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一个晚上,裴绢的精神十分萎靡,意志消沉,整个人像失了魂般,被人提溜出佛堂时,根本没反应。
直到裴织和秦贽相携走过来。
她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秦贽小心翼翼地揣扶着裴织上马车,然后他也跟着上了马车,马车的车帘放下。
接着她又被人粗鲁地推上一辆简陋的马车,马车里没有任何装璜,甚至没有铺上防震的毯子,硬梆梆的,她摔在上面,身体生疼生疼的。
眼里不由又沁出了泪水。
她闭上眼睛,呜咽出声,再次忍不住问,为何自己会落得这下场?
回到京城,裴织吩咐侍卫将福宁郡主送回温府。
自从被册封为郡主后,温如水在外面买了宅子,将小齐氏接过去,目的便是将小齐氏和镇北侯府的人分开,省得继续住在镇北侯府,刺激到小齐氏的病情。
温如水回温府,刚下车,锦霞、锦岚迎过来,当看到她那张还未消肿的发面馒头脸,差点泪崩。
“郡主,您受苦了。”两个宫女含泪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回房,恨不得马上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温如水笑道:“其实还好,就是看起来严重一些。”
锦霞泣道:“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好了?”
温如水无言以对,不好和两个关心过度的宫女争什么,朝送她回来的秦玄致谢。
秦玄还了一礼,说道:“郡主不必客气,日后若是郡主有什么麻烦,可以通知在下,在下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温如水被他的话弄得心脏漏了一啪,忍不住抬头打量秦玄。
身高八尺,面容俊朗,体格壮硕,可见平时有坚持锻炼,绝对有八块腹肌,虽非军旅出身的士兵,但他身上有一种铁血的悍气,更是男人味十足……
温如水面上一红,庆幸自己现在是发面馒头脸,脸红什么的没人能看出来。
她赶紧道:“好的好的,日后就麻烦秦侍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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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织和秦贽刚回到皇宫,太后和皇帝的人前后到东宫。
都是来询问太子妃发生什么事的。
太子妃昨儿一早出宫,甚至连晚上都没回来,自然引起宫里两大巨头的注意,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不免有些担心。
秦贽将他们打发走,朝裴织道:“阿识,你去休息,孤去见父皇和皇祖母。”
知道他是想自己应对太后和皇帝,裴织很领这份情,意思地问一句,“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太子爷格外男人地说,“孤是你夫君,这种事由孤挡着便成。”
裴织看他这么乖,忍不住又奖励他一枚香吻。
太子爷嘴角微微翘了下,很快就将之压下来,回房换了一身衣服,马不停蹄地朝勤政殿而去。
第147章 撸掉爵位。...)
昭元帝将看到一半的奏疏放下, 问道:“太子妃那儿发生什么事?”
他掌控的内廷禁卫确实无孔不入,但对于他的太子,昭元帝极少会让内廷禁卫打探太子的隐私,干涉他的事情。
是以这次太子妃突然出宫, 夜不归宿, 昭元帝并未让人去打探, 直接询问太子。
这也是他对太子妃的一种尊重。
皇帝可没有尊重人隐私的节操, 只是太子妃表现出来的价值, 无形间已经跳出太子妃的身份限制,皇上对她不仅是当儿媳妇来看的。
秦贽先给他请安, 然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昭元帝愣住, “福宁郡主失踪, 你们怎么不告诉朕?”
好歹是他亲自册封的郡主, 有人对她不利,藐视皇威,昭元帝自然生气的,完全可以让内廷禁卫出动,尽快将人寻回来。
秦贽道:“福宁郡主这次是受太子妃连累, 太子妃想亲自去找她,以便震慑某些宵小之辈, 所以不麻烦父皇, 其实儿臣也没多干涉。”
前面的话听着还正常, 可后面那句算什么?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瞪他一眼, 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对太子妃还真是放心。”
“那是自然。”秦贽理所当然地说, 眼睛瞥着他,“她能给儿臣出那么多赚钱主意, 还能让儿臣头不疼……”
昭元帝眉心一跳,生怕他又来一句“咱们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朕知道太子妃并非普通人,这次便算了。”
秦贽嗯一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昭元帝纳闷地道:“你不是失忆了?怎地还知道太子妃能让你不头疼?”
“父皇,儿臣不蠢也不瞎。”秦贽幽幽地说。
就算没有看过自己留的小册子,光是听周围人叙述,以及他和太子妃平日的相处,也能感觉到异常。只要略一想,就能明白是什么,更何况他还有很多关于太子妃的记忆,平时不去想时没什么,但凡接触到,记忆就会苏醒。
昭元帝当作没听到这话,皱着眉问:“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怎会如此大胆?”
“这没什么。”秦贽绷着脸说,“她自个生了妄念,想当太子妃,所以怨恨太子妃,以为太子妃抢了她的尊荣。”
昭元帝果然生气地拍桌,“大胆!”
太子妃是他为太子精挑细选的嫡妻,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岂由得谁都能妄想的?若是他不同意,就算是朝臣宗室都逼不了他,区区一个侯府的庶女,竟然也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裴绢觊觎太子妃之位不说,还因此生恨,对太子妃出手,虽然她没伤到太子妃,却故意掳走福宁郡主,逼太子妃出面,对太子妃不利……
“朕记得去年七夕,你遇刺时,她当时也故意跑去找你,莫不是想给你当救命恩人不成?”昭元帝不愧是生性多疑的皇帝,很快就能将裴绢的心态摸个正着。
秦贽惊讶,“父皇,还有这事?儿臣去年七夕遇刺了?”
昭元帝嗯一声,将去年七夕的事情仔细和他说了说,最后道:“因为玉米和红薯之事,最近陆续会有他国的使臣进京,只怕北蛮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届时你仔细看看哪些是真心求粮食,哪些是虚情假意。”
秦贽神色一凛,恭敬地应下。
“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只是个弱女子,能顺利地将福宁郡主掳走,应该有人在帮她。”昭元帝眯着眼睛说,神色不定。秦贽道:“儿臣也这么想的,已经派东宫暗卫去查了。”
昭元帝没再说什么,只道:“这二姑娘不能留了。”他心里已经生出杀意,不过一个区区侯府庶女,杀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父皇,能不能将她交给太子妃处置?”秦贽问道。
昭元帝想了想,觉得这事确实是太子妃受委屈,由太子妃处置倒也可以,于是没再说什么。
秦贽在勤政殿里陪昭元帝说了会儿话,便往慈宁宫而去。
见到太后,他将先前和昭元帝说的话复述一遍,太后果然震怒非常。
在太后心里,她的儿子和孙子都是千好万好,特别是太子作为储君,身份尊贵,唯有家世才貌出众的贵女才能配得上,一个侯府庶女竟然如此痴心妄想,还胆敢伤害太子妃,谁给她的胆子。
“这裴二实在大胆,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定不能再留着她。”太后和皇帝的想法一样。
秦贽少不得又搬出先前的话,让太子妃来处置裴二。
太后皱眉,“莫不是太子妃还念着姐妹之情?”
这等大胆狂妄又没有自知之明之人,太后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暗忖可能是太子妃心软,因是自家姐妹,舍不得杀她。
秦贽道:“太子妃确实是个心软的,还请皇祖母将人交给太子妃处置罢。”
听他这么说,太后也不好说什么,这点面子不是要给太子妃的。
离开慈宁宫后,秦贽回到东宫。
走进福宁殿,便见裴织坐在那里喝茶,不由问道:“阿识怎地不去歇会儿?”
“没事的,我还不累。”裴织朝他笑,亲自给他上茶,问道,“父皇和皇祖母那边怎么说?”
秦贽让伺候的宫人退下,绷着脸说:“他们都十分生气,要处死裴二。”
裴织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喝着茶,“然后呢?”
“孤让他们将裴二交给你处置,他们应下了。”太子爷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孤知道你应该不希望她死。”
如果太子妃要处死裴二,早在庄子里就动手,而非将人带回来,让人私底下关着她。
裴织脸上露出笑容,探身过去,在太子殿下矜持高贵的脸蛋上亲了几口,看他故作镇定、实则耳尖发红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多谢殿下。”她笑眯眯地说,“我暂时不能杀她,要留着她。”
她说的是不能杀她,而非是不想杀她,可见这裴二身上有暂时不能杀的原因。
秦贽慢悠悠地喝茶,心里明白,并未再多问。
他相信,有一天,太子妃会告诉他的,太子妃现在不告诉他,肯定是她还不够信任自己,或者自己没能力帮她。
不管是哪种,他都有足够的耐心等着。
东宫暗卫的速度非常快,回京的翌日,就将查到的消息呈到裴织面前。
秦贽下朝回来,问道:“阿识,怎么样?”
裴织道:“我那大伯确实知道裴绢私下离开庄子回京的事,甚至在外为她置办了个宅子,让她回京时有落脚之地……”
东宫暗卫能查到的其实并不多,事情只是有个大概,谁在帮裴绢掳人这些,其实还没有查出来。
不过光是这些,便能定威远侯的罪。
裴织当然知道,从用精神力攻击太子到策划掳走温如水,都是温若晶所为,以裴绢的胆子,她根本不敢做这些事,也没能力做。
可她得温若晶的帮助重生,被温若晶的灵魂附在身上,便要承担后果。
威远侯虽然疼爱这女儿,但能给她的帮助有限,给她提供个宅子就差不多,掳人的事情,威远侯应该是不知道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
秦贽冷着脸说:“看来威远侯府应该换个侯爷了。”
太子爷这话,也变相地决定威远侯的命运。
这侯爷是当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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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威远侯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狂跳,心里有种灾难临头的预感。
他按了按狂跳的眼皮,好不容易让它平静下来,如往常那般洗漱更衣,然后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今儿是休沐日,他不需要去衙门。
刚走出房门,一只乌鸦从半空中旋转而下,落到院子里那株叶子落了不少的树上,发出嘶哑的声音。
出门撞乌鸦,在时下世人看来,是不祥之兆。
威远侯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下,颇有些胆战心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莫非是太子什么出事连累到太子妃?还是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亦或是绢儿那边……
威远侯心神不宁,和夫人一起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咱们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威远侯夫人看他一眼,“侯爷,您要问什么?”
“我……”
威远侯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怕精明的夫人察觉出什么,只能郁闷地闭口不提。
倒是威远侯夫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见他眉宇间隐隐的忧心,心里也是一跳,不由想起前几天太子妃突然回府一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两人的预感很快成真。
当威远侯府的大小主子们都聚在寿安堂陪裴老夫人说话,宫里来了两份圣旨。
一份圣旨是申饬威远侯行事不端,并表示他的年纪大了,应该退位让贤,撸了他的侯爵之位;一份是让威远侯世子裴安珏继承侯爵之位。
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特别是威远侯,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虽说不年轻,也可没老到不能动,看这京城里,七老八十的都还赖着位置的不少,怎么到他这里,他年纪就大了?
裴老夫人也是惊愕不已,不过她经历的事多,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府里的子孙接了旨。送走宣旨的天使后,裴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瞪向仍在茫然的儿子,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可能真的恨不得拿茶盅砸过去,将他砸清醒一些。
“父亲……”
捧着圣旨的裴安珏欲言又止,他的茫然并不比父亲少。
他还没二十就成为侯爷,这年纪放在京城里,年轻得过份,也十分不可思议。
威远侯看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看到他手中那份圣旨,顿时有种想撕了它的冲动。
他怒瞪着儿子,“你是不是去太子妃那里说了什么?”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皇上撸了侯爷之位,加上圣旨也没说得太明白,以为那行事不端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目的只是让他儿子继承侯位。
这让他如何甘心?
裴安珏一脸冤枉,“父亲,我没有,自从四妹妹出阁后,儿子已经很久未见她……”
就算他是娘家兄长,对于太子妃而言也是外男,哪里能随便去东宫看她?
威远侯无法接受现实,气得口不择言,涨红了脸,指着他大骂:“你是没有,但你母亲、你妻子……”
“闭嘴!”裴老夫人厉声喝止他的话。
威远侯声音一顿,看向母亲,神色委屈:“母亲,我……”
裴老夫人脸庞寒着脸,冷冷地看着自以为受委屈的儿子,说道:“你们都退下。”
威远侯夫人机警地让周围伺候的下人退去,朝担忧地看过来的儿媳妇和女儿暗暗摇头,让她们赶紧离开。
现场很快就剩下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威远侯夫人、裴安珏。
裴安珏被父亲如此指控,心里委屈得不行,不好离开,默默地跪在地上,看得威远侯夫人心疼不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