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城里出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玻璃、香皂风靡整个大禹,为国库赚得满盆钵,连皇帝的私库都开始充盈起来。但世人最关心的,还是高产粮食,粮食是百姓的命,是人立足的根本,一个国家稳定的底气,但凡只要和它们涉及到一点关系的,都会让人不由驻足细听。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丝毫的不耐,甚至巴不得福宁郡主多说一些。
温如水不辜负她们的重望,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种植之事,说到最后,已是口干舌躁。
太后笑呵呵地让人给她看茶,感慨道:“这玉米和红薯不仅高产,口感和味道都很好,虽说是粗粮,但却很是养身,你们日后都应该多尝尝。”
众人都是一阵附和。
不过却有不喜的。
康平长公主突然道:“福宁郡主年纪也不小了,总是在泥巴里混,也不知道日后能嫁入什么样的人家。”
此话一出,殿下众人默了默。
康平长公主这话一点都不委婉,就差指着温如水的鼻子说她是泥腿子了。
哪个贵女像温如水这样,成天跑去地里和庄稼打交道的?就算她的功劳确实大,也不能掩盖她粗鄙的行为。
有些想得深的,觉得康平长公主是指桑骂槐,借着温如水拐弯抹角地讽刺太子妃。
毕竟四月份那儿会,太子妃和温如水一起去凤丘山的庄子里种田,两人可是在庄子里一住就是一个月,后来又去了京郊附近的庄子陆陆续续地住着,分明就是去伺弄庄稼。
哪有贵女像她们这样的,好好的贵人不做,学那些农女作派,日日与泥巴作伴。
太后听到这话,脸色就落了下来。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给女儿难堪,不轻不重地道:“你胡说什么?咱们福宁是个俊俏的孩子,如今又是郡主,京中优秀儿郎哪个嫁不得?”她对温如水道,“福宁放心,哀家一定会好生给你寻摸个四角俱全的夫婿的。”
这话一出,在场不管有什么心思的都收敛了起来。
她们哪里看不出来,太后摆明着要为福宁郡主撑腰,管了福宁郡主的亲事,由不得旁人说什么。
丽贵妃听到这话,喜上眉梢。
太好了,她一直担心外甥女真的要拖到二十再嫁人,若是太后出面,肯定不用拖那么久。
温如水脸皮微僵,她真的不想现在嫁人啊。
她求助地看向太子妃,得到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渐渐放松下来。
只有康平长公主脸色难看,缩在华服中的手指紧紧地掐住手心。
宣仪郡主见状,担心母亲又说什么得罪人的话,赶紧道:“外祖母说得对,温姐姐是个好的,有外祖母看着,日后一定会嫁个四角俱全的好夫婿。”
太后脸上露出笑容,“哀家的宣仪说得对。”
气氛很快又恢复和乐融融,众人仿佛没有听到刚才康平长公主故意刁难的话,继续奉承着太后和太子妃。
见太后面露疲惫之色,众人识趣地告退,让太后歇息。康平长公主母女俩留了下来。
太后将殿内伺候的宫人挥退,找了借口支走外孙女,沉着脸盯着女儿,目光凌厉,“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娘,我有说什么?”康平长公主故作不解。
太后今儿却不选择息事宁人,声音含怒,“你刚才说那话,是讽刺谁呢?莫不是忘记了,秦氏祖上也是泥腿子出身,若没有太、祖当年打天下,给后代子孙打下这片江山,你说不定也是个在乡下混的泥腿子呢!”
康平长公主震惊地看着她,“母后,您竟然为她们骂我?”
“哀家这是骂你吗?哀家这是在点醒你!”太后面露失望,发现这女儿真的被先帝宠坏了,不管她如何努力,仿佛都掰不过来。
康平长公主不服气地说:“女儿哪里说得不对?您看太子妃和福宁,好端端的总往庄子里跑,不知情的还以为母后和皇兄苛待了太子妃,让她连皇宫都待不下去。您就不怕世人笑话?”
“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太子妃和福宁去庄子看庄稼,这是利国利民之事,他们又不蠢,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说嘴?”
太后真是为这女儿操碎了心,明明很多事情都掰开掰碎地和她说,为何她总是听不懂,或者只听自己想听的。
她难掩疲惫,“行了行了,哀家不想听你说,省得哀家被你气得心口疼。”
康平长公主咬住嘴,满脸不服气,但也怕像上次那样将母亲气出个好歹,只能愤愤不平地嘴上闭。
正好宣仪郡主端着茶点回来,发现殿内的气氛不太好,心知母亲定然又惹外祖母生气了。
她心里担心,却也不好询问,只能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盈盈地迎过来,在母亲和外祖母之间和稀泥,将这事揭过。
太后接过外孙女递来的茶喝一口,欣慰地说:“还是宣仪乖,你要是有宣仪一半的懂事,哀家就安心了。”
康平长公主冷笑道:“宣仪是我的女儿,她当然是乖的。”
太后顿时想将手中的茶泼到她脸上,让她醒醒神,省得总是没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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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水随着丽贵妃婆媳俩一起去了钟粹宫。
丽贵妃今儿的心情极好,笑盈盈地对儿媳妇道:“你刚才听到太后娘娘的话了吗?有太后出面,日后咱们就不用担心如姐儿的亲事了。”
齐幼兰看婆婆高兴的模样,又瞅了眼温如水,觉得婆婆可能要白高兴。
果然,温如水道:“姨母,二十岁之前,我不嫁人的。”
丽贵妃笑道:“要是太后指婚,这可由不得你不嫁。”
“没事,我可以和太后娘娘商量一下,就算指婚,也等我二十岁后再指。”温如水满脸商量。
丽贵妃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温如水赶紧道:“姨母,咱们不说这些,最近我店里有很多精巧的玩意儿,我给你带了一些过来赏玩,您瞧瞧……”
齐幼兰坐在一旁,笑看温如水几下就将婆母的怒气化解,心里有什么在触动。
她也跟着看温如水带进宫来的东西,确实是些精巧的玩意儿,甚至还有些用玻璃制成的小物品,心思极巧。
丽贵妃被哄得高高兴兴。
见时间差不多,温如水道:“姨母,我有事要找太子妃,我先去东宫,等会儿再过来陪您。”
“去罢。”丽贵妃知道她可能去和太子妃说生意上的事,没有阻拦她。
温如水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齐幼兰静静地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她当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嫁给二皇子表哥不仅是她盼了十几年的事,也是家族里的安排,而且三皇子表哥婚后对她很好,至今没有纳侧的意思。可是偶尔,她也会羡慕温表妹的自由和肆意,活出了这世间女子所没有的风采。
还有太子妃。
自从成为皇家媳妇后,她隐约察觉到皇上和太后对太子妃微妙的态度,不仅仅是“太子妃”,甚至给予她超越太子妃的敬重。
她有种预感,若非裴织身处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地位过于微妙,只怕皇上会忍不住破格重用她,让她进入朝堂做事。
不过纵使如此,皇上对太子妃的优容,也是世人难以想像的。
她真的很羡慕她们,时常会想起太子妃曾经说过的话,然后默默地去找更多的资料充实自己,为日后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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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是在傍晚,如今时间还早,进宫的人其实并不多。
所以温如水也有时间过来找裴织说话。
“太子妃,裴绢最近怎么样?”温如水好奇地询问,“皇上和太后那边没说什么吧?”
自从回京后,她就在家里养伤,终于将发面馒头脸养回来,然后跟着忙生意,现在才有空询问后续。
“裴绢被关在一处牢里,由东宫的暗卫守着,温若晶这次想逃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裴织含笑道,“皇上和太后那边都没说什么。”温如水瞅着她,“听说威远侯府换了个主人,现在是你的堂哥裴安珏当家,你大伯……”
裴织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温如水皱眉道:“他真的那么蠢,竟然为了帮一个庶女,连家族都不顾?”
“其实也没有。”裴织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觉得他太蠢,所以想换个当家人,省得日后给我惹麻烦。”
她不需要娘家的助力,只要娘家人安安分分的就行。
温如水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做?
她瞅了眼太子妃,怨不得剧情里会称她为黑莲花,果然不能随便招惹。
*
傍晚,中秋宫宴在交泰殿举办。
一群宫女将御厨做好的一道道佳肴端上来,主食以玉米和红薯为主,玉米做成饼子,红薯直接蒸熟,保持它的原汁原味。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尝了尝玉米饼子和红薯,很快就为它们的口感倾倒。
只要想到这样美味的粮食,还具备高产的特征,无法不为它激动。
这次的中秋宫宴举办得十分成功。
所有尝过玉米和红薯的朝臣都为它们赞不绝口,他们不禁遥望三年后,两种粮食出现在大禹所有百姓的餐桌上,让百姓们衣食无忧,不再饿肚子。
众人都在称颂皇帝英明,他的不世功绩。
昭元帝乐呵呵的,作为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自然想千古留名,建下不世之功,红薯和玉米便是他的功绩。
大禹也会因它们改变。
昭元帝心情一好,就想拉着他的太子唠嗑,同时忍不住探究儿媳妇最近在折腾的事。
“贽儿,听说太子妃在京郊的庄子建了几个玻璃房,她这是要种什么?”
“种点反季节的蔬菜吧。”秦贽没瞒着他。
昭元帝若有所思,“反季节蔬菜?就像冬天时,在温泉庄子里种些春夏生长的蔬菜之类的?”
冬天的天气太冷,很多植物难以生长,想吃片新鲜的菜叶子不容易。
不过这对于权贵之家来说,问题却不大,皇庄有温泉,温泉附近的气温高,可以种些蔬菜提供给宫里的贵人食用。
这也算是反季节的蔬菜。
“太子妃要种什么蔬菜?”昭元帝纳闷地问,他觉得温泉庄子就能种,建玻璃房来种,未免大材小用。
“大概种些西红柿、辣椒、南瓜、西瓜……”
昭元帝:“????”朕耳朵出问题了,除了西瓜,其他几样根本没听说过?
“贽儿,这西红柿、辣椒、南瓜又是什么?”
太子爷格外淡定地说:“西红柿是红皮的,辣椒有红皮和青皮,南瓜是黄色的、大大的,可以当主食……”
昭元帝:“……”这是什么可怕的比喻?真是听了个寂寞。
“反正,等太子妃种出来后,父皇您就知道啦。”太子理直气壮地说,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作物是长什么样的。
昭元帝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南瓜能当主食?那你再仔细和朕说说。”
太子:“……”他真的不想和父皇说,他想找太子妃花前月下,一起看花灯。
第150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裴织陪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在湖边放花灯。
宫宴过后, 众人便移驾到御花园那边赏花灯,附近还搭了个戏台子,钟鼓司的乐伎正在台上唱曲儿,咿咿呀呀的声音遥遥传来。
太后带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太妃和老夫人们一起看戏。
裴织原本是陪着的, 被太后笑着赶走了, 让她去和其他小姑娘玩儿。
当时周围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太子妃虽然年纪不大, 但她是这后宫中太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责任重大,成为太子妃本就应该守着太子妃的本份, 伺候太婆婆是应该的。
可看太后的样子, 对这孙媳妇十分纵容宠爱, 还担心她陪着一群老人家看戏无聊, 让她去和同龄的小姑娘们玩。
众人脸上笑眯眯的,都在心里重新估量太子妃在宫里的地位。
裴织没有拂了太后的好意,叫上宣仪郡主、齐幼兰和温如水等人,一起去看花灯。
她就像人群中的主心骨,在场的宗室女和朝臣之女见到她, 纷纷凑上来,见她没有拒绝, 很高兴地加入。
很快就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所过之处, 旁人都只能纷纷让道。
看完花灯, 小姑娘们都兴致勃勃地去挑自己要放的花灯。
中秋节放花灯是传统,对着花灯许愿, 虽说不知道这愿望能不能实现,但也算是个念想。
“我这盏兔子灯漂亮。”温如水说, “我要对它许愿。”
“福宁郡主要许什么愿?”
在场的一些朝臣之女好奇地看她,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有光一样。
温如水笑嘻嘻地说:“就许……二十岁后再成亲。”
众女:“……”
齐幼兰听到她说要许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听到,差点忍不住晕厥过去。
纵使知道温表妹立志在二十岁之前不成亲,可那也是私底下和她们这些亲近的家人说,往外一说,岂不是让人怀疑福宁郡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要拖到二十岁后再成亲?
“表妹,你又胡说八道了。”齐幼兰故意嗔道,“别和她们开玩笑,她们会当真的。”
温如水见她给自己使眼色,眼底难掩焦急,默了下,顺势道:“齐表姐说对啦,我是开玩笑的。”
众女这才笑起来。
这时,温如水又道:“其实我前阵儿去寺里上香,遇到一位须眉尽白的老和尚,他和我提了提,说我二十之前,不宜成亲,否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一群小姑娘刚露出的笑脸顿时又僵住。
“不、不会吧?”
“我也觉得不会。”温如水笑眯眯地说,“但我想了想,我现在实在太忙,若是成了亲,可能无法顾及到家庭,确实很难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