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让姬昙之代自己受过,姬昙之是……
若是皇兄知道,定饶不得自己。
明明当时在瑞亲王府的席宴上,她只是和身边的人提了一句,说太子妃跑去庄子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都不回来,莫不是因为被二皇子妃有孕刺激,跑去找什么生子偏方……
当时是随口一说,哪知道流言会传成这样。
秦贽终于收回捆住她的长鞭。
他语气冰冷,“若姑母先前如此乖觉,何须受这罪。”
康平长公主黑着脸不言。
“姑母既然知道错,便应该知道怎么做罢?”秦贽一副商量的语气,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威胁。
宣仪郡主脸上的眼泪已经止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
她真的不知道最近的流言,也不知道这流言是因母亲而起,虽然她知道母亲讨厌阿识,可是母亲应该是有分寸的……
姬昙之在心里叹气,太子果然难缠。
康平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黑,硬绑绑地道:“本宫知道了,等会儿本宫会派人澄清这事。”
秦贽嗯一声,将长鞭丢给侍卫,面上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并不及眼底。
“希望姑母说到做到,若是孤再听到外面有什么与太子妃不实的流言,可不要怪孤心狠手辣,不敬长辈。”他轻叹一声,“做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否则孤不介意帮皇祖母教导女儿,让姑母长个教训。”
康平长公主差点被他气得昏厥,指甲紧紧地掐住掌心,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
从来没人如此逼迫她、羞辱她!
秦贽果然不愧是皇兄养出来的狼崽子,和皇兄一样,什么心狠手辣之事都干得出来。
秦贽没有多留,很快就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
不管来时还是离开,他都没有遮掩自己的行为,纵使下雪天,也挡不住外界窥探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带着一群东宫侍卫气势汹汹地闯进公主府,大半个时辰才离开。
这等仗势,看着不像是去拜见姑母,倒像是去抄家的。
很快,世人就知道太子去公主府做了什么。
公主府的长吏亲自出面,向世人解释了一番最近京城里的流言,指责流言猛如虎,曲解长公主的话,长公主当初是关心太子妃的身体,哪知道被人误传成这般。
并且表示,长公主要追究那些乱传谣言之人。
因长公主这般表态,又有太子闯进公主府的事在先,谁还敢传太子妃的流言?
太子离开后,康平长公主让人备马进宫。
她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顶着一身狼狈的模样,来到慈宁宫向太后哭诉。
“我到底是他的姑母,是长辈,就算有不对,他怎么能这般对我?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在京城立足?母后,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啊!”
太后怒斥道:“哀家怎么为你作主?让你以后继续说话不过脑子吗?哀家知道你对太子妃耿耿于怀,可说话也不看看场合!你明知道太子是这种脾气,为何还要招惹他?这次的事哀家没办法给你作主,你回去罢!”
“母后……”康平长公主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太后别过脸,不去看她,让人将她送出宫。
康平长公主从宫里回来后,便病倒了。
宫里的皇上和太后都没什么表示,不过太后派了位太医过来,给康平长公主看病,除此之外,竟然未责备太子分毫。
倒是有御史上书弹劾太子,都被皇上留中不发。
如此,众人哪里不明白,这次的事,虽然太子有不对,但也是情有可缘,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是偏着太子的。
或者说,他们借这事震慑,让京城里的流言止歇。
谁敢再传太子妃的流言,便想想康平长公主的下场。
第155章 太子的心机。...)
秦贽从公主府出来后, 看了眼天色,没有回宫,而是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他刚要走,内廷禁卫过来拦住他。
见他看过来, 内廷禁卫还是有些悚的, 但想到他刚才做的事, 估摸着皇上应该会想要见到他, 便问道:“殿下, 您不回宫吗?”
“天色不早,孤先去庄子。”太子爷坐在马背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内廷禁卫, “有什么问题吗?”
内廷禁卫暗忖, 问题可大了, 殿下您刚才做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估计明儿御吏的折子要飞满龙案,现在不是应该赶紧进宫和皇上请罪吗?
可惜太子爷丝毫不给面子,调转马头就走。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几名内廷侍卫站在那里目送太子带着东宫的侍卫离开, 颇有几分无奈和凄凉。
他们也没胆子拦着太子爷,不让他走。不过, 皇上也没命令他们一定要将太子带回宫, 那就别多事。
下雪的日子, 天空阴沉沉的, 路边的行人极少。
秦贽策马疾驰,迎着风雪出京, 很快就抵达桃花村的庄子。
庄子里的管事撑着伞,见太子爷回来, 赶紧迎过来,嘴里道:“我的爷,这么大的雪,您怎么不坐马车,太子妃见到要心疼了。”
秦贽伸手过接伞,道了一声无碍,大步朝主院而去。
暖阁里,裴织正和外祖母、大伯母、温如水几人盘在暖炕上说话。
玻璃房里的西瓜和草莓都可以收获了,今儿早上,趁着雪不大的时候,裴织几人去玻璃房里一阵采摘,接着温如水一口气说了好几种由西瓜、草莓做的饮品和点心,让厨房变着花样做水果宴。
或者说,应该是草莓宴。
草莓汁、草莓酸奶、草莓面包、草莓果酱、草莓糖葫芦、草莓双皮奶、草莓大福……
酸酸甜甜、口感丰富的草莓赢得所有人一致的喜欢。
西瓜虽然也很好吃,但比不得草莓新鲜,在草莓开始陆续成熟时,庄子里的下人每次都特地拐过去看玻璃房里的草莓。
岑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咱们有口福了,算是第一个尝到草莓的罢。”
大伯母颜氏跟着笑道:“我这也是托了老夫人和阿识的福,没想到这草莓模样好看,味道竟然也不错,果香十足,口感丰富,平时不贪嘴的人都忍不住。”
“草莓可是好东西呢。”温如水欢欢喜喜地说,“这么多水果,我就爱吃草莓……太子妃,明儿我想摘些草莓回去给我娘尝尝,还有我外祖母、姨母……”
裴织道:“这要再等几天,明儿先摘了送进宫里给皇上尝尝。”
她那位公爹可是玻璃房还在建时,就开始隔三岔五地打探她要做什么,听说草莓成熟了,若不让他第一个尝尝味道,只怕心里会不愉快。
听她说是要送皇上的,在场的人都没意见。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报,太子回来了。
岑老夫人和颜氏等人识趣地告辞离开,走出门时,看到外面纷扬而下的大雪,忍不住叹气。
原本她们打算在庄子里小住一两天就回去,哪知道小雪变成大雪,都住了五天,看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太子妃是不会让她们冒着大雪回去的。
而且雪下得这么大,也担心会发生雪灾,届时朝廷和家里的爷们又有得忙。
裴织回到房里,正好见秦贽正在脱去被雪打湿的衣服。
她赶紧过去,嗔怪道:“雪下得这般大,你怎么还过来?”
“孤若是不来,只怕明儿就来不了。”秦贽回了一句。
裴织诧异地看他,什么意思?
秦贽换好衣服,端着丫鬟呈上来的热汤喝了大半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神色淡然地将今儿发生的事简单地和她说了一遍。
裴织:“……”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世人如此畏惧这位太子爷,畏他如虎,瞧他干的事,能不怕他吗?
“孤听说草莓成熟了,明儿回京,带篮子草莓回去,父皇看到草莓,就不会生孤的气。”太子爷极有心机地说。
所以他宁愿冒着雪跑这边来,也不回去挨骂――虽说也是不痛不痒,但能避开,谁会给自己找不快活啊。
裴织不禁好笑,都能想像到宫里的皇上无奈的模样。
“行,我让人明儿摘好草莓,你顺便带回宫。”她转头去吩咐完,对他说,“草莓是娇气的水果,别颠着它们,省得品相不佳,父皇看了心情不好。”
秦贽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俯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虽然爱听她难得唠叨,可为了父皇唠叨他,他就不爱听了。
翌日大早,秦贽坐马车离开庄子。
今儿他没有骑马,原因是雪还在下,加上草莓颠簸不得,只好坐马车慢悠悠地回京。
幸好今天没有朝会,所以慢点进宫也无事。
马车先拐去六部衙门。
此时已经是官衙的工作时间,不过因太子爷地位特殊,就算迟到早退都没人说什么,加之太子在官衙时工作态度认真负责,并时常需要出去巡视,久而久之,众人也没要求他一定要待在官衙里。
进入衙门,沿途见到的大小官员纷纷停下行礼,好奇地打量太子手里拎着的一个篮子。
太子每次来官衙,从来没有亲手拎过什么东西,都是由随行的侍从拎着的。
这会儿,见他特地拎着一个用绸布得严严实实的篮子,都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贵重之物,竟然要殿下亲自拎着。
鉴于昨日太子在公主府发飙一事,逼得公主府的长吏出面去澄清京里最近的流言,众人就算好奇得要死,也不敢过去询问,生怕招了他的眼。
太子聪明能干,什么差事到他手里都能办得漂漂亮亮,让一群干实事的老大臣们喜爱非常,时常私下唠叨大禹后继有人,国之大幸。
可相对的,太子的脾气也实在让人畏惧。
那些没招惹到他、没做亏心事的还好,干过坏事的,总担心被他揪出来,届时全家都受牵连。
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惧的鬼见愁太子,谁有胆子靠近?
经过这次的事,他们连太子妃都不敢得罪,生怕说了太子妃的某句不是,招来鬼见愁太子。他连康平长公主府都敢闯,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太子进入六部衙门,只待了一刻钟就离开了。
接着,六部衙门的一些官员都收到太子让人送过去的一种红彤彤、外形伶俐可爱的水果。
据说它叫草莓。
“岑尚书,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凑过来,好奇而惊讶地打量岑尚书面前的那盘果子。
青花瓷盘上,放着十几颗红彤彤的果子,洗得干干净净,仿佛还沾着清晨的露珠,透着一股令人陶醉的果香,不知有多诱人。
特别是冬季疏果种类少,很少能吃到如此新鲜的水果,教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岑尚书故作不在意地道:“是太子殿下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太子妃的庄子种的水果,叫草莓。”
岑尚书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
这草莓的个头不小,比婴儿拳头还要大一些,颗颗饱满,入口时汁水丰富,酸甜可口,果香浓郁,唇齿生津,十分开胃。
岑尚书年纪大了,虽然保养得宜,但胃口比不上年轻时候,今儿突然吃到这水果,不觉胃口大开。
吃了一颗又一颗。
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五六颗。
“岑尚书,好吃吗?”吏部侍郎忍不住问老上司。
岑尚书当然是一脸严肃地将草莓夸了一顿,夸得众人都跟着口齿生津,暗暗馋了一下,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有个太子作外孙女婿就是好,瞧这等好东西都能轻易吃到。
岑尚书吃了六颗就没再食用,对周围的人道:“老了,胃口没年轻人好,剩下的你们分着吃了罢。”
剩下还有十颗草莓,在场还有五人,一人能分两颗。
五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丝毫不顾什么同僚情。
岑尚书捧着清茶喝了两口,慢悠悠地说:“这草莓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女伺弄出来的,这段时间,听说她在庄子里折腾,我原本还以为她是瞎折腾的,没想到真能折腾出些东西……皇上也是知道的,允许她住到庄子里,今儿草莓成熟,想来太子应该是带些回来给皇上尝尝,咱们也算是托了皇上的福,能跟着尝些味道。”
在场的人慢吞吞地吃着草莓――生怕吃太快,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尝不出味道就没了,听到这话,哪里不知道岑尚书是在针对最近的流言为外孙女辩解。
他们对视一眼,暗忖先前传出流言的康平长公主果然用心险恶。
人家太子妃是关心农事,被康平长公主那样一说,都以为是为了孩子瞎折腾。
以太子妃的功绩,就算她没生孩子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况她和太子才成亲一年,急个什么呢?皇上和太后都不急,那些传出流言的都是吃饱撑着的。
众人心里想着,嘴里纷纷将太子妃夸了又夸,什么惠质兰心、什么端庄贤惠、什么宜室宜家都出来了。
岑尚书一脸谦虚,实则毫不客气地收下他们对外孙女的赞美。
甚至觉得,他的外孙女就是这么好。
老妻因为外面流言之故,特地去桃花村的庄子探望外孙女,一去就不回,岑尚书哪能放心。是以他也从老妻那儿知道,桃花村的庄子里的玻璃房里种了什么,今儿见到太子让人送过来的草莓,心知太子要借草莓之故洗清流言,自然极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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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贽走了一趟六部衙门,接着进了宫。
刚到勤政殿,一道不悦的质问劈头就来:“你还有脸回来?”
秦贽给皇上请安,面上带笑,故作不解地问:“父皇,儿臣为何没脸回来?难道您不想让儿臣回来?”
昭元帝将手中的狼毫掷开,指着他骂道:“你昨儿做了什么好事,难不成还让朕提醒你一遍?”
“父皇!”秦贽振振有词,“儿臣不过是揪出流言的源头,去讨个公道罢了,儿臣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昭元帝气道:“没做出格的事?康平好歹是你姑母,你带人闯进公主府成何体统?”
看他桌上的这堆奏折,光是参太子的就有一叠。
秦贽眼里的戾气横生,倔强又委屈地说:“父皇,儿臣今儿特地带草莓回来给您尝尝,难道您就为这事指责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