哄她。”
-
鹿溪这一晚睡得断断续续,没有一个觉是完整的。
吃完退烧药之后,很邪门地,她又梦见了薄光年。
梦里光影重重,她睡得不沉,被人轻轻戳醒。对方用手指触碰她的脸颊,低声让她醒醒,等会儿再睡。
鹿溪吃力地睁开眼,又看到了梦里的人。
鹿溪:“……”
就很邪门。
薄光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用小量杯量出了成人分量的糖浆,放在床头柜,扶她起身,语气平和:“来,把这个喝了。”
鹿溪纳闷:“你为什么一直跟药过不去。”
薄光年没反应过来:“还有什么药?”
鹿溪:“还有之前,非要追着我给我上药。”
薄光年眉头微皱一下,想起来了。
他看着她,平静道:“就是因为没有上那个药,你才会发烧。”
鹿溪:“……”
鹿溪又想掀桌了。
她推开薄光年:“我不喝了,不要喂我。”
薄光年眉峰微聚,放下水杯,力道有些重,温水摇晃,有一些洒了出来。
玻璃材质碰在床头柜上,发出闷响。
鹿溪被吓得一怂,飞机耳又冒了出来。
卧室内一片静默,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与她对视,气场就拉到满格。
鹿溪觉得自己好可怜,她小心地往床里缩:“你要打我吗?我只是不喝药而已,你就要打我?”
薄光年:“……”
他在心里叹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鹿溪……以前,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她最近,似乎,愈发肆无忌惮。
薄光年沉吟半晌。
穷途末路了似的,他试着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住瑟瑟发抖的鹿溪。
微垂着眼,声音很低很低,很轻地说:“拉个勾,不生气了好不好?”
安静的卧室内。
外面雨还在下,水浇在窗玻璃上,留下一道一道痕迹,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鹿溪被他勾住小指,可怜地,小声说:“要我原谅你?”
她舔舔唇,嚣张呢喃:“跪下求我啊。”
作者有话说:
鹿鹿子:看着我社死,你都不提醒一下吗 :D
鹿鹿子兵法:不怕死体质,敌强我弱,敌弱我强,如果可以放肆,那就肆无忌惮 XD
-
抽红包子-3-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玖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 20瓶;西瓜 10瓶;xxxx. 7瓶;45357829、今天也是小可爱、wings 5瓶;猫宝贝 3瓶;淡操心、因吹斯汀 2瓶;二局、桃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哄她【补全了!】 [VIP]
薄光年:“……”
薄光年觉得他刚刚是不是有些幻听, 放下水杯,微眯起眼:“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鹿溪立刻攥着被角往后缩:“你威胁我。”
无形的飞机耳招摇地顶在脑袋上, 她后撤,小指从他手中滑落:“我不重复,你离我远点。”
薄光年无声地叹息。
现在的鹿溪像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他也没有照顾过小孩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 以一个张开怀抱的姿态, 朝她伸手:“你把止咳药喝了,我就离你远点儿, 下午之前都不过来了,好不好?”
鹿溪微怔:“你要去哪?”
薄光年:“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回趟公司。”
他昨天下午满脑子都是鹿溪,走得很匆忙。
被开掉的老股东们集体找麻烦, 找上了薄光年的父亲。虽然这事儿, 大概率, 他父亲完全不会搭理他们,也不会管。
但于情于理, 他还是得回去看一眼,把这些不听话的老家伙们处理干净。
鹿溪眨眨眼。
他见她神情松动, 试探着,又将手伸了过来。
鹿溪立刻:“烦死了,别伸手,不拉钩。”
薄光年:“……”
他只能站起身:“那我把糖浆放这儿, 你记得喝。”
鹿溪不说话。
薄光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低声:“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鹿溪:“?”
她奶凶:“我没想等你,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薄光年快速在她头顶摸一把:“那我处理完事情之后,还是回这里来找你,你好好休息,不要乱跑,好不好?”
老婆不愧是老婆。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一丢丢心酸。
一夜过去,连摸都不让摸了……就碰一碰,还得迅速把手收回来,不然她就要咬他。
鹿溪重新躺下,背对着他:“不好。”
她嘀咕:“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等你。”
虽然嘴上不饶人。
但,还是,好可爱。
薄光年手指微动,还想再戳戳她。
手伸到半空,听见这话,又收回来。
顿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
你去哪里都没关系。
我会跟着你的。
哪怕下地狱。
-
鹿溪背对薄光年,一直到最后,也没喝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和药。
她的烧稍稍退了一些,隐隐感觉他悄无声息地在自己床前坐了很久,外面大雨倾盆,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盯着自己看。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鹿溪昏昏沉沉睡过去,再醒过来,卧室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十二点多了,她转过身,床头空无一人。
“……还真走了啊。”
鹿溪不高兴地踢踢被子,习惯性地伸手碰碰床头水杯的被壁,微怔:“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