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答道：“在呢，这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分赃呢就被抓住了。”
谭衡对贾琏说：“这是第一次骗人，钱财也都追回来了，估计也就是打几板子的事儿。”
贾琏一听也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看用不用花点银子打点一下？”
谭衡摇头：“既然对方在京中有些势力，必然已经打点过了。这点小事，没有两头收钱的道理。
无非也就是多打几板子，打得重一些罢了。我回头给他们说说，总不至于打死。”
贾琏说道：“这环儿也的确该打，只要不落下什么毛病就好，多打几下让他涨涨记性也好。”
到了晚间，浑身是血的贾环终于被抬了回来。
赵姨娘一看险些没晕过去，只见贾环紧闭双眼趴伏着，整个后背延伸至大腿处都是暗红色，衣服全都粘在了身上，也分不清伤势如何，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家里早就有大夫在候着，此刻赶紧命人小心翼翼的把贾环抬到床上，然后众人退出来，大夫开始给贾环看伤……
这边灯火通明的一盆一盆往外端血水，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更不敢让准备秋闱下场的宝玉和贾兰二人知道。
毕竟这关键时刻，如果影响心绪很可能就会影响未来几天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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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秋闱结束，考场一开门，灰头土脸、憔悴不堪的学子们纷纷走了出来。
贾府早就派人来接他们叔侄二人。·来接的人出门前是被李纨叮嘱完了又被宝钗叮嘱，故而仔细看了二人神色，见虽有一些憔悴，但是精神尚可，这才放心。
请二人快上车，趁现在道路还没有彻底堵死，赶紧离开这拥堵路段回家。
宝玉和贾琏坐到车里这才长舒一口气，关三天小黑屋真不是好熬的啊……
此刻马车已经缓慢的动了起来，晃晃悠悠艰难的往外走着，忽听外面不远处有人聊天……
仿佛也是哪家来接自家参加秋闱的少爷，只是这小厮嘴碎了一些罢了。
那小厮问道：“三爷在里头吃苦了！不用问，一看您这精神头，就知道今年的解元非您莫属了！”
那三爷笑骂一句：“猴崽子别废话，赶紧回府让我梳洗一下是正经。”
许是那府里也是个不省心的，只听那三爷问道：“我不在这几天，府里那几个惹事精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小厮：“哪能呢？咱们府里啥事没有。但是这几天咱们这京城可是出了一件大事。”
三爷：“什么事儿？”
车里的宝玉和贾兰也都支棱起了耳朵，想听听这几天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听那小厮说：“哎呀，这个事儿可是不小，是一家千金大小姐出门去山上庙里上香，不想路上遇到了山贼，那小姐的马车滚落山崖。
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找到了半架挂在山腰的马车，和摔的稀烂的马……”
那三爷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我的天啊，这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如此之惨啊？”
小厮惋惜的说道：“要是别人家小姐也就算了，她可是京中有名的林黛玉啊！去年我还远远看过一眼，那身手怎地也能死呢……”
宝玉忽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似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呆呆的转头问同样目瞪口呆的贾兰：“你听他们说什么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林妹妹的名字？”
贾兰也傻了：可说呢，自己也好像听到了！但是他敢点头吗？他不敢，他也不敢相信啊！
宝玉见贾兰这个样子，一挥手掀起车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问赶车的车夫：“他们说那掉落山崖的是谁？”
旁边跟着的小厮赶紧上前，说道：“我的好二爷，您这才出考场，许是累糊涂了，哪有什么掉落山崖的小姐。更不可能有林姑娘什么事儿。”
宝玉一听，只觉得“咔嚓”一道天雷在脑子里炸开，他恨他不傻，听出来小厮话里的漏洞……
宝玉直直的从马车上栽了下来，小厮赶紧去接，可是这么大一个人，他自己也接不住。
那车夫尚未反应过来，宝玉和那小厮就一起跌倒在地上……
这时贾兰也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三人一起把昏迷不醒的宝玉弄上马车。
正好这时候前面的马车动了起来，他们赶紧跟上……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算是回到了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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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此刻内侍苏总管也正在跟皇上说起这件事情。
苏总管：“听说那林大人这两天一直没有出门，净在家砸东西了。”
皇上：“人还是没有找到吗？”
苏总管：“哎呦我的皇上啊，那马都摔成肉饼了，人哪还能好？况且从上头到那山崖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枝枝蔓蔓，怪石陡坡的，上哪儿找去？
要我说啊，还不如找不到呢，这要是真找到了，估计也比那马强不到哪里去，林大人看了哪能受得了？”
皇上：“那山贼可抓到了？”
苏总管：“刚一出事，林大人就亲自带着人上山了，可是山上就剩一个贼窝，哪里还有什么山贼？
估计是发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祸，吓得连夜跑了……”
皇上叹气：“林如海，可怜呐……
这样吧，拟一道圣旨，追封那林黛玉为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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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总管去林府宣旨回来，苦着一张脸进来就给皇上磕头。
“这是怎么了？”皇上放下手里的茶碗看他。
苏总管：“启禀陛下，林大人说：谢主隆恩，但是能不能请陛下不要用追封这个词，因为他闺女没死！”
苏总管说完，赶紧哆哆嗦嗦的低头，这林如海胆子可真大啊，敢跟皇上谈条件呐！
没想到，皇帝听了却格外动容，说道：“唉，这是还不能接受林姑娘已经不在了呀！也不怪他接受不了，谁让他就这么一根独苗呢……”
皇上想了一瞬，说道：“也罢，你再跑一趟，跟他说，就说……就说是你拟旨的时候写错了，朕就封那林黛玉为朝阳郡主。既然他闺女没有死，那让他也不必伤心了，身体要紧。”
苏总管心里一惊：还能这样？可见这林如海真是深得帝心啊！
心里如是想，面上却一点不显，恭敬的应诺道：“是是是，是老奴糊涂，居然写错了，这就去给林大人赔不是……”
第67章
一转眼, 冬天就要来了，北风一吹，小巷子口的角落里几片枯叶打着旋的飞远了……
京城的们也都换上了厚棉袍。茶馆的门开着, 屋里的热气从门里大团大团的飘出来，看着就暖和。
大厅里面坐着几个喝茶闲聊的大爷, 正说着这几个月京城发生的新鲜事儿……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了，左不过就是那林黛玉出事好几个月了, 林如海一直不肯承认他的闺女死了，一直也不肯办丧事。
反倒隔三差五就让镖局的去山里找一圈。
众不禁唏嘘, 这林大可怜呐, 估计这一辈子都不承认他那闺女没了……
贾府自从出事以来，也算有几件喜事，第一件就得说贾宝玉和贾兰秋闱的成绩都不错, 一个考了个三十五名，一个考了个七十八名。
贾兰知道成绩以后, 更是发奋苦读，誓要给李纨挣个诰命回来。
贾宝玉却从出考场那一天开始, 整个就萎靡了。
其实也不只宝玉, 整个贾府, 从贾赦、贾琏、凤姐，到已经出嫁的迎春、探春和在学堂授课的惜春, 哪一个不是因为黛玉的事情而备受打击呢？
后来秋闱成绩出来了，宝玉和贾兰二都中了, 还有前几天迎春刚生了个男孩，这才给贾府添了几丝喜气。
看到宝玉这个样子，宝钗心里着急，她觉得宝玉应该跟贾兰一样, 继续苦读，下一次会试再考的好一点。
就算不打算继续参加殿试，那时候也可以直接补个缺，也算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了。
无奈宝玉自从黛玉出事以后就跟丢了魂儿一样。
这日宝钗对袭说：“这几日我见咱们二爷心情不大好，回头你多劝劝他。
如今好容易读书有了起色，正应该趁热打铁。看看兰儿现在的劲头，别回头会试还考不过兰小子，到时候他又该没脸了。回头还埋怨咱们没提醒他。”
袭低头收拾手里的针线活，想了一瞬，笑着点头，“二奶奶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今儿早上我让厨房做了甜汤，天冷了，我给他送一碗去。”
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掀起门帘出去了。
宝钗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是袭看着温柔和顺，说什么都不带顶嘴的，但却是一个有心计的。
要不怎么宝玉身边原来的丫鬟都没有了，就剩下她一个呢。
宝玉正在书房发呆，桌子上摊着几张多年前众的诗词，都是林妹妹的字儿。
这些还是惜春妹妹那里借来的，他自己留着的那些，抄家的时候多手杂，都损毁了。
袭端着甜汤走进来的时候，见着宝玉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把汤先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几张旧诗稿，这才把甜汤端过来。
袭：“我见天冷了，叫厨房做了一些甜汤，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宝玉：“谁爱喝这么甜腻的东西！”
袭：“前两年你生病伤了身子，总要温养着才好。况且二奶奶那里整日的盼着你能考个功名回来呢。
不是我说，你好歹做做样子，让她看着放心些，不然你也难过，我们底下这些也不好过。”
宝玉这才看向袭，问道：“怎么？她又说你什么了？”
袭挤出一丝苦笑，“她是二奶奶，说我也好，骂我也好，那不都是应该的吗？我只是怕你心里怄了气，对身子不好。叫我说，考不考功名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也不能怪她，如今薛家也败了，那边薛家太太也只能指望二奶奶了，她也是为难……”
袭又叹气道：“我知道你想林姑娘，谁又不想呢？要是，要是当时娶的林姑娘或许她也不会遭这样的大难……”
宝玉大怒，一挥手砸了汤碗，骂道：“滚出去！谁再敢胡乱攀扯林妹妹，别怪我不顾过去的情谊！”
袭手帕掩面，一扭身跑了出去……
自然有小丫鬟胆战心惊的进来把上的污渍收拾好。
袭给宝钗上完眼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也是对着窗子发呆，心想：原是我看错了，本以为她一贯是大度又得体的性子，没想到实际上她才是心里藏奸呢！
进门没几天就要几两银子打发了自己，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主母。
当年都说琏二奶奶厉害，却也不敢直接把二爷的屋里打发了吧？
攀扯林姑娘当然只是为了刺激宝玉，如今想来，哪怕是湘云来当这个宝二奶奶，自己的日子也好好过许多。
袭思量半晌，也只有叹气，其实她跟自己是一样的，自己也并不是怕她，只不过以前她是薛家大小姐，如今她是贾家二奶奶，始终比自己站的高。
如今两整日这么虚情假意说话，心思往来的斗法，她觉得真的很累。
忽然想起以前在怡红院的日子，那时候跟晴雯她们那几个直来直去的丫鬟周旋，自己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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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觉得累心的还有皇帝陛下。
袭和宝钗那是虚情假意的累心，皇帝看着跪在上的谢湛，是觉得他为什么就不能虚情假意的稍微绕一点弯儿呢？
直来直去，坦荡的让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手边放着一本奏折，这是谢湛有生以来上的第一本奏折，却是辞官的奏折。
这么优秀的年轻，皇上能舍得放他辞官吗？
当然不舍得。
但是，架不住谢湛这头牛犊他不怕虎啊。
古往今来，谁辞官不是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冠冕堂皇的辞官，皇上冠冕堂皇的挽留，三辞方允，显示皇上爱才之真心，挽留之诚意。
谢湛这奏折却是满篇大实话，一句冠冕堂皇的都没有，弄的皇上都不知道怎么挽留他，因为说的太有道理了。
皇上拿起来，气鼓鼓的又看了一眼。你瞅瞅这说的啥。
辞官理由：年龄到了想成亲！
为什么成亲要辞官呢？因为要找一个江湖女子成亲。
然后列举了江湖女子的众多好处——性格洒脱不扭捏，行走江湖不娇气，背景单纯不是因为看上自己家世……
又说，如果自己跟京中官家小姐成亲，必然跟京中文官武将产生各种瓜葛，到时候恐怕麻烦很多，也会让皇上忧心。
自己辞官既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又解决了皇上的后顾之忧……
皇上其实心里明白，他说的都对，你皇上再霸道，总不能不让家成亲吧。
可是谢湛这身份如果成亲，那女方必然是官家小姐，这样才算门当户对。
可是如今谢赟手握兵权，他岳家不管是谁，那两家一结亲，那就成为一个共同体，皇上是刚刚收拾完南安郡王的皇上，这才消停几天，心里的阴影还没散呢。
若谢湛成亲，两家关系亲密起来，皇上必然不能像现在这样纯然的相信谢赟了，必然得想办法削他兵权平衡力量。
俗话说——用不疑，疑不用，若是埋下怀疑的种子，早晚要出事。
如今谢湛辞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谢湛功夫俊，他舍不得。
但是谢赟更是朝中不可替代的肱骨武将，如若让他在他们父子二中选一个留下，那必然是谢赟。
谢湛能娶个江湖女侠，皇上其实乐见其成，他辞官以后要游历江湖，也更让皇帝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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