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脸茫然和委屈:“我真不知道!”说罢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不好的可能,急问:“会怎样?好妹妹,我真不知道,可是不妥?”
黛玉看了一眼本来站起来,复又冷下脸来慢慢坐回去的贾母;一脸懵逼的三春和李纨;若有所思的凤姐;最后落在低头不语的薛姨妈和宝钗头上。
黛玉冷声道:“梁嬷嬷,你来替我说。”
梁嬷嬷心疼的拉着黛玉的手说:“姑娘先回房去吧,这里交给我吧。”
黛玉想了想,带着丫鬟转身走了。
梁嬷嬷这才看了一圈众人,对贾母行了礼,说道:“此事本是因姑娘们玩笑引起,看着似是小事,其实关碍极大!别的我也不多说,只是好叫老太太及各位太太、奶奶知道,现在人心不古,外面就有那么一些从根子上烂透了的小人,专门打听哪个戏子肖似谁家的千金小姐,好让戏子扮做小姐来戏耍!”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关碍真是太大了!谁家小姐要是被人这么戏耍一出,估计是嫁不出去了!这……谁听了不恶心?!
梁嬷嬷接着冷声说:“这样的腌臜事情本不应该污了各位姑娘的耳朵,只是好像在座的各位都仿佛不知道,我就斗胆说了,也给各位姑娘小姐都提个醒,如此事情万不可大意!“
“另外还请二奶奶留下这个戏班,一个都不许走,一会儿林府定会来人。正好林府缺一个戏班,到时候林管家会跟班主商量,请班主带着戏班进林府专门给老爷小姐唱戏。”梁嬷嬷一行说着,一行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旦扶了起来。却原来当湘云说出她像席上的一位小姐的时候,她就吓的跪了下去。
梁嬷嬷说:“好孩子,你不用怕,林府不会罔顾人命,只是你以后恐怕不能唱戏了。回头听管家的安排吧。”
梁嬷嬷又对着贾母说:“至于史大姑娘,老奴是个奴才实不能说什么,只是恐怕我们老爷心疼姑娘,会亲自写信责问史侯爷!”
一席话说的史湘云白了脸色,心中尚且不服,说道:“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况且我说的也是实话,并没有瞎说。林姑娘好大的威风,这点子小事儿何至于还要找我叔父告状?大不了我给她赔不是就是了!”
贾母脸色不太好,厉声说:“云丫头还不住口!本是你的不是,还不快去给你姐姐赔不是?”
又对梁嬷嬷说:“小孩儿家家的本不懂这些,听嬷嬷说了才知道厉害,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我让云丫头这就去给玉儿赔不是!嬷嬷回去劝劝玉儿,我看此事很没必要巴巴的写信告诉林姑爷!”
梁嬷嬷:“老太太的话我一定会带到。至于道歉我看现在还是先别去了,我们姑娘这会子定是在房中发脾气,去了恐伤到史大姑娘就不好了!老奴这就回去看姑娘去。”说完转身走了。
却说黛玉回到园中,命紫槐赶紧去二门上让小厮出去送信,如此这般交代清楚。紫槐脚步匆匆的赶到二门上,见黛玉从林府带来的四个得力小厮都侯在那里,赶紧低声交代清楚。
三个小厮得到姑娘命令,赶紧撒丫子就跑,出去送信去了。
不多时,两拨人马,陆续登门。
第一波是京城林府的管家林文礼并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先生,林管家介绍:“这位是我们小姐在姑苏家中的授业恩师宋柯宋先生“,二人进来直接拜见贾政,简单说明缘由,称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带走唱戏的戏班。
贾政一听,此事不小,况且黛玉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哪有不答应的。一时叫人带了戏班出来,林文礼和宋柯也不多寒暄,带上人坐上马车就走了。
这边刚走,第二拨的人就到了。这次来的却是工部郎中崔贤家中的一个中年媳妇,只说是奉太太的命来送拜帖。说是明天崔府大太太要来拜会荣府老太君等语。
此人到来倒是把贾政吓了一跳,只因贾政时任工部员外郎,要来的正是顶头上司的太太!
第二日早饭刚过,崔太太就坐着马车来了!进得贾府直接到后宅拜会老太太,因说:“我家老太爷原是林大人的表舅舅,这不昨日我们老太太因着了些风,就有些不自在。念叨着想念玉儿了!我只好贸然来府上,想着接玉儿去住几天,陪陪她舅奶奶。”
贾母一听,这是黛玉生气不想在贾府住了。可是人家舅奶奶要接去住几天自己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去。其实谁不知道那一表三千里的表亲,早就没什么大瓜葛了。还不是因为林姑爷现在官做的好,才又走动起来了!
心里想,等过几天黛玉过了气头再去接吧。黛玉就算生气那也还是分得清亲疏远近的。
遂一面笑着说些寒暄客气的话,一面命人去请黛玉。
等王夫人得到贾政的授意,郑重穿戴好赶过来的时候,黛玉早就和崔夫人一起走了!差点把王夫人气的倒仰!因王夫人本来病还没有好,昨日想要给宝钗做脸面,才强撑着起来,不成想让黛玉给吓得够呛!
今天早起就感觉仿佛病的更重了一些,不想老爷说崔大人的太太要来府里拜会,让她无论如何要招待周全。她这又勉力支撑着前来相见,不想又扑了个空!心里如何能不气?心想:这个害人精要是真的嫁给宝玉,自己可真活不长了,早晚得叫她活活气死!
要说黛玉生气吗?是挺生气的,一想到梁嬷嬷说的那些恶心的人干的恶心事儿,就膈应的要死!
但是也没有太生气。湘云本来就是想拿黛玉比戏子,想踩黛玉一脚而已。一屋子人,包括宝玉在内,恐怕没有几个想到这一层厉害关系的。
只是看样子薛姨妈和宝钗是想到了,贾母开始恐怕是没往那上面想,后面梁嬷嬷一说,估计才知道不妥。毕竟那么大年岁,什么不懂!
黛玉正想不到怎么躲开不去住大观园呢,正好借着这个因由先离开荣府几天,等她们都搬进去了自己再回来!
只因在席间闹了这么一出,黛玉和梁嬷嬷走后,一个一个都被梁嬷嬷的话给惊着了,谁还记得今天本是给宝钗做生日的?
只有凤姐八面玲珑的惯了,心里还想着这一层。但是看看宝钗和薛姨妈的做派,心里也是不喜。
心想如果不是巴巴的贴上来,何至于在这里自取其辱!十五岁及笄生日也是能在别人家随便糊弄过去的?可见这对母女对自己够狠的!遂也跟其他人一样,假装什么都忘了。大家各自散去。
薛姨妈回到自己屋中,也是气得摔了茶碗!
想想又不知道该骂谁!该骂史湘云蠢?还是该骂黛玉太嚣张?最后只能叹息一声,都怪孩子他爹去的太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受窝囊气!
于是又呜咽着哭了一回,宝钗没法,又好言相劝,这才罢了。
第二十章
却说这湘云,自知惹了祸。原本打算过了宝钗生日就家去的,如今反倒不敢回去了。
在贾府至少有个老祖宗护着,不管怎样,自己掉几滴眼泪再撒个娇,什么事儿都能过得去。回家就不一样了,自己没有个亲爹娘,连个亲兄弟都没有,犯错了连个求情的都没有。遂歇了回去的心,只打发人回史府说身上不大自在,待养好了再回去。
又过了两日,忽然宫里的太监夏守忠来到贾府。原来是贤德妃贾元春下了一道谕,命宝钗等姐妹只管住在园中,不可禁约封锢。又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贾政、王夫人接了这谕,待夏守忠去后,便来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别人听了还自尤可,唯独宝玉听了这谕,喜的无可不可。正和贾母盘算着,要这个弄那个的,忽听丫鬟说老爷叫宝玉。登时扫了兴头。
贾母笑道:“你且去,不必害怕,定是你老爷见你要进园子,白叮嘱你几句。”
一时去见了贾政,果然这次二老爷没有发脾气,只是叮嘱几句在园中好好读书不可胡闹等语。
宝玉回到贾母处,只见湘云正在那里,宝玉便问:“云妹妹觉得哪一处好?”
湘云此刻正盘算此事,就娇憨的一笑说道:“我最喜欢潇湘馆,看着比别处更清幽,我向来是个怕热的,住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宝玉笑着拍手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样,我也想叫你住这里呢!我就住怡红院,咱们两个又近又清幽。”随即又说:“不知道林妹妹喜欢哪里,我看蘅芜苑极好,要不就叫林妹妹住那里。”
湘云嗤笑道:“我看你也是太操心,林妹妹现在连府里都不回了,等她住进去不定什么年月呢!”
二人正计较,就有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二月二十二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好搬进去的。这几日内遣人进去分派收拾。”(引自原著红楼梦)
宝玉听了,连忙跟贾母撒娇:“老祖宗,快叫人去接林妹妹吧!到时候大家一起住进去岂不好?免得林妹妹回来见唯独落下她又该生气了!”
贾母正想找个借口去接黛玉回来,便笑道:“还知道记挂着你妹妹,可见你们平时亲厚!这么几日不见,我也怪想她的!”于是命人快去接林姑娘回来。
却说黛玉此次借小戏子一事躲出去,本就是为了不想住进大观园,哪能乖乖的在崔府等着她们去接啊。
黛玉心里盘算着这几日贾府快该来接了,于是最近几天日程都安排的满满的。前天是跟崔家的两个姑娘一起去户部刘侍郎家参加小姐妹的诗社;昨天是回了林府,验收刚改建好的花园子;今天跟崔家两个小姐妹去法华寺上香,给外祖母和舅奶奶祈福!
当然明天、后天也都安排了外出活动,反正就是让贾府来的人扑个空就成……
贾母见派去接黛玉的人自己回来了,本来很不高兴,不过听说黛玉是去给自己祈福了,心里又舒坦了。说道:“还是我的玉儿贴心,可见没有白疼她。罢了,叫宝玉他们几个先搬进去,过几天玉儿回来再搬也是一样。”
于是薛宝钗选了蘅芜苑,史湘云住了潇湘馆,迎春住了綴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
至二十二日,一齐搬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扶香风,不似以前那般寂寞了。
一干人等兴高采烈的搬家的时候,二门上候着的小厮白杨就匆匆的去给黛玉报信了。
黛玉一听,得,这就算糊弄过去了!娘娘下谕让姑娘们住进去,谁不住进去那就是对娘娘大不敬啊,可是自己不在府中就算躲过去了。反正又没有指名道姓一定让她林黛玉住进去。
等过几天回去,老太太再让住进去,自己就在园子里选个院子,权当作自己的书房好了。平日派几个丫鬟打扫照料,白天可进园子大家一起玩耍,或写字念诗,晚上仍旧回自己的毓秀居。总之日后不要传出自己跟异性男子共住一个园子里就好了。
却说这一日,天色晴好,湛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太阳,冬雪初融,风中已经隐隐有了春天的味道。
黛玉跟崔家姐妹正在花园的阁楼上作画。这崔家跟林家确实可以说是一表三千里,到林如海这一辈已经没有太大的血缘关系了。只因崔贤跟林如海是同科,又都是有名的才子,惺惺相惜之下,追根溯源居然还是有些亲戚,就一直这么走动下来了。
而后二人进入官场,更是因为都是有风骨的人,颇有些志同道合的意味,遂更当对方是知己。黛玉进京以后,崔贤更是对黛玉关照颇多。
崔贤时任工部郎中,崔家二老爷崔熙也是进士出身,现在在外省任四品巡抚,妻儿都在京中,并没有跟着去任上。
崔贤的女儿名唤崔书源,崔熙的女儿名唤崔书盈。只因崔家这一代儿郎颇多,大老爷家三个儿子,只得崔书源一个女儿。二老爷嫡子两个,庶子两个,却也只有崔书盈一个女儿,是以两个姑娘在府里也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都是直爽的性格,跟黛玉颇为投缘。
又有户部左侍郎刘云洲的女儿刘月影,跟崔家姐妹和黛玉均是手帕交,前两年几个姑娘一时心血来潮,就学着江湖侠客的风范来了个义结金兰。
不成想刘月影有个姨表妹,名唤邹晓棠,乃是刑部尚书邹威的嫡长女,听说她们几个结拜了,非要闹着也要加入!
一时按年龄排下来,刘月影最大,今年十六岁,为大姐。崔书源为二姐邹晓棠是三姐崔书盈是四姐林黛玉是最小的五妹。
今日三个姑娘一边画着窗外的融雪残荷,一边就聊着大姐刘月影的八卦。
崔书源:“前日,月影姐姐偷偷跟我说,好像家里要给她议亲呢。”
崔书盈:“当真?可听说是哪一家的公子了吗?”
崔书源:“刘夫人也只是在暗中留意,哪有女方主动的道理!不过听说好像对那个谢湛及其满意呢!”
黛玉原本正在画一截秃树枝,听了此话手一停顿,秃枝多了一个树杈!黛玉一边接着画树杈,一边心里想:应该就是当年船上见过的那个谢湛吧?几年不见,不曾想他还有机会做自己的姐夫?
就听崔书源接着说:“那谢湛虽然年纪大了几岁,可是家风是顶好的,屋里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况且深得皇上信任,据说还貌比潘安呢!”
崔书盈不无羡慕的说:“谢湛当年以十三岁的少年身份战胜当时的武状元,一战成名!他的父亲又深得陛下信任,虽现在看着官职不高,可是谁都知道,现在依然在军中极有威信。如今谢湛本人已经是三品御前侍卫,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月影姐姐真是好福气!”
崔书源一边画着画一边说道:“还不一定呢,据说谢湛无意娶亲呢。”
崔书盈惊呼:“为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说的另外两个姑娘“噗嗤”一声都乐了。
黛玉笑道:“你才几岁,就知道这些?”
崔书盈又羞又怒:“你闭嘴吧!我几岁?那你几岁?数你最小!大人说话小孩别跟着掺和!”
黛玉和崔书源听了更是哈哈哈大笑,崔书盈气的追打过来,两人赶紧跑下楼去。
这时忽然有崔家下人来报,说是贾府来人接林姑娘了。
崔书源走上前来,帮着黛玉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发髻,几人携手一起去了待客的堂屋。一时坐定,小丫鬟才带着贾府的两个人进来。
黛玉一看,一个是吴新登家的,另一个却是湘云的大丫鬟翠缕。
二人给几位姑娘见了礼,吴新登家的满脸堆笑,说道:“我的好姑娘哟,你可不知道,你不在府里这几天,老太太总是念叨你!说:“我的玉儿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儿!这几天不见心里就跟分开好几年是的!”姑娘快随我回去吧,再不回去老太太恐要想出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