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类居然还能反抗……?!
晶化孢母又惊又怒,它仅存的触手本来就不多,被夜鹰砍断几根后更是只剩下可怜的两三根,不敢再掉以轻心,触手猛地发力,闪电般袭卷上夜鹰的四肢。
夜鹰故技重施,想用匕首再度割断触手,但这次晶化孢母警惕了,它以牺牲一条触手为代价,卷住夜鹰的匕首,把它从她手中拔了出来,远远丢开。
夜鹰的反应很快,在丢失武器后立即变换策略——屈起双臂,死死护住怀中的真空装置,不让晶化孢母有机可乘。
对此,晶化孢母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仅存的两根触手缓慢卷上夜鹰的身体,将她紧紧勒住。
它倒要看看——在缺氧和触手的双重攻击下,这个人类究竟能坚持多久!
***
夜鹰的呼吸很困难。
在被晶化孢母夺走氧气罐的几分钟后,她便开始出现了缺氧的症状。
先是头晕,耳鸣,四肢逐渐软弱无力,紧接着,胸口开始泛起一阵呕意,大脑昏昏沉沉,像是被浸入了水泥一般,泛起一股钝痛感。
因为缺氧,夜鹰的意识开始逐渐迷离,但她不敢昏过去,只能用力掐住手臂,试图挽救最后一丝清明。
而同时,夜鹰又不得不提防着晶化孢母——它的触手正不断蠕动着,试图掰开她的手臂,好取出真空装置。
如果不是真空环境大大削减了晶化孢母的力量,也许夜鹰就要被它得逞了。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艰难抵抗晶化母虫的触手。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夜鹰的缺氧症状更严重了。
她的指甲边缘开始泛起一层细细的青紫,瞳孔扩散,心跳迅速加快,“咚咚!”在胸腔中跳跃,那声音给人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仿佛每一下都直击夜鹰的大脑,撞击出头晕目眩感。
她快支撑不住了。
手指开始缓缓从真空装置中松开,即便夜鹰用尽最大的努力去抑制,但四肢却颤抖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而见状,晶化孢母趁虚而入,触手用力拽紧夜鹰,她像一只身不由己的蚌壳,被迫露出了柔软的内里。
夜鹰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挣扎,她想抵抗晶化孢母,却依旧失败了,眼睁睁地看着真空装置一点一点暴露了出来。
终于,第一根触手碰上了装置。
不……
夜鹰微微颤抖着,瞳孔中有不甘的水纹扩散开,凝成一滴滴晶莹的圆珠,缓缓在真空中扩散开。
不行……不行……!
——她答应西戈、答应白夜,会杀死晶化孢母,将人类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
夜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扯,挣开晶化孢母的禁锢,拼命朝远离它的方向划去。
只要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但,一只触手仍旧卷上了夜鹰的右腿。
先是右腿,紧接着是左腿——晶化孢母就像个阴魂不散的猎手,用一张细密的网将夜鹰尽数裹了起来。
她又被一点一点拖拽了回去。
终于,绝望缓缓张开了阴影,笼罩住夜鹰的心头。
失败了。
她失败了。
她还是失败了。
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却做不到……在晶化孢母的力量面前,任何抵抗都只是蜉蝣撼木。
大滴的泪珠从夜鹰的眼眶中泛涌而出,胸腔里像是燃烧着一把熊熊火焰,灼得她四肢都微微颤抖起来,那股剧烈的痛意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怎么办?
她该怎么做?
下一步是什么?夜鹰迷失了,她就像是站在迷宫的岔路口,脚抬起,却又不知在何处落下。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
夜鹰茫然抬起头,但偌大的洞窟内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类的身影。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夜鹰的身体痉挛似地一颤,她像是在极力压抑住滔天痛苦般,缓缓拱起了背。
“后悔了吗?”孢母看出她的惊痛,无声笑了起来,“谁让你想抵抗我呢?我给过你机会的。”
可笑。
区区一个人类而已,居然认为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单独打败它。
但现在,梦已经被它打碎,这个可怜的人类少女只能面对现实——死亡已是定局,她将在孤独中迎来生命的终点。
晶化孢母低低笑了一声,分出一只触手,去拽取夜鹰手中的真空装置。
但一拽,却没能成功。
——小方盒被夜鹰死死扣在怀中,即使指关节根根泛白,都涌出了细小的血珠,却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晶化孢母震愕,这个人类……?!
“不会给你的……”
即使视线已经发散,即使耳边回荡着轰隆鸣声,夜鹰却拼命抬起头,那双浅蓝双眸中迸发出流星般璀璨的光芒。
她答应过的。
她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即使堵上生命,她也必须守护人类。
晶化孢母先是震愕,随即恼怒了起来。
它自己也已是苟延残喘,已经没有时间陪这个人类消耗了,干脆调动所有的触手,集起最后的力量,顶端凝成尖刺,赫赫冲向了夜鹰!
它来势汹汹,夜鹰根本无法、也无力去抵挡,只能沉沉闭上眼,所做的事唯有一件——尽量用身体挡住了真空装置。
但,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落。
反而是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夜鹰往下一拽,她便如同一丝浮萍,被拽离晶化孢母的攻击轨迹。
夜鹰的眼睫颤抖了下,惊愕睁开眼。
一根细长的光丝横在腰间。
千钧一发之际,便是它帮助夜鹰躲开了攻击。
夜鹰错愕伸出手,想去触碰光丝,那根细长的金线却自己先松开夜鹰,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狗般蹭了蹭夜鹰的手指。
从夜鹰的指尖传来一股柔软温暖的温度,她愣愣看向光线。
这……是……?
可没等她来得及分辨,下一刻,晶化孢母的触手又席卷而来!
但这一次,它依旧失败了。
数百根光丝突然从夜鹰身后涌出,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触手挡在了夜鹰的面前!
“什么?!”
晶化孢母试图挣扎,但越来越多的光丝冒了出来,它们源源不断地从洞口伸入,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流,紧紧缠绕住触手。
它们对晶化孢母杀意十足,对夜鹰却极致温柔——几根光丝从光流中分离出来,柔软地绕上夜鹰的四肢,将她缓缓带离触手的攻击范围。
夜鹰怔忡地看着它们。
“你们……”到底是谁?
“夜鹰。”
突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夜鹰脑海中落下。
随即,她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夜鹰的瞳孔在那一瞬睁大,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温和的雪灰色眼眸。
她的唇颤抖了下,无声吐出一个名字。
“白夜……”
“你做得很好,”白夜的声音低低在她脑海中回荡,“已经没事了。”
他轻轻托起夜鹰,戴着手套的双手覆盖在夜鹰伤痕累累的手上,即使隔着一层布料,白夜稍显冰冷的体温却准确传达至夜鹰的肌肤上。
他低下头,将带着凉意的唇轻轻贴在夜鹰上,随即,温暖的氧气被缓缓渡入她口中。
那股一直萦绕在胸口的灼烧痛意顿时减轻了不少,夜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看见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用力扣住白夜的脖颈。
白夜没有骗她。
他承诺过,不会让她独自一人。
但白夜也并不是毫发无损,夜鹰的唇间弥漫着一股不属于她的血腥气——那是从白夜那里传来的。
他从数以万计的晶兽群中一路走来,想必也是历经艰难,才堪堪坚持到极北之巅。
胸口猛地传来一股痛意,夜鹰像是害怕似地收紧双臂,拼命抱住白夜,她实在过于用力,尖锐的指甲几乎刺入白夜的肌肤,后者却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搂住了她的肩,带着安慰意味地拍了拍。
“别怕……”他低声道,“已经没事了。”
现在,就交给他们吧。
光丝仍源源不断地涌入,几乎占据了大半洞窟,细密地缠住晶化孢母,在它们的控制下,后者明显势弱起来,被束缚得连反抗余地都没有。
夜鹰愣愣望着这一切。
她轻轻抓住白夜的手,它们到底是……?
白夜反握住她,低声耳语:“你听。”
听?夜鹰微怔了下,听什么?
但随即,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她耳中响起。
“殿下,”它细细道,“我们来啦。”
夜鹰猛地抬起头!
这个声音……是从哪里……?!
但没等她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声音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渐渐在她的耳中汇聚成巨流。
“已经没事啦,我们来了。”
“殿下很拼命呢,真的辛苦啦。”
“能相信殿下真的太好了,你果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无数细声间,一根光丝缓缓升起,轻柔地缠绕住了夜鹰的脖颈。
“夜鹰,”它的声音带着一股夜鹰熟悉的语调,“终于又再见面了。"
那一瞬间,无需解释,夜鹰福至心灵,颤抖双唇道:“司……司舟……?”
光丝没有否认。
“夜鹰,”它温声道,“真的非常谢谢你。”
谢谢她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将实验体从那黑暗的地下中带了出来。
谢谢她勇敢面对晶化孢母,即使孤军奋战也努力完成守护人类的诺言。
谢谢她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
他说,总有一天会带他们去看蓝天,但其实……
光丝转向夜鹰的眼眸,那双浅蓝双眼正闪烁着晶莹的水光,好似倒映着一片苍穹。
——蓝天一直在她心中。
“别担心,”司舟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身后,还有他们。
如果说她是逐阳的向日葵,那光丝——他们就是土壤,是水源,是守护向日葵的根基。
夜鹰之星照亮大地。
而大地,也将托举起夜鹰之星。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司舟重复道,“——一直不是。”
在他们的不远处,触手如同暴露在空气中的泡沫,根根碎裂开,散成细碎的粉末。
——晶化孢母正在溃塌。
它被长时间置于真空中,已是苟延残喘,加上光丝的压制,终于支撑不住,坚硬的躯干开始一寸寸碎裂,就像是个易碎的玻璃制品,在夜鹰面前分崩离析。
“怎么可能……”它不甘地摆动着触手,“明明……你们都只是些低等的人类,我才是……我才是……!”
但不等孢母挣扎,光丝重重一捶,将它最后的根基也尽数毁去。
晶化孢母的身体一滞,随即,了无生气地落了下来。
它的身体残片漂浮在真空中,过了会,开始慢慢融为灰烬,渐渐从夜鹰的眼中消散了。
直到这时,白夜才伸出手,按下真空装置的开关,解除了真空状态。
“结束了。”
清冷嗓音在夜鹰耳边响起,带着无限的柔和:“夜鹰,是我们的胜利。”
人类,终是坚持到了最后。
***
两个月后。
“笃笃。”夜鹰站在一间病房前,轻轻扣响了门。
“请进。”过了会,房内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悬浮门打开,夜鹰走了进来,对着病床上的金发青年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裘德·欧拜亚半坐在床上,身后靠着一个软垫,见到夜鹰,他的眼倏然亮了起来:“你来了。”
没等他再开口,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嗤笑:“激动什么?又不是来看你的。”
闻言,夜鹰视线转向一侧:“西戈也醒了?”
旁边还并排放着两张床,上面躺着两人,此时其中一个黑发青年正一脸不耐地抱着手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不是还要留院勘察一段时间吗?”靠墙的棕发青年——文刀袖无奈道,“西戈,拜托你消停一会吧,你简直比青蛙还聒噪。”
西戈愤愤道:“但我的污染值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了,凭什么不能让我出去!”他在这医院里快闷死了!
夜鹰说:“万一复发了怎么办?医生也是为你好。”
两个月前,当她杀死晶化孢母的那一刻,据说所有的晶兽都忽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纷纷倒地而亡,不仅如此,有人惊讶发现他的污染值忽然锐减,并逐渐趋于零。
而这并不是个例,全国各地不断有人声称自己的污染值开始下落,为此,政府开始进行全民检测,三天后,检测结果出来了:相较于之前的全国统计,国民的污染值忽然平均下降了五个百分点。
而后幸存的远征兵团也将胜利的消息带回了首都。
结合这一点,一周后专家给出了解释——他们认为晶化孢母作为所有晶化孢子的源头,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当孢母被杀死,孢子的生命失去依存,便开始失去活性,并逐渐死亡。
但由于个体耐性不同,因此污染值的减速也有快有缓,但不论哪种情况都表明——晶化病毒正逐渐失去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