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枕阙
时间:2021-08-08 10:28:29

  赵曦珏飞快地蹙了下眉头:“按这话里的意思,她并不应该会是个乖乖就范,听从父命前来和亲的人。”
  谢蕴垂眸道:“这也曾是老师怀疑的地方。但胡姬的确是安安分分地嫁了过来,并且在成为太子侧妃之后也一直安分守己,还顺利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这一段历史,赵曦珏等人还是清楚的:“当时太子妃膝下无子,由太后娘娘做主停了太子府上一众妃嫔的避子汤。”提到了皇后的事,赵曦珏下意识地往赵曦月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她听的认真,神色间并无大碍,才继续说道,“也是因为这样,过来和亲的胡姬才没有进宫,而是成了太子侧妃。”
  谢蕴颔首道:“番邦王长女嫁入大夏皇太子府中之后,番邦与大夏也的确是有了几年太平日子。番邦兵寇虽还在西北胡作非为,却没有再骚扰我大夏子民。而今的战事,是新上位的番邦大汗,也就是昔日的王太子所为。”
  赵曦珏跟着点了点头,心中的谜团渐渐浮现了一丝光亮,却还是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这同胡姬之死,还有日前的刺杀,又有什么关系?”
  “‘胡姬虽不是什么骁勇善战的将士,却也是自幼习武,身子强健,怎会忽然身染恶疾,匆匆离去?’”谢蕴轻声道,“这个问题,老师曾问过不止一次。”
  “胡姬之死,是在永乐长公主死后第二年。”他抬眸看了赵曦珏一眼,“而永乐长公主难产而亡之前的几个月,曾来信给老师,信上称她恐宫中有变,请老师出山回京。”
  若要说在听到谢蕴说起胡姬的背景时,赵曦珏眼中浮现的仅仅是讶异的话,在听完他的这番话之后,赵曦珏眼中的震惊已不能仅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
  “此事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不仅是这一世,就连前世,谢蕴也不曾提过他的那位皇姑母曾经写信请沈笑出山的事情。
  谢蕴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长公主过世后,老师就不太提起同她相关的事了。”
  偶尔提及,也不过是在为自己讲解前朝旧事时,必不可免的匆匆带过几句罢了。每每提起这位长公主,他那位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老师,脸上总会浮现几许他看不懂的思绪。
  但谢蕴从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沈笑不提,他也就从没问过。要不是这次遇刺来得突然,他也不会想起沈笑在某次醉酒之后同自己说得那番话。
  他说,若是当年他接了信之后不要犹豫,长公主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纵使是谢蕴,也曾听说过,长乐长公主是因为忧思过重,难产而亡。
  沈笑说这番话的时候,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却满是悲痛。可等他酒醒之后他再去问,他的老师只是微愣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一个荒唐的念头忽地在赵曦珏心中浮现了出来:“皇姑母的死或许并非意外,而和妃所谓的染上恶疾,也有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谢蕴的想法与赵曦珏的可以说是不谋而合,“我查过了,近几年番邦与大夏之间商路日益繁荣,但追根溯源,就是在和妃死后不久,往来的商路才逐渐发展。可老师信上却说,番邦大汗似乎有意切断这条商路。而在通过商路入大夏境内的商人之中,仿佛有不少人在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他们在找胡姬。”赵曦珏飞快地说到,心中那团不甚明朗的雾气如今却愈发清晰了起来,“胡姬诈死出宫,便能够更加方便的掌握商路之中的交易。可她在番邦民众之中声望太高,如今的大汗担心她回来之后会动摇自己的地位,便派了人要将她带回番邦,抑或是——”
  “将和妃已死,变为一个现实。”谢蕴波澜不惊地接下了赵曦珏的话。
  赵曦珏吁了口气,靠在身后的软靠上,笑容玩味:“就是不知道,这之中,我的那位三皇兄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谢蕴不置可否:“番邦虽民风开放,可对于异族之人,还是带了许多偏见的。”
  在“非我族类”这个认知上,番邦却是和大夏相同的,哪怕这位异族的血脉中也流了他们番邦王室一般的血液,依旧比不上纯正王室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等等等等!”云里雾里听了半天的赵曦月总算是憋不住了,她探着身子将手在赵曦珏和谢蕴中间虚空一挥,像是要将他们那旁若无人的默契打破,搅着眉头问道,“无缘无故地,怎么就往和妃身上猜去了?父皇不是说,此事有可能是那些我得罪过的官员所为么?毕竟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我这几年没少干这种同人结仇的事,会有那等想要孤注一掷拉我垫背的人,应当也是有的吧?”
  她连连发问,赵曦珏和谢蕴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视线。
  虽然不知道谢蕴为什么会往胡姬的身上猜,但他会这么快地接受谢蕴的说法,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曾有过前世的经历。
  一向不受父皇信任的赵曦和是如何暗中沟通那些乱臣贼子的?他母妃在冷宫之中说的“那个人”是谁?赵曦月被赵曦和囚在宫中,又为什么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直到药石无灵才被发现?
  这些问题在他心中萦绕了许久,可一旦将谢蕴所说的那位胡姬带入其中,一切问题仿佛都迎刃而解了。
  或许还有两个问题。
  谢蕴方才所说的,能让长公主特意修书请沈笑出山的,会是什么事?而在这场刺杀之中,赵曦和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是否知情?
  可迎着赵曦月疑惑的目光,赵曦珏却是头大的很。他不能说出自己重生一回的事,更加没有办法向她解释为什么胡姬要杀她。
  总不能告诉她,因为她三皇兄对她心怀不轨,胡姬作为赵曦和的生母容不得她,要将她除之而后快吧?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赵曦月微抿了下嘴角,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道:“温瑜哥哥方才的推论,一定没有同父皇说过吧。”
  谢蕴回眸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胡姬未死一事,说到底还只是他的一个推断,并没有事实可以证明。但胡姬若是真的没死,事情的矛头必然会指到赵曦和的身上。如今他明面上是六皇子的人,这样捕风捉影的推测,只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扶赵曦珏上位,故意陷害赵曦和了。
  哪怕其中有建德帝会相信自己的可能,但为了确保赵曦珏的安全,谢蕴并没有将这番推断直接告诉圣上。
  “我听说,前些日子三皇兄又办成了一件差事,父皇还赏了他不少东西。”赵曦月微微抬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到。
  “陛下是信任三殿下的。”谢蕴知道赵曦月的言下之意。而且就他所查到的事实看,胡姬在还是和妃的时候,虽不至于怯懦可欺,却也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要陛下相信二十多年前番邦的几句传言,他必定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朝夕相处的人。
  “糯糯,”赵曦珏却忽然开口笑道,“你信不信,哪怕父皇不相信温瑜的推测,可为了你的安危,他还是会将当年和妃的死再翻出来细查一番?”
  赵曦月无语了一瞬,不得不说,赵曦珏所说的这个可能,她还真的是反驳不了!就她所知,这半月来,她家父皇已下了严旨,彻查这几年来她曾得罪过的大小官员地绅,一副非将谋划这次刺杀的人幕后之人给揪出来不可的架势。
  可饶是如此,她的几位皇兄皇姐,哪怕是同她最不对付的赵曦云,父皇都不曾提过一句。
  父皇心中,怕是不愿意去怀疑哪位皇兄皇姐会为了一己私欲,戕害手足吧?
  “糯糯,咱们父皇虽心慈,却绝不是什么软弱昏庸之人。”赵曦珏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凭几扶手,就在赵曦月觉得他这是要将此番猜测告诉建德帝知晓的时候,他却忽地话题一转,“温瑜,若是胡姬没死,你觉得她现在会在何处?”
  谢蕴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向上挑了一下,和赵曦珏几乎是异口同声:“星移馆。”
  那位和他们曾有一面之缘的美艳老板娘在同他们见面之时,怕是从没想过,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赵曦和,还顺藤摸瓜地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糯糯,我准备过几日和温瑜一起去星移馆喝茶,你要不要一同前往?”
  赵曦月的脸色仿佛下一刻就想将赵曦珏掐死一般,没好气地呛道:“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公司年会,希望自己能抽中一等奖(喂
 
 
第七十九章 
  赵曦珏说是要去星移馆喝茶, 却并不急于一时。如今他们明面上在明处,可手上也有对方不了解的王牌在手,如此一来, 形势调转,他们反倒成了暗处的存在。
  而此次刺杀活动暴露了京城之中的布防问题, 惹得建德帝大怒,连带着算是救了赵曦珏几人回来的路霑都挨了训斥, 着令十六卫要将其里里外外地好好整顿一番。
  左右不急, 再加上不想当真让自己留下什么病根,赵曦珏倒是有这个闲心好好养伤。赵曦月一时也不闹着出去玩, 日日只在上书房和毓庆宫两边跑,时不时地听赵曦珏与谢蕴谈一谈朝局形势, 也不觉得无趣。
  日子过得飞快, 等赵曦珏被顾连音宣告伤情无碍, 可以回去上朝习武, 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过了炎热的夏季, 入了秋的天气日渐凉爽了下来。宫中女子们的着装, 也从轻透的夏服,换成了挡风保温的球服。
  “入了夜之后会凉上许多,殿下还是将披风带上吧。”行露一手抱着赵曦月的披风,一手拎着裙摆, 急匆匆地从屋内赶了出来, 嗔道,“若是贪凉受了寒,回头喊头疼的还是殿下。”
  赵曦月皱了皱鼻子:“本宫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倒是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还不快进屋呆着。”
  遇刺那日行露一直和玄礼二人守在门外,虽说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玄礼在前头挡下了大部分攻击,可为了护着门不叫刺客闯入,她也是受了些伤。尽管没有玄礼伤得重,但是这两个月来,只要能不让她动的事,赵曦月都是能免则免了。
  “早让你在屋内养好了身子再说了,你就是不听。”听行露因刚刚的跑动轻咳了两声,赵曦月微蹙了眉头,拿眼神示意青佩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披风。这话她自打行露回身边侍候的时候开始,就说了许多遍,可就没有一次是管用的。
  行露嘴角含笑,温柔的模样丝毫瞧不出她是个能执剑斗凶的人,“承蒙公主关心,奴婢的身子已没有什么大碍了,这么一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
  这一次,果然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知道她主意正,自己再劝也什么用,赵曦月轻叹一手,摆手道:“本宫今日许是会晚些回来,你早些歇息,不必等本宫了。”
  “诺。”行露盈盈地扶了扶身子,又忍不住同青佩叮嘱道,“你好生照顾殿下。”
  行露性子稳重行事周到,手脚上的功夫也比青佩更好一些。是以过去赵曦月出宫大多数都是带着行露出去,而性子更爽快泼辣的青佩,则被留下来照看宫中,还有应对那些到她那儿去探听消息的各宫宫女们。
  可如今行露身上还没好全,赵曦月实在不想叫她伤了身子,这才决意带着青佩出去。
  左右都是她身边的贴身伺候,不是什么信不过的人。
  青佩弯着嘴角灿烂一笑,拍着胸口保证道:“你就放心吧,有我跟着,少不了殿下一根头发丝儿。”
  行露嗔了她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目送赵曦月和青佩二人出了门之后,才转身回到房中。她坐在绣墩上,拿起还没完成的绣架子,目光却透过薄薄的绢布落在自己的双腿上。
  那晚,她的腿被重箭刮到,虽然还能如常行走,可顾太医已下了诊断,她此生都无法再继续习武了。这也意味着,往后贴身保护赵曦月的职责,只能落在青佩的肩头。
  行露收拾了心神,一针一线慢慢地绣着牡丹花上的一只蝴蝶,目光沉静。
  那厢陪着赵曦月准备一块出宫的青佩还在同赵曦月说笑,她一向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心中虽也向往着宫外的生活,却也知道赵曦月的安危马虎不得。而那些被派来探听消息的宫女,自知行露性子稳重缜密,从不敢在她面前露了马脚,也只有自己成日里喜欢同她们闹作一团,才能知道她们都想打听些什么消息。是以往日里,青佩都听着赵曦月的安排,安心留在宫中。
  如今行露伤没好全,赵曦月要出宫身边却少不得今生伺候的人,这才将她给带上了。尽管知道自己这般兴高采烈地有些对不住行露,可一想到出宫机会的难得,她的心情便抑制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一会出了宫,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本宫这位公主了。”听青佩心心念念想着上次出宫的所见所闻,赵曦月挑了挑眉梢,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过去。
  高昂的兴致被浇灭了几分,青佩轻咳一声,面上有几分尴尬:“奴婢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殿下您啊。”一抬眼却见到赵曦月眼尾一闪而过地狡黠,立时明白过来自己这位公主殿下是在戏弄自己,一时微嘟了嘴,低声道,“您就戏弄奴婢吧。”
  赵曦月懒洋洋地斜了下眼尾:“怎么?本宫还戏弄不了你了?”
  “奴婢可没这个意思。”青佩犹嘟着嘴角别扭道。
  赵曦月一向不喜欢在宫中坐小轿,去哪儿都是当散心一般走着路去,出宫自然也是不例外。主仆俩说说笑笑地,一晃眼便到了宫门口。
  已有一辆马车等在了那儿,周边还围站了一圈羽林军。
  今日赵曦珏和谢蕴散了朝之后一同去了谢蕴府上不知道做些什么去了,赵曦月同他们约好在星移馆门口碰面。而那些羽林军,都是建德帝得知她要独自出宫之后,派下来保护她的。
  “参见康乐公主殿下!”
  等赵曦月走近了,站在马车四周的羽林军不约而同地朝赵曦月行礼道,那洪亮的声音惊得赵曦月哆嗦了一下,差点不记得迈腿。
  她打量了一眼那些身穿羽林军制式软甲的几人,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眼角,叹气道:“本宫此次和六皇子是微服,你们穿成这样是生怕人不知道这马车是宫中出来的么?”
  羽林军官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这位殿下的意思。
  陛下只吩咐了他们保护公主,却不曾告诉他们要微服易装啊!
  “殿下的意思是,要臣等回去换了一副再来?”领头的人小心翼翼地觑了赵曦月一眼,问得有些不大确定。早就听说这位公主殿下性子捉摸不定,此次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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