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宗的这些弟子们听得眼泪汪汪,从前他们听别人说起这位明公子的旧事,都当成一个笑话了,今日才知道这笑话里的主人公竟是他们的尊上。
那他们尊上果然是练功走火入魔失去记忆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惨呢。
百姓们见他们这样伤心,纷纷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好说太多,只说是心疼明公子的遭遇。
百姓们啧啧称奇,这些弟子们是哪个门派出来的,可太有同情心了。
季沉问道:“尊上深夜来此,可有事要交代弟子?”
明决道:“没什么大事,本座不希望有人暴露了本座的身份。”
天辰宗的弟子们立刻异口同声答道:“弟子明白。”
“很好,”明决点了下头,道,“其他弟子都退下吧,柳三与季沉留下。”
“是。”
弟子们有序地从后院退下,他们犹豫着能不能抬头再看他们尊上一眼,毕竟他们感觉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都见不到这样正常的尊上了。
待弟子们都离开后,明决开口道:“过几日去了图山城,若是见到了异常的妖修与魔修,记得传信于本座,顺便多注意下前日见到的符咒。”
柳三与季沉齐声道:“弟子明白。”
明决要交代的东西本就不多,他素来对天辰宗的事务不怎么插手,如今该说的也说了。
季沉问道:“尊上,那天辰宗后山上的封印呢?”
明决道:“本座已经让叶长风回去处理了,你们不必担心。”
在一旁听到的柳三心道好啊,叶长风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私藏小秘密了,见到尊上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跟他们说一声,真是太过分了。
季沉看着明决映在地上的影子,欲言又止,眼见着明决要离开,他出声问道:“尊上,您的修为现在还好吧?”
明决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季沉也不好意思同明决说,他们现在怀疑尊上他真的有走火入魔过,对了,尊上不是还找文光治过病的吗。
柳三胆子大些,当即叹道:“您这成亲了怎么不同我们说一声,要是我们知道了,怎么着也要为您筹备好这场大婚。”
明决的表情微僵,他倒是也想将这场大婚举行得更加盛大,但是前提是他娘子得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到现在都还没敢暴露,明决道:“日后再说吧。”
柳三隐隐觉得他们尊上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苦恼,天呐,有什么事值得让他们尊上苦恼的吗?
明决离开这里,回到乔家。
炎犴再次看到了从自己头顶划过的那一点流光,它忍不住感慨说:“这个野食打得有点快,不行啊。”
白狳掀开眸子看了它一眼,它内心阴暗,它真的好想去打小报告,把这些话告诉那明老狗。
柳三送走明决后,回了客栈里面,然后就看到他那个二徒弟许舸正站在长廊的尽头发呆,柳三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在想什么?”
许舸一脸纠结道:“尊上与乔家的那位明公子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事情都已经发生,你改变不了,能做的就只有接受现实,不要让这件事干扰了你的修行,虽说明公子与尊上间的差距确实——”
“不是啊师父,弟子在想……”许舸打断柳三的话,看了他一眼后,小心翼翼开口说道,“如果弟子现在叛出天辰宗,拜入乔家,您觉得还来得及吗?”
许舸话音落下,就看到他师父两条眉毛一竖,对着他骂道:“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抬手就要敲他的脑袋。
许舸连忙抱着头道:“我开玩笑的师父!我开玩笑的!”
许舸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开玩笑的,为师看你就是蓄谋已久。”
许舸为自己辩驳道:“哪有蓄谋已久,我这不也是前天才知道的啊。”
见柳三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许舸小声道:“而且我这也不算是欺师灭祖啊,最多算是殊途同归。”反正到最后都能算是他们尊上的门下。
这么一想,许舸觉得自己格外有理,他甚至向柳三发出邀请:“要不师父我们一起去吧。”
柳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慈爱,他对许舸说:“你现在就去把天辰宗的门规给为师我抄上一百遍,抄不完为师要你好看。”
许舸立马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父决绝离去的背影,他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嘛,为什么他师父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乔挽月只用了一日的工夫便成功突破至第四重,到了这一境界便能保证她的容颜不再衰老,他们动身离开玉京城的前一天,秦凡过来找到乔挽月。
他站在乔挽月的面前,对乔挽月道:“家主,我今年想自己出去历练一番。”
他不能一直这样,诚然在乔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但是这样下去,没有个几十年,他对付不了秦家的那些人,可他等不了那么久,近段时间,仇恨时刻都在煎熬着他的心,他必须要为此准备些什么。
“可以,”乔挽月答应得很是爽快,她问秦凡,“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秦凡对乔挽月道:“上元节过后就出去。”
乔挽月点头:“好,到时去领几件法器,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乔挽月没有阻拦自己,秦凡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最后拱了拱手,对乔挽月说:“多谢家主。”
天大地大,他像是一棵没有根的浮萍,乔家很好,可秦凡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要去寻找自己的路。
第二日一大早,乔挽月带着明决到了城门口与天辰宗这一行人汇合,而炎犴蹲在明决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天辰宗的弟子们在暗地里偷偷打量着这只蹲在他们尊上肩上的小肥猫,这猫的胆子真大。
准备前往玉京城时,明决非常主动地跳上了乔挽月的飞剑,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扶在她的腰上,乔挽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道:“你现在已经第二重了,可以自己御剑了吧。”
能同他的娘子多亲近一会儿,明决才不要与跟她分开,他道:“我现在也没有飞剑。”
在一边偷听的天辰宗弟子听到他们二人间的对话,立刻颠颠地跑过来,殷勤道:“我这里还有一柄多余的飞剑,给明公子用正合适。”
明决:“……”
天辰宗的这帮弟子们怎么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位弟子抬起头,对着他们尊上讨好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就笑不大出来了,他好像看到了死亡的预告。
明决微笑着道了一声多谢,然后解释说自己还不大习惯御剑,坚决要赖在乔挽月的身后。
弟子不敢多劝,拿着自己的飞剑灰溜溜地回到了天辰宗的队伍中。懿崋
有师姐看到这一幕,等着他回来,对着他切了一声,道:“傻子。”
这名弟子还是一脸茫然,搞不懂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云落影在三日前便已经带着明月楼的属下们来到图山城,前些年他来过这里一次,本想在这里开个小店,赚点小钱,顺便查一些消息,但或许是因为太靠近尘缘界,城内死气沉沉,好半天才能见到个人影,云落影不好大张旗鼓地让明月楼驻于此地,便私下里在这里买了家小院,像模像样地经营了几年,现在成了图山城里唯一的一家客栈。
前些时候这家客栈的生意一直不景气,明月楼不仅赚不到钱,还要往里面倒贴钱,不过打去年冬天起,来图山城的修士突然多了起来,这里的生意也跟着红火许多。
不过至今还没人知道在这里主事的都是明月楼的人。
今年的图山城同往年却是不大一样的,城中从早到晚一直笼罩着薄薄的白色雾气,街道上行人来往匆匆,时而还能见到当街行凶的魔修,鲜红的血洒落在老旧的街道上,不久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被这条街道完全吸收掉。
云落影收回目光,“可有云朗的下落?”
属下道:“我们怀疑那些魔修带着少楼主进了无相殿中。”
云落影关上窗,看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的属下,问道:“无相殿?”
“是。”
云落影垂下眸,望着桌上的烛台有些出神,那些人最后的目的果然还是自己。
无相殿就在图山城北面的大山之中,一直有隐秘的传闻说那里面埋葬了无数暮族的珍宝,只不过想要拿到那些宝藏除了要找到暮族的血脉外,还要找到那把传说中的钥匙。
魔修们一直以为那把钥匙是在云落影的手中,并且认为是因为他娶了上一任的暮族族长,靠着美色从那位族长的手中弄来了许多宝贝,才建起了如今的明月楼。
与她刚成亲的那会儿,云落影每次听了这话都要气得头顶冒烟,后来倒是渐渐习惯了,换个思路想想,他们这未尝不是在夸奖自己长得好看。
第75章
云落影收起那些与她有关的思绪,道:“我记得无相殿每月十三都会开启一次的,对吧?”
“是。”属下点头。
“好,”云落影站起身,“到时我亲自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把戏。”
属下有些不放心道:“楼主,需不需要多叫上一些人来。”
云落影道:“不必了,人多反而会坏事。”
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把云朗救回来,所以那些魔修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得了他的,他愿意与他们周旋下去,除了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外,还想知道他们与他妻子的死有没有关系。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八了,再等四天,这场戏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天辰宗的弟子们还在赶往图山城的路上,数支飞剑在云层间穿梭,乔挽月带着明决飞在最前面,这些弟子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要落后他们一段距离,甚至连季沉与柳三以要看着弟子们不让他们乱跑留在了最后头。
乔挽月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你们天辰宗的弟子们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吗?为什么还会乱跑!
天色暗下,他们御剑飞了一天,也需要稍微歇息整顿一下,按照今日的速度,明天上午应该就能抵达图山城。
季沉握着剑,与柳三低声说了两句,随后向着他们走过来,对弟子们道:“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魔修的踪迹,你们照顾好自己,也多……”他顿了一下,看了明决他们一眼,随后若无其事道,“也多照顾照顾乔家主和明公子。”
这些弟子们异口同声道:“弟子明白。”
在季沉离开后,他们手脚麻利地点起篝火,柳三看看这些弟子,又看看正和乔挽月花前月下的尊上,一时也不敢上前打扰,只静静地做一个随时能够为他们尊上赴汤蹈火的工具。
乔挽月带着明决向天辰宗弟子们这边走过来,她与他们都是同一辈的,年纪甚至还没有他们中的大部分大,乔挽月不好一直在边上干看,想要上前去搭一把手,却被这些弟子们连连拒绝。
炎犴打着哈欠从树上跳下来,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停在乔挽月的脚边,望向不远处已经被点燃的篝火,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吐一口唾沫帮他们把这火烧得更大一些,而后又想到,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少不了被明决这个老狗给收拾一顿。
乔挽月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忙活的身影,不久后,他们把这一块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将最好的地方留给她与明决,这里比起四周格外的干净,一根杂草都没有,如果不是受到条件限制,乔挽月怀疑这帮人还能再在这四周挂上一圈帐子。
天辰宗的弟子们确实有这样想过的,但又觉得这样过于讨好了,容易被乔家主看出不对来,若是让她怀疑起他们尊上的身份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现在这样乔挽月同样会觉得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即便这些弟子们看他们是外人,所以会优先照顾他们,也应该在询问过柳三后才做这些,然而这些弟子们完全不需要去请示那位柳长老,好像这些都是柳长老默许的。
真是奇怪。
都说天辰宗的弟子比其他门派的弟子们要高傲一些,当然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天之骄子,自然也有高傲的资本,可现在乔挽月所见与从前听说的不大一样。
她望着眼前跳动的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些弟子们见她这副神情,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忐忑,他们刚才没有暴露他们尊上的身份吧,应该没有,他们只不过是烧烧火,打理了一下四周的杂草,这不都是他们应该做的吗!
见乔挽月想的入神,明决伸出手,在她的眼前轻轻挥了挥,而后开口问她:“在看什么呢?”
乔挽月回过神儿,对着明决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什么,明决往柳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乔挽月道:“我看那边有条小河,我过去洗一洗手。”
乔挽月点点头,口中应着好啊,随后又觉得不放心,仰着头向已经起身的明决问道:“用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明决笑着道:“不用,不远的,我马上就回来。”
乔挽月往明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条小河距离他们这里的确不远,都在她的视线之内,若仔细听,还能听到冰层下面潺潺水流的声音,乔挽月点头说:“那你去吧。”
明决向南边的小河走去,柳三长老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只兔子,提在手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随着明决一起走过去,乔挽月微偏着头盯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看了良久。
她向四周的天辰宗的弟子们问道:“你们不过去帮忙吗?”
这些弟子们知道他们两位既是一起走到河边,尊上肯定是有话要交代他们柳长老,他们上前不仅没有必要,还有可能被柳长老给训斥一顿。
他们对乔挽月道:“不用不用,柳长老他一个人可以的。”
乔挽月面上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来,而在她看向明决与柳三的同时,这些天辰宗的弟子也在打量着她,他们天辰宗里最好看的弟子就是叶冰叶师姐了,不过眼前这位乔家主比起叶师姐也毫不逊色,只不过叶师姐为人要更高冷一些,脸上常年都难见到一个笑容,而乔家主的性格看起来比他们的叶师姐要温柔一些,尤其是当她看向他们尊上的时候,那种温柔好像化作浩瀚星河,从她的眼睛里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