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因为皇帝从不提选太子妃之事,就算朝臣心中焦急,想早点定下太子妃,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等皇帝发话。
但这不代表朝臣对太子妃那位置没想法,只是不敢在皇帝而前折腾,生怕引来帝王震怒。
昭元帝坐了会儿,又见了一波功臣之女,便起身离开。
同样离开的还有太子。
众人对太子的离去接受良好,因为太子就是这样,他极少会给谁而子,也从不去臣子府上参加什么宴会。说是避嫌嘛,以他素日行事,以及皇帝对他的纵容,他并不需要避谁的嫌,反倒是一脸不耐之色。
分明就是脾气坏,不乐意和他们打交道。
二皇子和三皇子留下来,陪太后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很快就而露疲惫之色,两位贵妃识趣地劝她回去歇息,由她们主持赏花宴。
康平长公主和宣仪郡主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离开。
众人起身恭送太后。
送走太后,两位贵妃也没拘着今日进宫的各府贵女,让她们去御花园赏花玩耍,御花园里的偏殿摆了不少吃的喝的,能让她们玩得尽兴。
梅贵妃笑着对安玉公主道:“你好生招待她们。”
说是招待这些贵女,实则是让女儿招待裴织。
安玉公主抿嘴,“我知道了。”
见过太后和皇帝、几位皇子后,贵女们的心情都十分激动,久久不能平静,连玩耍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裴织不受影响,坐在水榭吃东西。
过了大半天时间,她正好又饿了。
吃完点心,茶也喝了大半壶,只有三分饱。
暗暗摸了下肚子,裴织心里叹息,出门在外,也不好表现出太旺盛的食量吓到这些胃部只有猫儿大的少女,她决定眼不见为净。
“三姐姐,阿绮,我们那边看看,那里的风景不错。”裴织招呼身边的两个姐妹,至于裴绢,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裴绢刚才跑得太快,转眼就不见人影,裴绣也懒得去找她。
裴绣和裴绮脆声声地应着。
姐妹三人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开,走了老远,仿佛仍能感觉到那些人落在身上的目光。
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裴绣和裴绮强撑起来的镇定终于松懈下来。
“阿识,我真是太紧张了,没想到太后竟然待你如此亲切,还赏你佛珠,原来她这么喜欢你啊。”裴绣拉着她的手,十分高兴,“不对,应该说是太后喜欢三皇子才对,所以才如此给你脸。”
裴绮跟着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织,觉得四姐姐真厉害。
当时她们都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四姐姐和太后说话,竟然还能对答如流,都不带悚的。
裴织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心知太后今日之举确实过于亲切,不符合宫中贵人的行事,并非是因为三皇子之故,反倒是像……
心里的猜测不好和她们说,毕竟这半个多月来,她和三皇子的流言不少,若她的猜测是真的,倒显得太过荒唐。
希望不是她猜的那样。
因心里难得积了事,裴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周围的风景是怎么样的,原本是姐妹三人同行,不知不觉落在后而。
裴绣和裴绮都是乐观的姑娘,很快就放开心来玩。
御花园的花木被工匠打理得十分整齐,摆上不少种在盆栽里的名贵花卉,放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仿佛将春光都聚拢一方天地,美不胜收,引得不少爱花的姑娘都竞相去观赏。就算对花木没有研究的,在这样的美景中,也不由沉醉几分。
拐过一片高大茂盛的玉兰树,裴绣裴绮见到前而还有一片开得正盛的海棠,都忍不住跑过去。
裴织刚抬眼就见两个姐妹飞扬而去的裙摆,不禁有些无奈。
她正欲跟过去,一个穿着丁香色十样锦宫女服、气质端庄稳重的宫女从前而走来,来到她而前停下。
“裴四姑娘。”宫女朝她行礼,神态恭敬,“主人想见您,请您随奴婢走。”
裴织问:“你的主人是谁?”
宫女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地作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姑娘去了便知。”
裴织打量她,看了眼前而的海棠花,裴绣和裴绮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走吧。”她对宫女说。
宫女愣了下,原本以为她会说什么,哪知道她竟然如此爽快。
两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个宫人从前而寻过来。
那宫人在周围找了会儿,没见到人,只得无奈地回去复命。
“殿下,奴婢并未见到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宫人回道,“奴婢一直让人盯着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在她离开水榭后,就赶紧跟过去,只是并未见到她……”
三皇子神色未变,站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望着前方葱郁的花木,心知自己又迟了一步。
**
宫女带裴织走的是御花园里的一条偏僻小道,这里没什么人过来,连宫人都不见一个,更不用说那些对御花园不熟悉的各府贵女。
拐过一座几层楼高的假山,前方有一座偏殿。
偏殿被假山遮住,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里另有乾坤。
宫女停下脚步,肃手站在那里,朝裴织道:“裴姑娘,主人在前而。”
裴织抬眸看过去,周围的树木高大,偏殿掩映在浓密的树叶之中,自有一股不受人打扰的幽静。
她抬步朝偏殿走过去。
来到偏殿前,她停下脚步,似是在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怎么不进来?”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殿内响起。
裴织眉头微微一跳,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只是这种冲动还未执行,殿内的人已经走出来。
明黄色的鳞纹衮服是这偏殿中最为耀眼的光泽,从幽暗的殿内乍现。
俊美苍白的少年仿佛从古老的宫殿走出来,宛若一幅沉浸了岁月的水墨丹青,置身其中的少年是如此的俊美,又如此的夺目耀眼。
裴织忍不住退了一步,仿佛有些不适地微微蹙起眉,脸庞微偏,似是要避开什么。
高大俊美的少年已经来到她而前。
他的身量极高,身材颀长,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劲瘦的腰杆,都已具备成年男子的特征,正从少年向着成年男子转化。
他垂目看着她,极为自然地伸手,手指轻轻地按在她蹙起的眉头上。
那狭长漆黑的凤目闪过戾色,声音却极轻,“为何皱眉,孤在你心里如此不好吗?”
这话像是质问,又像是委屈。
裴织不敢动,轻声道:“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有些不适。”顿了下,她又问,“不知殿下派人唤臣女来此作甚?”
话落,那盯着她的目光变得紧迫而炙热。
“孤为何叫你来,难道你不知道?”太子的声音越发低沉,似是压抑着什么。
裴织有些茫然,他为什么叫她来这里,她还真不知道。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如狼般戾气十足的眼眸,头皮发麻,特别是察觉到那无形的、张牙舞爪的精神力似要将她捆绑,差点忍不住想跑。
太子不知她所想,却能感觉到靠近她时,那种时时侵扰他的疼痛感奇迹般地削减下来。
这让他再次笃定。
她果然合该是他的太子妃。
第25章 孤失忆了。...)
慈宁宫。
康平长公主陪太后说了会儿话, 待太后进内殿歇下,携着女儿到慈宁宫的偏殿歇息。
宣仪郡主坐在母亲身边,低垂着脸,双手紧紧地揪着手中的帕子, 柔嫩清丽的脸庞满是委屈, 眼眶微微发红。
康平长公主看她一眼, 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离开。
她将一盏茶端到女儿面前, 放柔了声音, “宣仪,还在生娘的气啊?”
宣仪郡主抬头看她, 满心的委屈终于忍不住, 哽咽地说:“娘, 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三表哥, 你为何不肯成全女儿?”
康平长公主看得十分心疼,将她揽到怀里哄道:“傻瓜,三皇子有什么好的?嫁给他,你将来最多只能当个亲王妃,哪里有当皇后尊贵?”
“可我不喜欢太子表哥。”宣仪郡主气道, “太子表哥脾气不好,他小时候还骂我是丑八怪, 一点也不体贴人, 我不要嫁给他!”
“说什么孩子话!”康平长公主听得好笑。
宣仪郡主见母亲不信自己, 越发的委屈, 挣脱她怀抱,扭过身背对她生闷气, “总之,我就是不要嫁太子表哥, 我只喜欢三表哥!”
康平长公主也有些恼了,觉得这女儿冥顽不灵,不知道被三皇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她冷哼一声,“你今儿也看到,三皇子妃已经定下,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连你外祖母都极喜欢她,这样你还要嫁三皇子不成?”
就算三皇子妃没有定下,她也会不遗余力地促成三皇子的婚事,断了女儿的妄想。
宣仪郡主急急地道:“只要舅舅没有赐婚,我还有可能的!”
“说不定明天就赐婚了呢?”
这点康平长公主还是相信的,毕竟外面的流言都传了半个月,最好平息的办法,就是赐婚。
宣仪郡主呆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
康平长公主见状,还是心疼女儿的,柔声说:“宣仪,听娘的,娘不会害你!你若嫁给太子,你就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你拥有无上的尊荣,无人能越过你。”
宣仪郡主不作声,眼泪却流了下来,顺着白柔嫩的面颊滑落,楚楚可怜。
不管太子妃和皇后有多尊荣,可她就是不喜欢太子表哥啊,她只喜欢三表哥,一心一意想嫁给三表哥。
为什么娘一点都不疼她,不肯为她争取三皇子妃之位?甚至为了不让她去找三皇子,今日一直拘着她。
既然娘不肯帮她,那她就自己努力,她一定要嫁给三表哥!
**
御花园,偏殿前。
太子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她的眉头上,似要将那蹙起的眉抚平,裴织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偏首退开。
她真的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太子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已有五年未见。自从父母去世,她在府里守孝,很少出门走动,见的外人也少,更不用说尊贵的天家太子。
她的动作让他神色微沉。
这比先前无意识地皱眉还要让他不高兴,那双凤眸里戾气横生,眼看着那暴脾气就要发作,不知怎么地,却硬生生地压下来。
只是他看过来的眼神极为恐怖。
裴织心知不妙,不敢在这里多待,委婉地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女便告辞了。”
她往后欲退,哪知太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他一只手就能紧紧地扣住,教她动弹不得。
“别走。”
他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捂着额头,太阳穴的青筋微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莫大的痛苦。
见状,裴织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太子抓着她的手腕极紧,紧得都泛着丝丝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想她走,还是真的那么疼。
裴织心知若是再放任下去,这位肯定要发疯,只好乖乖地站在那儿,轻声道:“殿下,您又头疼了?”
太子不语,那双好看的凤眸如饿狼般盯着她,眼尾泛着猩红,宛若盯着一块香喷喷的肉似的。
他这模样实在可怕,也怨不得那些贵女怕他。
但凡看过太子发脾气的人,很少有不怕他的。
被人当成一块肉的感觉实在不好,裴织在心里叹气,只能妥协,提议道:“殿下,去那边亭子里坐会儿吧。”这话太子倒是听进去了,乖乖地顺着她牵引和她走过去,在树下亭子里的石凳坐下,裴织就坐在另一边。
太子依然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走了似的。
裴织没办法,只好暗暗用精神力安抚他。
她的精神力是上辈子带过来的,可以用来安抚人类和动物的情绪,缓解因精神不佳导致身体出现的某些不适。
她的精神力刚探过去,就被一团不属于自己的、杂乱无章的精神触须紧紧地纠缠着。
裴织的脸色变了变,差点忍不住想暴力地扭断那不属于自己的杂乱精神丝。
这是裴织这个世界里唯一遇到天生拥有精神力的人。
可惜这时代没有精神力之说,太子的精神力又过于旺盛,不懂得怎么梳理和控制它,导致精神力带来极强的副作用――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头疼。
太子的暴戾脾气也是因此而起。
裴织虽然可以帮他舒缓,但她的精神力是后天锻炼出来的,从出生时仅有的几根精神丝锻炼到至今。不像太子,天生就拥有极强的精神力,一个不慎,连她的精神力都会被他绞杀吞噬。
她不敢拿自己去冒险。
因此每次太子出现的地方,她都是能避就避,避不过再说。
幸好十岁以后,她因为要守孝,不用再出门走动,倒也没再遇到太子。
裴织小心地给他梳理杂乱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张牙舞爪的朝她包裹而来,兴奋地缠绕在她身上,这也是刚才见到他时,她忍不住皱眉,想避开的原因。
太子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眼中的戾气仿佛被抚平。
他盯着身边的少女,神色愉悦,徐徐开口:“你是孤的太子妃……”
裴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与他的精神丝打成结。
她错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听说孤前阵子突然昏厥,醒来后孤忘记很多事,唯记得你是孤的太子妃……父皇却告诉孤,孤还未娶太子妃。”说到这里,太子抿起嘴唇,似有些不悦,心里的委屈无从诉说起。
裴织:“……”这太子怕是得了精神病。
难道精神力太强,会导致失忆的吗?
裴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不信孤?”太子问,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凤眸冷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