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楚千黎和谈暮星补课结束,他们结伴往外走,准备坐车回家。
楚千黎背着重重的书包,差点被生活压垮,她不由叹息:“原来活着也会累。”
“但累完也有收获?”谈暮星笑道,“要去吃冰淇淋吗?”
楚千黎立刻将烦恼忘在脑后,她双眼发亮,应道:“要!”
邱晴空在准备出国留学,贺时琛目标院校更高,只有楚千黎和谈暮星周末补课时能同班。
周六的校门口空空荡荡,两人拐到街角买蛋筒冰淇淋。他们在柜台完成点单,一回头却发现店内不知何时挤满人,连带店员都面露惊诧。
屋内顿时乌泱泱的,跟进门时截然不同。
训练有素、衣着统一的彪形大汉一拥而入,他们直接把持住店门,态度倒还算客气,肃然道:“楚大师,麻烦耽误您些时间,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吗?”
虽然打头人说话勉强有礼,但任谁都觉得来者不善。
楚千黎心下一惊,她下意识地掐算起来,愕然地喃喃:“不该啊,没算到今天有事……”
倘若她今日有灾,那必然早做准备,总不可能她招牌砸了?
谈暮星望着陌生的一群人凝眉,他回头看向同桌,询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楚千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认识!我被关禁闭多久了!”
贺时琛烦透她跟社会人士接触,直接让她在家刷题一暑假。
谈暮星心下了然,他带着她往门口走,神色镇定道:“她都不认识你们,所以不能跟过去。”
谈暮星正欲推门离开,带头的黑衣人却抢先握住门把,面无表情道:“还是希望楚大师考虑一下,我们保证不耽误您太久。”
谈暮星再次回头,耐心地问道:“你要考虑吗?”
楚千黎疯狂摇头。
谈暮星:“她说不考虑。”
谈暮星说完,他就握住门把,忽略上方黑衣人的手臂,猛地将大门推开,直接让屋外的风肆意闯入。
那人不料谈暮星实力惊人,刹那间就在力量角逐中落败,本以为可以拦住他们,现在却差点倒翻出去,当场打一个趔趄。
楚千黎原本还有点惶惶,谁料同桌淡定地出门,一时间被传染得安心下来。她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一边往外溜,一边啃脆筒。
店外居然还有人把守,这群人没有善罢甘休,像是一堵深色围墙。
谈暮星向左被挡住,向右也被挡住,迟疑道:“……你们要动手吗?”
谈暮星有点搞不懂状况,这群人态度客气、没有动粗,但明显也不是善茬儿,致使主和派人士没办法判定。他从不主动跟人打架,基本都是对方倚强凌弱,他才不得不出手制止。
“不,说笑了,当然不会。”黑衣人开口道,“只是希望楚大师再考虑一下,你们要是信不过我们,可以让家里的车一起跟着。”
楚千黎刚起一卦确定自己无事,又见他们确实人多势众,她小声地喃喃:“……这样的话……也可以?”
双方僵持在此处也不是事,加上谈暮星还在旁边,她总不能拖他下水。
谈暮星闻言一愣,疑惑道:“要去吗?”
楚千黎:“但总堵在这里不好,要是家里车能跟着,应该没关系?”
“好,那我打电话让家里车过来吧。”谈暮星没违逆她的想法,他直接取出手机致电,倒也没被黑衣人阻止。
楚千黎诧异:“你要跟着吗?”
“当然,总不能让你自己去吧。”
黑衣人没有阻拦打电话的两人,他心道接送学生的两辆私家车不算什么,却不料三分钟后路上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黑衣人们开来三辆车,都整齐地停在道路旁停车位,看上去已经颇有气势。然而,谈暮星打完电话,五六辆车浩浩荡荡地驶入大道,直接将那三辆车前后左右地包围。
车上哗啦啦地下来一大批人,加长轿车的司机是楚千黎见过的,其他人皆是陌生面孔。
黑衣人将楚千黎和谈暮星包围,谈家人下车后又将黑衣人包围,瞬间变成三色春卷!
加长轿车的司机发现谈暮星被围,他面色不悦:“这是干什么呢?”
这名司机身强体壮、肌肉强健,看着像曾在部队历练过,说话都带些煞气。
黑衣人刚才还游刃有余、胸有成竹,他见到此等场景当场愣住,完全不知空旷大道上何时涌出那么多车,一时间惴惴不安、目瞪口呆!
谈暮星平日都先送楚千黎上车,然后自己悄悄去坐家里的车,致使她只记得前往大院的加长轿车。她和邱晴空坐过他家里别的车,但真没想到接送上学有那么多!?
楚千黎原本还奇怪同桌的气定神闲,她现在望着气派的大场面,说出黑衣人内心的吐槽,震撼道:“这是打电话让家里车过来?这是家里车队吧!?”
谈暮星尴尬而羞愧道:“奶奶老看小孩被拐的社会新闻,就非要他们跟着,我也没有办法……”
家里小孩都是大学才摆脱此事,婉拒奶奶令人窒息的爱。谈暮星本来就性子软,又不能拒绝长辈好意,平时就只能让其他车藏着,连放学时都是悄无声息地摸上车。
楚千黎望着脸色发白的黑衣人,她神气地叉腰,当机立断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多耽误我些时间了!”
黑衣人:“……”
他觉得带着这一大批人回去,不知道究竟是谁要走一趟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颗星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发懵。
楚千黎和谈暮星各自给家里打招呼, 这才跟着带头的黑衣人上车,连带还有加长轿车的司机。
车内,黑衣人坐在驾驶位, 谈家司机坐副驾驶,楚千黎和谈暮星坐在后排,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谈家司机随意地将胳膊搭在窗边, 他瞟一眼窗外街道, 又扫一眼黑衣人,漫不经心道:“你会开车吗?不然我来开?”
黑衣人紧握方向盘,竟产生在驾校的错觉, 赶忙道:“会开, 会开……”
他哪敢让此人接过方向盘,那不知道会开到何处, 现在就怕行驶过程中遭遇搏击。
两名身着校服的高中生坐在后面,楚千黎扭头望着后面庞大的车队, 惊叹道:“你每天上学都这样吗?我以前都没发现!”
谈暮星艰难地应道:“……是, 齐叔以前送姐姐, 现在是接送我。”
齐叔就是加长轿车的司机,如今坐在车内的副驾驶。
谈暮星提及的“姐姐”则是叔叔女儿,应该算是他的堂姐。
楚千黎:“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那你们上学多拉风?”
谈暮星羞得满脸通红, 赶忙道:“不不不,其实姐姐上初中时就想拒绝奶奶,她觉得好丢脸像暴发户,还跟奶奶吵架来着, 说谁会在首都拐小孩, 那都属于没有脑子……”
黑衣人:“……”
“她还说这样上下学会让她在学校没朋友,而且那么多车排尾气也不环保, 反正就不允许奶奶这么做,两人当时搞得挺不开心……”
楚千黎追问:“然后姐姐用环保婉拒,齐叔就过来送你了?”
谈暮星摇头:“不,然后奶奶就掏钱搞了个生态公益林项目,说这样就可以抵消家里车排的尾气,姐姐出国留学后,齐叔才来接送我。”
楚千黎:“?”
谈暮星苦恼地低头:“姐姐中学时都在跟奶奶吵这事儿,最后也没有结果,所以我就不争了。”
谈暮星性格还没堂姐强势,堂姐都没做到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到?
齐叔坐在副驾驶,他瞥一眼黑衣人,随口道:“待会儿可以给老太太打个电话,她知道这事儿估计能乐一晚上。”
谈暮星吐槽:“……然后给姐姐打视频炫耀吗?”
京郊别墅外,众人都在屋里等消息,他们看到外面的车辆,忙不迭转身汇报:“万大师,人来了!”
万可谭静候多时,他微微颔首,等待楚千黎露面。
其他人站在栏杆边,面色古怪道:“唉?不对啊,怎么那么多车?”
“你们有叫那么多人吗?”
“搞得跟电影里警察来了一样。”
五六辆陌生汽车围堵在别墅门口,从车内下来的却都不是黑衣人。
别墅区的保安追着车队过来,他颇为不满,却压着脾气,高声道:“我们小区有规定,每家进的车有数量限制,你们要是结婚用车队,那也要提前报备的!”
“你们把路都堵死了,让其他业主怎么办?”
齐叔从车上下来,他面对愤愤的保安,拍了拍黑衣人肩膀,老神在在道:“跟他说,我不熟,没想来。”
黑衣人赶紧跟保安沟通:“我来我来,我看怎么调度一下……”
齐叔等人不愿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库,非要在别墅门口蹲着两个小孩,搞得场面一片混乱。
这本该是风云变幻的会面,现在却充斥鸡飞狗跳的吵闹。
万可谭站在别墅三楼,他望着楼下吵嚷的局面,凝眉道:“姓须的都没她腕儿大!”
万可谭见过不少名流富豪,但没见过那么横的同行,基本都是装模作样的大师风范,哪有搞一个车队堵门的,这不都是世俗人做法?
楼下,楚千黎同样觉得铺张浪费不对,但果然没人能拒绝世俗的虚荣,偶尔摆一下大排场,就能理解同行嚣张,天天被人这么捧,换谁都容易变飘啊。
有人站在别墅门口引领,带楚千黎和谈暮星进门,齐叔不放心还叫人跟进来。
屋内布置古典而大气,皆是东方的木制家具,角落里还陈列各类风水器具,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谈暮星一进屋,就感觉周围安静下来,像是来到沉寂的庙宇或道观,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排斥,亦步亦趋地跟着楚千黎。
众人行至二楼,引路人突然停下,开口道:“楚大师,再往上是万大师清修的地方,闲杂人等就不要跟上去了。”
楚千黎和谈暮星还未开口,齐叔就强势地插话:“那你干脆让他下楼聊吧,这样都不会打扰他清修。”
那人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乾门的须乾道长都能够下山,怎么你们万大师没法下楼?真糊弄我们外行呢!”
“……你们还认识须道长?”
楚千黎在旁补刀:“可不,须道长还住着人家祖上的山呢。”
谈家人常年跟乾山道士打交道,没准是最不信大师的一帮人。
毕竟乾山道观全国闻名,他们心想乾门道士事儿都没那么多,怎么外地大师还敢瞎摆谱儿?
引路人吵不过齐叔,他愤愤不平地上楼,向万可谭汇报消息。
谈暮星站在二楼,他环顾一圈陌生环境,担忧道:“那位万大师要跟你聊什么?”
楚千黎正愣愣地盯着角落里的烛火,旁边的小桌上摆有不少金盏,皆是一盏盏摇曳的明灯,在昏暗中散发暖黄微光,恰巧是七盏。周围张贴复杂的符,还画有奇怪的阵法,看着像祭祀的法台。
“啊……”楚千黎闻言,她回过神来,应道,“我大致能猜到,但可能他要失望。”
正值此时,引路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他面色平静,开口道:“楚大师,万大师说你要是害怕,大可以现在起卦算算,看三楼还有没有人埋伏。”
“还真是同行思路。”楚千黎感慨,她回头望谈暮星,又道,“那就我们上去吧,让齐叔他们稍坐一会儿。”
“闲杂人等不能上楼。”
“他不是闲杂人等。”楚千黎嘀咕,“再说书包作业好重,我自己背爬不上去,理解一下高三生嘛。”
引路人:“……”
楚千黎振振有词:“他都能倚老卖老不下楼,我是祖国花骨朵儿,让人背包还不行吗?”
引路人:“……那你们上来吧。”
齐叔目送两个小孩上楼,说道:“有事大喊就可以,我们直接往上冲。”
谈暮星忙道:“不不不,齐叔你不在部队里了,不能再呼啦啦地乱冲……”
谈暮星以帮楚千黎提书包为由,跟着她走到三楼,又见引路人通报。
楚千黎蹲下身去,她从包中取出什么,将其塞入谈暮星怀里,重新将书包背回双肩。
谈暮星低头望着怀里物件,愣神道:“这……”
谈暮星还没来得及追问,引路人就从屋里面出来,使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东西藏好。
引路人沉声道:“楚大师,请进吧。”
楚千黎跟着对方进屋,嘴里还絮絮叨叨:“谈话三分钟,排场两小时,真搞得跟拍电影一样。”
谈暮星默默地站在屋外等待,不久就见引路人关门出来。
三楼房间布局方正、采光极佳,跟阴暗的二楼截然不同。墙壁上张贴各类书画,正中间还有遒劲的道家书法,当真是用来清修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茶香,夹杂檀香的味道。
桌边,满脸皱纹的老者正在泡茶,不远处陈列小小的香炉,浅色的烟缥缥缈缈。
万可谭抬起头来,跟楚千黎对视。
刹那间,楚千黎就意识到双方同时起卦,在心中争分夺秒地推演起来。
窗外飞鸟振翅掠过,屋内檀香云雾缭绕,杯中茶叶沉浮飘摇。万物皆动,万物皆不动,万物皆可成为卦象。
这一瞬穿透时空,看似短暂如火,却又格外漫长。
楚千黎率先动身,她随手将书包卸下,大大咧咧地坐在茶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