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琛:“?”
贺时琛作为学霸,他的历史学得还可以,知道浑天仪是古代一种天文观测仪器,倒是挺符合楚千黎胡闹的范畴。
贺时琛思及严谨的送货流程,他眉头微蹙,问道:“这不是文物吧?”
领头人笑呵呵:“哈哈哈您真会说笑,当然不可能是文物。”
贺时琛微松一口气。
领头人继续道:“我们是按照历史文物用黄金一比一复刻,古代的浑天黄道仪都是铜镀金,这件可是真正的黄金打造,当然不一样啦!”
贺时琛突感不妙,试探道:“……黄金?”
领头人点头:“对啊,完全是黄金打造,所以我们不敢随便交货。”
即使是浑天仪,本质还是黄金,被人破坏偷走就完了。
贺时琛:“???”
“她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贺时琛难以置信地发声,随即又声音放低下来,崩溃地醒悟道,“等等,好像是我给的……”
贺时琛一直跟贺远洋学习实操,日积月累下来也有不少存款,连余莘和贺正合都不知道具体数字。
他为人严肃刻板,极度蔑视花钱买跑车的富二代,认为自身实力超越一切外在形式,当然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从某种意义上,他的性格接近白手起家富一代,而不是背靠家族富二代。
贺时琛给钱时没多想,他就不属于花钱的人,猜到楚千黎会挥霍,但没想到她买这个。
别人买豪华跑车还能开出去炫富,她在院里放黄金浑天仪招贼嘛!
片刻后,楚千黎兴高采烈地回家,她蹦蹦跳跳要上楼,却被贺时琛叫住。
客厅里,贺时琛朝她招招手,面无表情道:“你过来,我们聊聊。”
“聊什么?”楚千黎从楼梯上跳下,她满脸好奇地过去。
贺时琛伸手指向窗外的黄金浑天仪,冷声道:“你解释一下这个。”
“啊,我差点都忘了,他刚刚还打电话说送到!”楚千黎欣喜地蹿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推开落地窗,想要跑进院子里观摩浑天仪。
“这根本不是重点!”贺时琛愤而起身,跟着她走进院里,怒道,“为什么你会买这种东西!?”
贺时琛不想做喜怒皆形于色的人,但她的离谱频频刷新他认知。他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买,也不知道网上为什么能买到,深感网购普及带坏当代小孩。
楚千黎可怜兮兮道:“因为它是浑天黄道仪啊?”
贺时琛:“所以呢?你为什么不能买铜镀金,非要买黄金的?”
楚千黎张开双臂,她面对浑天仪,绘声绘色道:“哥哥,黄金可是中子星碰撞的产物,曾经的恒星爆炸又演化出新恒星,这些重元素才会留存在地球上,用它来制作浑天仪是极致的浪漫美学,铜镀金怎么比得上黄金,黄金可是过去恒星的残骸……”
贺时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淡淡道:“所以你用黄金的能测得更准?”
楚千黎:“不啊,黄金质地软,可能没铜镀金准吧。”
贺时琛:“……”那你刚刚叭叭一大堆什么呢?
楚千黎摸摸下巴:“我那天看见还不确定有没有钱买,哇哦随手一付款发现真的能刷出去,我还挺惊喜的!”
贺时琛:“…………”
楚千黎的惊喜是贺时琛的惊吓。
贺时琛现在理解楚千黎说自己留不住财,给她十元钱,她能花完活得很好,给她十个亿,她也能花完活得很好。
金钱在楚千黎脑袋里像虚拟数字,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几位数,反正不管几位数都能生活。她在村里有村里的活法,在贺家有贺家的活法。
贺时琛脸色发沉地折身回屋,他都没心情训斥她,声如凉水道:“我以后一年给你打一回钱,平常你还是花爸妈给的生活费吧。”
楚千黎惊道:“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缺乏正确的消费观念。”贺时琛讥诮道,“我怕每个月都给你打钱,过段时间你买宇宙飞船回来,然后说方便用来看星星。”
“你想多了,现在给的钱买不了宇宙飞船。”
“……所以你真考虑过这件事呗?”
“……”
贺时琛下定决心就说到做到,他果然没再按月给楚千黎打钱,只会告诉她当月收益额,表明过年时才会一次性付清。
楚千黎被印钞机强制储蓄,一时间就闷闷不乐起来。
班级里,楚千黎向同桌大倒苦水,随即抱怨道:“你就说这事儿过不过分吧!”
“啊这……”谈暮星欲言又止,他现在分外心虚,不知道过分的是楚千黎还是贺时琛。
虽然楚千黎被限制消费很可怜,但她做出的事情确实也厉害。
谈暮星听说过纨绔子弟买跑车去夜店,没听说过豪掷千金买浑天黄道仪。
她确实没什么坏心眼,但说好心眼也不太对。
楚千黎趴在桌上呜咽:“呜呜呜这样我平时就没钱花了……”
谈暮星好脾气地安抚:“不会啊,你还有占卜收入呢。”
“不,那些钱不够,我就是想着他会给,所以占卜收费不高。”楚千黎苦恼地刷着手机页面,“我还想买一个黄金日晷,他这样就打乱我的原计划!”
楚千黎在学校和网上收费不高,再怎么走量都没贺时琛炒股多,黄金浑天仪主要就是由印钞机出资。
“……”谈暮星是楚千黎的同桌及朋友,但他不知为何好同情贺时琛。
谈暮星提议:“你可以过年时再买?”
楚千黎面露担忧:“万一中途被人买了呢?”
谈暮星果断打消她的疑虑,摇头道:“不,正常人应该不会买这个的。”
谈暮星跟贺时琛想法一样,他觉得买黄金浑天仪没用,但性子软只能尊重同桌选择。
楚千黎又开始呜呜打滚,她在座位上翻来覆去,唯恐黄金日晷被买走。
谈暮星长叹一声:“那我买给你呢?”
“不行……”楚千黎沮丧低头,随即小声地嘀咕,“我们没业力关系,不能拿你的东西。”
“业力关系?”
“没错,拿什么就要还什么,不存在天上掉馅饼。”
楚千黎花贺时琛的钱没事,本质是双方有业力关系,换句话说是他欠她的。因为两人身份的错位,所以无血缘也有业力。
“不过我可以帮你占星算卦,这样就算交换,不用再还回去!”楚千黎兴奋地直起身,双眼盈盈发亮,“你有想要算的事吗?”
谈暮星为难道:“对不起,没有呢。”
“啊对了,你不喜欢算这个,所以还是没办法……”楚千黎面露失望。
谈暮星排斥玄学,就没法拿这个还。
谈暮星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然我们走个形式?我让你算一下?”
“没用的,不是打心里想算,最后还是要还的。”楚千黎耸肩道,“这套机制很严格,没办法浑水摸鱼。”
谈暮星见她烦恼,他苦思冥想一番,说道:“你占星算卦是按对方收入收费吧?那我们找一些收入高的人,你不就可以多收钱,然后去买黄金日晷。”
楚千黎一愣:“这倒没什么问题,但没有这样的人?”
楚千黎想要收取天价占卜费,关键是问卜者得足够有钱,寻找这种人就非常难。
谈暮星:“我爸爸有个朋友想找人算命,不然我去问问呢?”
“好啊!”楚千黎一口答应,她又面露疑惑,“唉,但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想算?”
“嗯,反正就是知道了……”谈暮星支支吾吾起来,他心虚地将视线投向一边,犹豫地嘀咕,“应该不算截胡吧?”
谈暮星作为有钱大少爷,他身边的人同样有钱,容易找到高收入客源。
周末,楚千黎跟着谈暮星抵达清幽的茶楼,她看着衣着不菲的中年男子,很快就搞明白同桌的揽客手法。
谈暮星和气道:“建平叔,你前两天不是说想找人算,我就帮你去问了一声。”
何建平原本坐在茶桌边,他见两人上楼起身相迎,如今却错愕道:“暮星啊,这是乾门的大师吗?我看着年纪很小呀?”
何建平正值中年,他鬓边略有白发却神采奕奕,坐在椅子上背部挺直,很有一种生意人的精神抖擞。他最近遇到一些小麻烦,经商的人有点迷信,便想找精通命学的人算一卦。
北方以乾山的乾门最为有名,但乾门大师可不轻易出来算。谈家跟乾门有一些渊源,何建平这才托老友去问。谈家人已经一口回绝此事,但谈暮星却说找到一位大师。
如果打个比方,何建平托人买肯德基,谈暮星给他买麦当劳。
楚千黎身高刚过谈暮星肩膀,她满脸稚气懵懂,当真就不像大师。
倘若是平时,何建平非常欢迎谈暮星带朋友来茶楼做客,但他现在是有正事要忙,总觉得两个小孩开玩笑。
当然,何建平没有当场责怪谈暮星,反而硬着头皮坐下来,打算先将两人糊弄过去。他简单将事情给楚千黎一讲,脑袋里琢磨如何敷衍小朋友,不失礼数地打消他们的想法。
楚千黎当场起卦,用的是卜卦占星,话术也跟国内命理学派不同。
何建平听得眉头微皱,他不信国外的行星及星座,信的是风水易经那套。
楚千黎:“如果单看结果,你问的事能成真,但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样……”
何建平心不在焉地听着,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正值此时,旁边的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洪亮男声:“老何啊,在哪儿呢?我帮你找到一位大师,人家用六爻算过没问题,你赶紧出来听听!”
楚千黎等人皆一愣,卜卦被骤然打断。
两名男子登上二楼,他们看到三人同样诧异,打头人嘀咕道:“哎呦,你还有客人啊?”
“这是两位小客人。”何建平立刻起身,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楚千黎和谈暮星,客套道,“这样,我先跟他们聊两句,你俩坐在喝茶吃点心,对面有一个老火锅特好吃,咱们待会儿可以去尝尝。”
谈暮星面露难色:“建平叔……”
谈暮星不善言辞,却极会体察情绪。何建平明显把他们当小孩哄,根本没将楚千黎的卜卦放心上。
楚千黎沉默片刻,她遭人截胡没当场翻脸,反而轻声道:“六爻是很准,但有时候过程比结果重要,还得想清楚问的事跟想要的是不是一样。”
“这话挺有哲理啊。”何建平和蔼地招手唤人,随意道,“我让他们给你们搞点水果,你们先坐一会儿!”
何建平跟着后来的两名男子离开。
谈暮星顿时心生愧疚,他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就是建平叔喜欢易学,他平时都找些国内的算命大师……”
谈暮星知道楚千黎算得准,但何建平只相信东方这套。
“我懂我懂,就是话术用错了!”楚千黎面对何建平风轻云淡,她私下就暴露真实嘴脸,懊恼道,“他要早说喜欢东方占星,那我用文言文给他讲了,就是话术包装的问题,怎么那么轴呢!?”
楚千黎原来用西占是方便唯物主义者理解,但何建平要是喜欢东方占星,她也可以用东方占星来卜卦,研究的明明就是一片星空!
各个流派的起卦盘会有不同,但都有共通之处,细究起来差不多。
“七政四余里的‘七政’就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他要不喜欢听西占的那种,我就给他翻译成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呗!”楚千黎苦恼道,“难道换一种题干就不会做啦?”
楚千黎以为自己搞占卜是做数学题,谁料会在语文和英语问题上翻车。
第27章 第二十七颗星
何建平移动到旁边的房间, 一时间没有回来的意思。
谈暮星试探道:“我们要等吗?”
“不用,今天没戏了,他们要聊好久。”楚千黎随手拈起桌上的点心, 提议道,“咱俩去吃老火锅吧。”
何建平刚刚说对面的老火锅很好吃,楚千黎不由涌生出些许兴趣。
谈暮星一懵:“现在就去吃饭吗?”
“对, 还是你要等他们?”楚千黎慢悠悠道, “我刚随手起一卦,没四五个小时不会结束的。”
谈暮星闻言果断选择离开,他过去跟何建平打个招呼。两人客套寒暄一番, 何建平放两个小孩先走。
楚千黎和谈暮星结伴下楼, 谈暮星走在她身后,支吾道:“建平叔还说改天请你吃饭。”
何建平不相信楚千黎, 但表现得还挺客气。谈暮星作为介绍人,他有一些尴尬, 两头都没讨好。
楚千黎:“那估计要过段时间了。”
谈暮星担忧道:“你还好吗?”
楚千黎刚刚还挺苦恼, 她现在又恢复心平气和, 倒让谈暮星摸不着头脑。
楚千黎走出茶楼,她长叹一声:“所以说时运很重要,有些事就是没法着急, 时间没到怎么折腾都没用。”
楚千黎没留下蹲守何建平,就是清楚上赶着不是买卖,只要没到合适的时机点,那费尽口舌也没法说服对方。
人总有后悔和遗憾, 最爱说“早知道”, 但有些事时间没到,再早知道都没有用。
“还好我总能等到……”楚千黎在街头东张西望, 她指着古色古香的牌坊,询问道,“就是这家老火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