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枕阙
时间:2021-08-08 10:28:29

  “……”不,她的意思是你们都不必跟着了。
  知道这话说出来,别说她家父皇了,就是赵曦珏都不会同意她在这时候身边不带个保护的人就出宫。赵曦月干脆咽下了嘴边的话,轻轻摇了摇头:“无事,今日便这样吧。”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一会你们远远跟着保护便是,不必离得太近。”
  否则在这里三圈外三圈的保护下,傻子都看得出来里头坐得人会是谁了。
  赵曦月暗忖道,扶着青佩的手上了马车。
  内务府给她准备马车虽比不上她的玉辇,却也是极其宽敞的,别说是她和青佩二人了,就是再加上赵曦珏和谢蕴都不会觉得狭窄。可这一次,她才弯腰进了马车,便感到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赵曦月一向喜欢宽敞明亮的空间,因此内务府派下来的马车通常都会在车帘之内,为她选用清透的布料,再挂上一层帘子。有这一层帘子隔着,外层的帘子挂起后,光线能照入马车之中,又不会太过晃眼,很是得赵曦月的喜欢。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马车的外层帘子非但没有挂起,反倒是遮地严严实实,把整个马车笼地密不透风,显出了几分阴森来。
  赵曦月柳眉微蹙,抬眼想要看清车内的景象,手腕却忽地被人扣住,用力往里一拉,惊得她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
  “殿下,您没事吧?”听到她的惊呼,守在车外的羽林军后背一紧,急忙问道。
  “公主滑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只听车内穿出一道平静沉稳的嗓音,“你们退下吧。”
  赵曦和盯着近在咫尺的俏脸,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一手扣着赵曦月的手腕,一手环在她的腰间,扶着她不至于撞到车壁。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她柔若无骨的腕间滑动了一下,最后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低声道:“五妹妹的心跳得仿佛有些快,可是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从最初的慌张与震惊之中脱离出来,赵曦月强自稳了稳心神,垂眼道:“三皇兄突然拉我,吓了我一跳。”她撑着赵曦和的胸口,努力想要拉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奈何腰间的手臂实在太过蛮横,叫她动弹不得。
  试了几次都不得法,赵曦月心中亦是起了些许火气,不由得恼道:“还请三皇兄放开皇妹。”
  赵曦和淡然垂眸,非但没有放开,反倒凑得更近了一些,似是想要看清赵曦月脸上的神色一般,“我若是放了手,五妹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起身下车吧?”
  赵曦月目光一闪,答非所问:“我今日已约了六皇兄喝茶,这才吩咐内务府备了车。没想到内务府如此粗心,竟将三皇兄的车给派了过来,回头我必要好好责罚他们一番。”
  “……”赵曦和没有说话,垂眸望她片刻,轻笑一声,“五妹妹不必着恼,这辆马车的确是内务府为你准备的,只不过是皇兄我不请自来。”
  他松了手,好整以暇地靠在车壁上,轻声道:“我有些话想同五妹妹说,只是五妹妹实在忙得很,抽不出时间听我说话。无奈之下,也只能如此守株待兔了。不过,五妹妹要是着急赴六皇弟的宴,三哥也不会拦着你。”
  听他这么说,赵曦月揉了揉被他扣得有些发疼的手腕,果不其然地想要转身离开。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瞳孔微缩,气血上涌,恼怒道:“三皇兄,你不要欺人太甚!”
  跟着赵曦月一起上了马车的青佩此时也在车上。
  她被一名女子捂住了嘴巴,一把银色的匕首正横在她的脖颈之上,刀刃上的寒光似乎是在告诉赵曦月,只要她下了马车,便立刻要青佩血溅当场。
  见赵曦月看来,青佩忙“唔唔”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欺人太甚?”赵曦和慢悠悠地重复着赵曦月的话,目光一厉,“欺人太甚的,不该是五妹妹才是么?”
  这还是赵曦月第一次见到赵曦和如此冷厉地同自己说话,可在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的瞬间,她心中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顷刻间扑灭了她方才的怒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冰冷。
  见她苍白了脸色,那如花瓣般娇嫩的红唇轻轻发颤,赵曦和微垂了眼,移开了自己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是去是留,全凭皇妹做主。”
  赵曦月轻颤了一下,她咬了咬牙,硬是让自己从那莫名而来的恐惧中挣脱了出来,抿唇道:“我已有许久不曾和三皇兄一起喝茶了,既然三皇兄邀请,我定当相陪。”她顿了一下,侧目望向了青佩,“你回宫去告诉行露一声,就说我今日要陪着三皇兄用膳,叫她不必准备晚膳了。”
  被捂住嘴发不出声音的青佩又呜咽了两声,两道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赵曦月睃了赵曦和一眼,飞快道:“三皇兄既然有话同我说,叫青佩跟着也没用,不如让她回宫去报个信,免得父皇以为我出了意外。”
  赵曦和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紫色的披帛与上衣的紫色蝴蝶交相辉映,衬地她愈发娇嫩可爱。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仰视着自己,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了几许哀求。
  赵曦和收回了视线,声音之中竟略微透出了些许宠溺,“好。”
  心弦紧绷的赵曦月却无暇去管赵曦和的语气如何,她回头深看了青佩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车门关闭,青佩慌张又担忧的脸被隔在车门之外,赵曦月回头看向赵曦和,他正靠在车壁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可赵曦月知道,如果自己此时想要夺门而逃的话,他只要伸一伸手,就能将自己抓回来。
  依然没有什么血色的红唇微微抿了一下,赵曦月紧了紧临行前行露硬要让自己带上的披风,在车厢一角缩成一团。
  希望青佩能懂自己的意思,尽快将她被三皇兄带走的消息告诉六哥,让六哥在她撑不下去之前赶过来,将她带走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年会回来之后迅速感冒,今天已经咳地我嗓子全哑了OTL
  好在今天头没有昏昏沉沉的感觉,要不然我今天可能又要死过去了……
  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就能活蹦乱跳了QAQ
 
 
第八十章 
  驾车的车夫应当是赵曦和事先安排的, 在得了出发的指令后,马车便不紧不慢地动了起来。赵曦月没问他准备将自己带去哪里,只抿着唇缩在车厢一隅, 用披风将自己包成一团。
  赵曦和似乎也没有立刻同她搭话的意思,只合着眼睛靠在车壁上, 那张比大夏人来得更深邃一些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
  车厢内寂静一片,仔细听地话, 还能从车厢外熙攘的人声之中隐隐听到羽林军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内务府给她备车时是从来不会问她要去何处的, 建德帝怕自己管得太多拘束了她,因而只要她身边带够了人, 也鲜少询问她出宫之后的去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赵曦和才能顺理成章地将她带走, 还不必担心会惊动任何人。
  毕竟不管她心里如何害怕, 赵曦和明面上依然是赵曦月的三皇兄, 也是建德帝膝下的三皇子。皇兄陪着皇妹出宫游玩, 说得上是件天经地义的事。纵然带她出去玩的人居然是三皇子这件事会叫人心中生疑, 可康乐公主的任性在京城之中可谓是无人不晓, 缠着自家哥哥玩耍一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事了。
  就算是到了建德帝面前,赵曦月也没有“连一刻都不想和三皇兄呆在一起”的理由。
  “两位殿下,到了。”
  就在赵曦月走神的空档, 马车已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她这才发觉,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车外那些人群走动声、摊贩叫嚷声都已消失殆尽,反倒变得同车内一样,静悄悄地一片。
  车门打开,车外的阳光乍然洒在车厢内, 明晃晃地,刺地赵曦月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睛。
  一直合着眼睛的赵曦和睁开了眼。他不动声色地舒展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了的背脊,弯腰下了马车,复而回身,朝着赵曦月的方向抬起右手。
  他手指舒展,掌心平摊,似乎是种无声的邀请。
  赵曦月抿了下嘴角,垂下眼,慢慢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由他扶着下了马车。
  她也没想到,赵曦和居然会带着她回了他的三皇子府。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几位皇子虽已出宫建府,却都尚未封王。这府邸自然也只能先照着皇子身份称呼为皇子府,待到封了王位之后,再改挂王府牌匾。
  可这准备给未来王爷的王府府邸,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王侯府邸可以比肩的。大皇子、二皇子的府邸都是请了京中名匠入府设计所建,赵曦月虽没去过,却也听说她那两位皇兄的府邸雕栏画栋,并不比皇宫中的院落差到哪儿去。
  哪怕是她那位最单薄名利的四皇兄,所住的府邸也是极其雅致的所在,非寻常邸宅可比。
  相较之下,三皇子的这座府邸,便显得有些……
  寒酸?
  赵曦月的目光在几乎没有被人打理过的园子,和干净地有些过分的回廊之中飞快扫过,眼中是掩不住的讶异。和宫中的摆设相比,三皇子府简直称得上是家徒四壁。更不要说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小厮之外,连个扫洒的丫鬟也没见着了。
  空旷地在这秋日里透出了几分寂寥。
  不过这里毕竟是赵曦和的府邸,赵曦月只匆匆看了两眼便不再多看,垂落的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脚尖前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能隐约瞧见前方赵曦和因走动而晃起了些许的衣角。
  两人一路走到了赵曦和的书房。
  这个认知让赵曦月没由来地松了口气,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当她发现自己进入的房间只是赵曦和的书房时,她就是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不必赵曦和说,她已在他对面的席位上跪坐了下来。攥成拳的双手拘谨地放在膝头,白皙手背上隐约可见的青色暴露了她心中的紧张。
  她是建德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就连最傲气的二皇兄在她面前都只有憋屈的份,她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怕!
  赵曦月在心中不住地给自己打气,饶是如此,当她大着胆子抬眼往赵曦和方向看了一眼,却正巧撞见赵曦和看着自己的视线时,她依然飞也似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飞快地问了一句:“三皇兄有什么指教,现在可以说了吧?”
  赵曦和却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望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车厢里的光线太暗,她的神色都被掩在暗处,叫他看不分明。可如今仔细看去,他才惊觉,他已经有多久没像这样好好看过他的小姑娘了。
  她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软绵绵地如同一颗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丫头了。
  脸颊的软肉不知道何时已渐渐散去,那双清澈的杏眸也不再总是带着温柔的信任,圆润的身形已然消瘦,透出少女清瘦却又挺拔的身姿。
  唯独坐姿还和他印象中的一般:半垂着头,背脊挺得笔直。肩骨舒展,明明是娇小的身形,却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韧性。
  她望着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畏惧,甚至会害怕到轻轻发颤。可那坚挺的背脊,却从未有一刻向自己屈服。
  如此看来,她又像是他记忆中那个虽然绵软地如同糯米团子一般,却从来不愿轻易倒下的那个小丫头了。
  赵曦和眼中的肃然渐渐散去,亘古不变的温柔再度回到了他的眼中。他拿起放在书案上的一个小匣子,轻轻推到了赵曦月的身前,温声道:“这和我之前送你的那块是出自同一块玉石,此前请了几位高僧供奉,前些时候才取回来。本想作你今年的生辰礼,却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当面给你。”
  许是猜到赵曦月不会主动打开他递过来的东西,赵曦和是开了匣子的盖子之后才推过来的,好让赵曦月一眼就能瞧见里面所放的东西。
  “瞧瞧还合不合适。”
  丝绒软垫上摆了一块玉牌,顶上镶了黄金,底下缀着一条红络子。
  瞧着有些眼熟。
  赵曦月不过微怔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块玉牌如此眼熟了。毕竟这些年来,有一块同它一样的玉牌在她眼前晃荡了不知多少次。
  唯一不同的事,谢蕴戴的那块玉牌上雕的是水中月,而这一块的牌面上,雕的却是镜中花。
  是她十岁那年,随手送给谢蕴的那块。
  也是她八岁那年,赵曦和送给她的那块。
  是他跟着父皇外出秋猎得了魁首,父皇赏赐给他作为嘉赏的。当时才十八岁的赵曦和回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块玉送给了自己。
  西南贡上的一整块上等暖玉,哪怕是在建德帝的私库之中,都是少有的品相。若是寻个精于雕刻的老手细心雕琢,无论是制成摆件还是器具,都能当做传世的宝物供人瞻仰。对于尚未出宫的赵曦和而言,着实是件相当贵重的东西了。
  可他却因为赵曦月的一句玩笑,毫不犹豫地将那块暖玉切成了三块,叫玉石师傅直呼“暴殄天物”。
  久违的记忆涌上脑海,赵曦月的目光难得的复杂了一些。
  她还记得,在落水昏迷之前,她同赵曦和的关系一直十分不错。虽说赵曦和将玉送给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玉牌的来历,却也是极其珍重三哥哥送给自己的东西的。而在知道玉牌的来历之后,便更加看重这块玉牌,时常将它带在身上。
  行露和青佩只当她喜欢这块玉牌,因此平日里也会留意为她备着。久而久之,将那块玉牌带在身上,反倒成了她的一个习惯。哪怕是在醒来之后,她无意识地让自己忘记一切关于自己与赵曦和之间的经历,可这块玉牌,却依然带在了她的身上。
  她垂首望着装在匣子里的暖玉,不知道是在辩解还是什么:“……当日我身上就带了那一块玉,便没注意。”习惯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她后来已经忘记了自己带着这块玉牌的初衷,甚至在送出去之后,也不曾想起过是谁送给自己的。
  “我知道。”赵曦和淡淡地回答道。
  她虽不被皇后喜欢,可到底是宫中唯一的嫡公主,又得建德帝的宠爱,这等玉石首饰从没有短缺的时候。而成色这般好的玉牌对赵曦和来说难得,可对于赵曦月来说,却不是独一件。可以替代的东西多了,久而久之,逐渐忘了其中一两件的来历,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藏在唇瓣之后的贝齿在唇缝的软肉上轻轻划过,赵曦月沉默了片刻,用指尖将那个匣子慢慢退了回去,难得的心平气和:“三皇兄,这块玉牌,我已不能收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