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直白得不像闺阁里的少女。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往脸上冒。
秦贽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住,脸上露出惯常的矜骄之色,淡然地道:“孤先前生病,记忆受损,只记得你……反正日后你也是太子妃,孤不过是提前唤一声,又如何?”
太子爷他就是这么霸道,想做的事就做,无须旁人置喙。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织心下有几分明悟,面上倒是乖巧,不再去反驳他。
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果然让太子殿下十分喜爱,忍不住趁机拉住她的手,连声音都放柔和了几分。
“孤走了,日后有空再过来看你。你喜欢孤上次送的食物吗?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孤下次再让他们送过来给你。”
裴织朝他笑得非常甜,“很喜欢,谢谢殿下。”
所有送她食物的人,她都喜欢,太子殿下果然是个不错的男人。
太子殿下差点又被他的太子妃的甜笑晃花了眼,要不是习惯性地冷着脸,只怕此时形象不保。
进了马车后,他靠着车壁,将长腿搭在矮几上,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耳尖红通通的,像是要烧起来。
回到皇宫,秦贽没有回东宫,直奔勤政殿。
昭元帝还在看奏疏,龙案上堆积了一叠奏折,李忠孝站在旁边,悄无声息地给皇帝添茶磨墨,将皇帝批完的折子放到一旁。
见太子进来,昭元帝终于放下朱笔,端起茶喝了一口。
秦贽先给他请安,“父皇。”
昭元帝脸上露出笑容,关切地问:“贽儿回来了,身体如何?”原本他是不想太子出宫的,但架不住这儿子要去给太子妃撑面子,只能由着他。
“父皇放心,儿臣今日精神极好,想必晚上应该不会太快昏睡。”
昭元帝高兴地道:“莫不是贽儿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好转?李忠孝,你快去叫太医令过来……”
“父皇,不用。”秦贽打断他,理直气壮地说,“儿臣精神好,是因为刚才去见了太子妃。”
皇帝:“……”
李忠孝:“……”
昭元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地道:“若是身体有感不适,还是要及时看太医的。”
秦贽当作没听懂,说道:“父皇,太子妃已及笄,是否可以让钦天监测婚期?”
看他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大婚的模样,昭元帝心里暗叹儿大不由爷,却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含笑道:“是这个理,明日朕便宣钦天监的监正过来,与他说这事。”
得到想要的答案,太子殿下非常满意,终于不打扰皇帝忙碌,回去休息。
第34章 定下婚期。...)
笄礼过后, 宫里便传来了消息。
裴织和太子的婚期终于定下,定于十月十三日。
裴老夫人愕然,不禁问道:“婚期怎会定得如此急?”
不说皇家的婚事繁琐,就是普通人家定亲后, 光是过三书六礼, 便要走个一两年, 婚期一般都会尽量往后挪, 以期能办得圆圆满满。
可太子和裴织的婚期, 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准备, 十分仓促。
更不用说这是大禹朝的储君, 储君的婚事, 所有的行程都有定制, 需要准备的时间更漫长而繁杂。
威远侯道:“听说这是皇上让钦天监的监正测的吉日,大概是皇上觉得太子殿下年纪大了,想让他早些成亲罢。”
其实这事也能理解。
先前一直没有定下太子妃,导致太子年纪渐长,再拖下去明年太子都要十九, 像这般年纪的男子,一般情况下早就成亲生子, 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和隐疾。
没办法, 只能尽量压缩时间, 让太子赶紧大婚, 迎太子妃进门。
那些朝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这就忙坏了礼部,接到通知后, 礼部上下都忙碌起来,争取在四个月时间内将所有的古礼都圆满地走一遍, 好让太子的婚事办得尽善尽美。
裴老夫人听罢,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孙女日后嫁进皇家,这婚事如何安排,还不是皇家说了算。
他们只能尽量配合。
裴老夫人叮嘱儿子和儿媳妇,“你们也给我仔细盯着,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点头,不用老夫人说,他们也知道,哪里敢让太子和太子妃的婚事出什么差错。
“还有阿识那边,得赶紧去找个年轻又有经验的嬷嬷入府教她礼仪规矩,最好那嬷嬷还懂得宫里的一些事……”
裴老夫人心里有计量。
孙女日后是太子妃,要打交道的对象不仅是朝中女眷,还有后宫的太后嫔妃,若是对宫里的事情不清楚,一个不慎着了道,后果不堪设想。
裴老夫人从来不敢小瞧宫里那些女人的算计,更不用说这次赐婚,算是将梅贵妃和三皇子系的人得罪透,梅贵妃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她虽然不会明着报复,但等孙女嫁进东宫,日后和后宫嫔妃打交道,想给她使绊子轻而易举。
威远侯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寻摸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说完这事,威远侯夫人很快就去忙碌了,威远侯留下来。
裴老夫人看着迟迟不走的儿子,眼皮子一撩,冷淡地问:“还有什么事?”
威远侯厚着老脸道:“母亲,绢姐儿已经病了一个多月,这般病下去也不是事,您能不能去请太医令过来给她看看?”
以威远侯府的地位,倒是可以去请太医过府给家中女眷看病,但是能请的太医却只是普通太医。
威远侯心疼爱女,想请太医令过府来给她看病。
但太医令哪里能轻易请的,更不用说请来给一个庶女看病,还得让老夫人用她的名帖出面才行。
裴老夫人神色微顿,抿紧了唇,脸上的皱纹仿佛都透着严厉。
在她严厉的注视下,威远侯不由缩起脖子,越发的心虚,不敢看她。
“她为何会生病,难道你自己不知?”裴老夫人的声音其实并不如何严厉,却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阿识和绣姐儿笄礼的那日,她做了什么,难道你这作父亲的会不知?”
威远侯府的规矩虽说不算最森严的,但在威远侯夫人的管理下,也是井井有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当家主母的耳目。
当时裴绢特地打扮一番,等在太子经过之地,这事在笄礼结束后,威远侯夫人就知道了。
威远侯夫人得知这事时,都快要傻掉。
她没想到裴绢的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若是裴织未被钦点为太子妃,她做这种事,倒也不算什么,只要太子能亲睐她,是她的福份。可偏偏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裴绢作为太子妃的堂姐,不识趣地去做这种事,这已经不仅仅是人品有瑕。
威远侯夫人知道自己是管不住这庶女的,便将这事禀报到老夫人这里。
裴老夫人听说后,也是怒不可遏。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偏心二房的两个孩子,毕竟二儿子夫妻早逝,只留下这么两滴骨血,她不偏着他们点,难不成盼着隔房的叔伯心疼他们?
但她也从来不亏待过其他的孙子孙女,在衣食住行上都一视同仁,但凡裴织姐弟有的,其他人也有,从来不吝啬,也未曾厚此薄彼。
可她真没想到,裴绢竟然是个不知羞耻的,觊觎自家姐妹的夫婿。
幸好威远侯夫人知道这是家丑,不仅让当日值勤的下人都闭紧嘴巴,将他们敲打一遍,自己也没和任何人说,只偷偷告诉老夫人。
听说笄礼过后,裴绢又病倒了,而且病得比先前还要凶。
这会儿,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也知道裴绢生病的原因,心疼是不可能为她心疼的,只剩下生气和无奈。
若不是看她回去就病倒,说不定裴老夫人还要罚她去跪佛堂,好教她反省一番。
裴老夫人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裴绢这事,这糊涂儿子又跑过来添乱。
威远侯头皮一麻,赶紧道:“母亲,绢儿年轻,才会犯糊涂,等日后儿子给她相看一门好亲事,她就会想开了,真的。”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你觉得她能想开?”
“会的,母亲放心!”威远侯赶紧保证,就怕母亲出手惩治裴绢。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是不可能请太医令过府给她看病的,她这病是自己作的,也不需要请太医令。”
威远侯还想说什么,见母亲严厉地瞪过来,赶紧道:“那、那好吧,我请回春堂的老大夫过来给她看看……母亲,等绢儿身体好后,儿子就给她相看亲事。”
裴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我不管你如何偏疼她,不将府里的其他哥儿姐儿放在心上,但你要记住,阿识是太子妃,容不得她去破坏阿识的姻缘,否则休怪我无情!太子她是甭想了,难不成还以为太子殿下能看上她一个庶女?!”
从太子目不斜视地离开,裴绢被暗卫堵住嘴拖走,就知道太子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她是哪号的人物都不知道。
要不是当日是阿识的及笄礼,太子看在阿识的面上,只怕裴绢不是被堵嘴拖走这么简单。
每次想到这里,裴老夫人既觉难堪又庆幸。
**
过了几日,威远侯夫人终于寻摸到一位两年前从宫里退休的嬷嬷进府。
其实也不算是威远侯夫人寻到的,是勇毅伯夫人帮忙找到的。
勇毅伯府和威远侯府是姻亲,威远侯府出了位太子妃,勇毅伯府也受益,对这事十分上心,早就暗地里帮忙打探寻找,算是卖裴织一个好。
威远侯夫人将嬷嬷领到寿安堂,给裴老夫人和裴织相看。
这嬷嬷约莫四旬,容貌端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简单地插着一支银钗,穿着一件秋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面上的笑容亲和,斯斯文文的。
“老夫人,四姑娘,我姓兰,以前在贵太妃宫里伺候的,两年前贵太妃殡天,我们这些在贵太妃宫里伺候的宫人得太后娘娘恩典,得以出宫。我如今住在城西的侄子家,由侄子供养,我有个侄孙今年入了成林书院,便想接些活给他挣点束和笔墨钱……”
兰嬷嬷一番话,简单地将她的身份及进府的原因都道出来。
贵太妃是先帝时期封的贵妃,两年前因病去世,太后千秋时,确实作主将一批宫人放出去,兰嬷嬷便是其中之一。
兰嬷嬷现在居于城西侄子家,这事一查便知道,是骗不了人的,也不用担心兰嬷嬷是有心人士安插过来的。
裴老夫人心里对兰嬷嬷十分满意,看向孙女。
她有意锻炼孙女,让孙女自个拿主意,想到她还有四个月左右就要嫁入东宫,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懂的都教给她。
裴织道:“那兰嬷嬷就留下罢,至于月例……”
等她说完,兰嬷嬷笑着朝她行礼,心里对侯府开的月例和各种福利都十分满意。
其实侯府请兰嬷嬷也只是请这几个月,等裴织出阁,要带去的陪房也是有定制的,除了礼部安排的皇家的陪嫁外,另有府里准备的陪房,并不会带兰嬷嬷进宫。
所以并不需要将心思都放在兰嬷嬷身上。
兰嬷嬷果然不愧是在贵太妃身边伺候过的,懂的比先前的老嬷嬷要多,裴织的生活又变得忙碌起来。
裴绣和裴绮跟着学了一点后,顿觉受益无穷,不禁也用心跟着学,虽然她们不用进宫,但学到的这些东西,在以后也会有用。
她们都知道好歹。
只有裴绢,一直缠绵病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起初威远侯府的人还会关注一下,偶尔带礼物去看看她,后来便习以为常,也不再去春华院。
直到进入七月份,裴绢终于从春华院出来。
当看到裴绢出现在青蕤阁时,裴绣几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裴绢。
单薄削瘦的身段,明明是穿着今年新裁的夏衫,衣服下却显得空荡荡的,添了几分弱不胜衣的羸弱,原本艳丽的容貌因为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黑,直勾勾地看过来时,有几分}人。
“二、二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裴绮吃惊地问。
裴绢没理她,目光看向裴织,问道:“明儿七夕,你们要去看灯会?”
裴织点头,每年七夕节,民间都会办灯会,很多未出阁的姑娘会结伴出门看灯会,这是难得的出门游玩的机会。
“我也去。”
“去就去,我们没拦你。”裴绣习惯性地呛了一声,尔后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语气缓了缓,“你许久未曾出门,出去多走走也好。”
虽然和裴绢从小不对付到大,但裴绣也没有那种见不得她好的心态,见她病成这样,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关心。
裴绢没说话,坐到青蕤阁的桌前,开始临摹字帖。
她临摹的字帖是威远侯托人收集的名家字帖,十分珍贵,很难买到的那种,看得裴绣一口气又提不上来,在心里憋得难受。
裴织拍拍她的肩膀,“看什么?用心练字。”
裴绣哦一声,恹恹地对着裴织写的字临摹。
她的丹青极好,但字并不怎么样,有心想学习,决定先临摹裴织的字,裴织的字是连程夫子都夸好的,已有大家风范,正好用来临摹。
结束半日的课程,裴绣迫不及待地拉着裴织,招呼裴绮离开。
“快,咱们去给祖母请安,顺便试新衣服。”
裴绢走在后面,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们,并不说话,也无一丝笑意,让不意间瞥见的裴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突然有些害怕。
总觉得二姐姐病了几个月,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四个姑娘去寿安堂给裴老夫人请安,顺便试新衣服。
明日就是七夕,未出阁的姑娘对这节日十分看重,不仅能出门看灯会,同时也能邀请一些年轻的公子一起游玩。
她们和镇北侯府约好,一起去逛灯会。
自然要裁新衣、打造新的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