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黎扒着展柜不肯走,眼巴巴道:“我也想要这个。”
谈暮星看着黄金球体,他面露迟疑:“你不是有浑天仪?”
楚千黎辩解:“这个不一样,这是西洋风格,还镶嵌珍珠了。穿衣服也不能只穿一件,当然要换着花样来啊。”
谈暮星都不敢接话,唯恐给贺时琛压力。他佯装低头看手机,说道:“我们要是看得快,待会儿就先吃饭,我查查周围有什么……”
楚千黎点了点头,她在展厅里打转,漫不经心地看着。
她看完黄金又去看画,冷不丁瞟到一幅画作,瞬间怔怔地停下脚步。
四周游客小声地交流,他们都在展厅内漫步,没人注意此画的特别。
这是一幅扁长的艺术画,浩瀚星河贯穿夜幕,奇异浪漫的色彩纠缠在一起,远观时是金光灿灿的繁星,近看时却能瞧见微光照耀下的红晶细闪,可谓美不胜收。
其他人拍完照就离开,唯独楚千黎没有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脑海里的信息量瞬间炸开,控制不住地涌生出各式各样的意象!
谈暮星搜索完餐厅,抬头突然不见楚千黎身影,当即四下寻找起来。
他在黄金展区逛一圈,又赶到隔壁的绘画区,终于找到消失的同桌。
楚千黎痴痴地站在一幅画前,她好半天都没动作,仿佛双脚被黏地上。
谈暮星走过去,他立刻领悟缘由,赞道:“很漂亮的画。”
她欣赏的画作色彩浓郁、风格壮阔,确实是一幅有巧思的星空佳作。
楚千黎摇头:“不是画。”
谈暮星不解,低头去看展品配字,说道:“我没听说过这个画家。”
他凑近楚千黎,突然发现她眼眶发红,眼角还带着泪滴,瞬间心神大乱,忙道:“你怎么了!?”
谈暮星从包里取出纸巾,不知同桌为什么落泪。
楚千黎接过纸巾道谢,她将脸上泪痕抹掉,平和道:“信息过载,然后就出现生理反应。”
她被画里的隐含内容猛地冲垮,就像处理复杂信息的计算机,在剧烈震荡后无法修复,处于短期的宕机状态。
“这不是画,这是被拼起来的塔罗牌,还是很厉害的占星师制作的。”
谈暮星闻言一愣,他仔细地观察起来,不可思议道:“真的吗?但我没看见有缝隙?”
楚千黎隔着屏障,伸手给他比划,讲解道:“这里是愚人,然后是魔术师,但画得实在巧妙,完全藏在星空里,外行人很难看出来……”
普通塔罗牌的牌面有分割,然而这一组牌能平铺成画,还完全没标注牌名,当然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幅图。
“好像是这样?”谈暮星钦佩道,“画家很有想法。”
作者将自身画工和占星能力相结合,完全是将毕生所学融合在一起。
两人欣赏一会儿,谈暮星提议该走。
楚千黎双眼放光:“我想要这个!”
谈暮星:“那就拍一张照吧,你带回去还能看。”
楚千黎重复:“我想要这个!”
谈暮星:“?”
谈暮星:“但它是展览品?”
楚千黎犹如复读机,坚持道:“我想要这个!”
谈暮星沉默片刻,他不知如何应对熊孩子,好脾气地打商量:“不然这样吧,我们马上回黄金展区,你挑一件喜欢的我们复刻,要一些可能性比较大的东西。”
他刚刚在黄金展区不好应声,现在却体会到鲁迅先生的道理,想开窗果然要先说拆房。
她直接说要拿展出的孤品画作,他又觉得还是选黄金浑天仪比较好。
第34章 第三十四颗星
屏障前, 楚千黎眼巴巴地盯着画作,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谈暮星见状,他长叹一声, 任劳任怨地开始搜索,打算查一查画家的其他作品售价多少。艺术品的售价跟画家名气和年代有关,这幅画是十八世纪的作品, 画家是Lyle Gadbury。
谈暮星一边用手机搜索, 一边出声感慨:“幸好我们没去故宫。”
楚千黎:“怎么?”
谈暮星:“你要看上故宫里的东西,那就是坐牢才能解决的。”
“……”
楚千黎凑到谈暮星身边,她探头去看他的屏幕, 监督他完成信息收集。
谈暮星无奈道:“没有这位画家的资料, 网上唯一一条就是艺术馆的展品介绍,查不到Lyle Gadbury以前画过什么。”
“应该是假名吧。”楚千黎想了想, “画家估计不敢用真名。”
“为什么?”
“因为以前搞占星和塔罗的人都被认为是异端啊,据说圣经明令禁止占星术等活动, 所以有些占星师被抓到是有罪的。”楚千黎笑道, “这是犯下拜偶像的罪。”
“古占派还有一本书叫《基督占星》, 内容却跟基督教毫无关系,全书讲的都是古典占星技巧,这本书感觉就像是那个年代为过审取的名字。”
谈暮星听得发懵:“我以为搞玄学和信神的算同类。”
“神听到这话都要震怒!”楚千黎惊道, “不过基督教的神应该管不到你,还好马克思不管我搞不搞占星。”
谈暮星查不到画家资料,就不知道画作的价格,只能询问艺术馆的工作人员。
他得知举办展览的机构名, 又上网搜索一番, 为难道:“我感觉你想要这幅画有点难。”
“很贵吗?”
谈暮星见她失落,只得解释道:“主要这是私人藏品, 而且人家也不是很缺钱,我觉得不太可能会卖,甚至你都见过他们家的人。”
谈暮星非常理解大家族心态,如果有人跑来买自己家的古董,家里人也不可能会卖的。这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觉得做此事没意义。
校内,学生会的活动室不再人来人往,只有干部们还在屋里工作。
往常,贺时琛和戚焰会在中午清点资料,但今日又有两位学生来拜访。
贺时琛一边装订资料,一边面无表情道:“谈暮星,为什么你和她去艺术馆都能逛出超市的感觉?”
谈暮星面对贺时琛的死亡视线,他讪讪地低头,完全不敢出声。
贺时琛现在彻底服气,楚千黎第一次去谈暮星家里,回来就闹着要买景区大院,后来又给家里搬回黄金日晷,现在去趟艺术馆就想买艺术孤品。
他就想不明白事情的发展?养孩子都是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另一边,楚千黎坐在戚焰身边,她开始假装抹眼泪,呜咽道:“我看完展览就觉得那副画太漂亮了,连我这个村里小孩都感受到艺术的魅力,我觉得自己在美学方面实在不开窍,就很希望每天都能被艺术品熏陶,说不定就会有长进……”
戚焰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楚千黎,要知道对方平时都躲着自己,她赶忙安抚道:“你不要哭。”
贺时琛和谈暮星正在搬运资料,他们将一箱箱文件堆好,整齐地码放在角落。
贺时琛抱着资料,他正好途经二人,淡淡道:“她没有哭,你凑近看就知道,等你答应买给她,一抹脸就又变样。”
戚焰:“?”
楚千黎揉了揉眼角,她原来有点怕戚焰,现在连称呼都变化,轻声道:“我不用姐姐买给我,只要姐姐答应卖就行,然后你去找我哥哥拿钱……”
贺时琛:“???”
谈暮星唯恐贺时琛当场打孩子,他试图转移视线,赶忙插话道:“那个,那个,这箱好像有点沉。”
谈暮星其实搬得动,但他佯装费力地晃了晃,果然让贺时琛忘记闲聊。
贺时琛眉头紧皱地走过去,他想从谈暮星手里接过箱子,诧异道:“这箱很重吗?”
纸箱猛地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就像是一块巨石。
谈暮星刚一松手,贺时琛都接不住,直接让纸箱坠机。
两人默默地对望。
谈暮星不禁尴尬,没料到贺时琛当真搬不动,这件事有点打对方的脸。
好在贺时琛心态渐长,他没恼羞成怒,风轻云淡道:“确实有点重,一起来搬吧。”
“……好。”
桌边,戚焰听懂来龙去脉,她推了推眼镜,和煦地笑道:“如果是我在管这批藏品,那我肯定取出来送你,但很可惜不是。”
楚千黎一惊:“不是你们家的吗?”
“是我们家的,却不是我在管,而是我叔叔。”戚焰眨了眨眼,思索道,“不过你第一次求我办事,我总不能让你失望,还是得想些办法呢。”
楚千黎:“有什么办法吗?”
戚焰冷不丁提议:“不然让我叔叔消失吧,安排一场车祸什么的,这样就不会有麻烦了。”
楚千黎:“?”
戚焰笑道:“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我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感觉他做的事都够坐牢,所以安排车祸也没事。”
谈暮星已经洗手归来,他伸手在楚千黎耳边虚挡一下,神情古怪道:“小孩子不要听这种话。”
楚千黎突然醒悟,戚焰是女强文主角,那有极品亲戚就是标配,否则根本不会存在打脸桥段。
戚焰现在还是高中生,她是毕业后慢慢在家中掌权,逐渐跟家族里夺权的亲戚分割干净。她靠自己的实力将集团发扬光大,以前跟她争斗落败的亲戚们则灰溜溜地离开,或者在分家后经营不善破产。
贺家的子嗣相当稀少,楚千黎和贺时琛当初都是小打小闹,他们的环境跟戚焰家里有本质的不同。不管是贺正合,还是贺远洋,都不会为钱掐起来。
楚千黎陷入苦恼,现在时间点不对,原女主还没正式开始故事。
戚焰见她垂头丧气,安慰道:“开玩笑的,虽然我跟叔叔关系不好,但可以跟爷爷说一下这事,让他把那幅画给我。”
“不过我要等爷爷生日时才能跟他见面,还得躲着我叔叔才行,不然就打草惊蛇,事情会更加麻烦。”
戚焰不能直接要塔罗画作,她叔叔就断定此画有问题,绝对不会轻易地交出来。不过戚老爷子出面就没有关系,戚焰叔叔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
戚焰答应接下此事,楚千黎却仍在忧心。
班里,谈暮星发现同桌眉头不展,劝道:“戚焰都说会帮忙,她应该还挺靠谱,你就不用担心啦?”
楚千黎叹息:“我只要还没摸到那副牌,就肯定会担心。”
“那么想要吗?”谈暮星好奇道,“我看你对那些星图手稿都没兴趣。”
“那是不一样的塔罗牌,我当时隔着屏障摸不到,所以还没法真正确定,但肯定有哪里不对劲。那幅画可能记载占星师想传承的东西。”
“传承?”
“是啊,国内搞术数都有传承的,很多高深内容外面学不到,你必须拜入门里找师傅带,就像很多珍贵手稿都不外传。”楚千黎撇嘴,“我要不是遇到爷爷,估计都没法学会紫微,浅显入门没问题,往深钻研要人教。”
占星有点像大数据,扩充数据库同样重要,没有前人积累下的无数案例及经验,单靠一人从头研究起来过于缓慢。
楚千黎自认是当世第一,但历史上也有惊世的占星天才,搜集这些人留下来的材料,没准能够有更深的体会。
楚千黎以前找不到对自己有用的资料,她现在难得发现塔罗画的神奇之处,自然不愿意放过。
她学完紫微斗数都不知破解早夭的方法,却莫名其妙被塔罗画的信息冲垮,说不定能从中研究出新东西。
楚千黎内心惴惴,她索性直接起盘,妄图获取塔罗画之事的结果,随即皱眉道:“果然,想要什么还得靠自己。”
从卦象上来看,戚焰确实很可靠,她一直惦记此事,可惜她给戚老爷子过寿时没搭上话,根本没机会提起塔罗画的事。
楚千黎一直坐立不安,就是知道自己跟戚焰没业力,即使戚焰答应会帮忙要,但楚千黎也不拿到对方的东西。
世上就没有白捡的,她深知这事的道理。
楚千黎左思右想一番,终于在纠结中下决心。
没过两日,戚焰面对主动来找自己的楚千黎,迟疑道:“你想去给我爷爷祝寿?”
“是那幅画的事情吗?你不用专门过去,我一直记在心里,会要过来送你的。”戚焰笑道,“你总是躲着我,就是不愿牵扯我家里的事吧,那你也该知道去我家会有麻烦。”
戚焰四处寻找玄学大师,就是戚老爷子迷信此事,她想要获得爷爷的器重,当然要投其所好地想办法。
戚焰看人很准,楚千黎外表不靠谱,但对方心里很清楚。
虽然贺时琛总阻拦双方见面,但楚千黎要是真想见自己,总归会有办法,无非是她不想。她不喜欢跟复杂的豪门世家打交道,甚至给学校的同学们算卦,都没有接戚焰的话茬儿。
戚焰读过不少历史书,这些神算子曾为帝王效命,但转头也会被帝王赐死。楚千黎没有贺时琛说得那么愚笨,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该跟谁在一起。
戚焰察觉楚千黎的异常,她心思敏锐,狐疑道:“你该不会算出我没拿到画?我应该没那么无能吧?”
楚千黎现在需要戚焰牵线搭桥,她哪敢一句话戳破真相打脸,干巴巴地笑道:“怎么会呢?绝无此事,不要总提画的事情,这样显得多生分呀,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天天催着你要画。”
“我就是单纯想给戚爷爷祝寿,没错我觉得两家需要走动一下,说不定你的爷爷以后也能算我的爷爷呢!”楚千黎说着,还唱起歌来,“你的爷爷,我的爷爷,好像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