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高兴，我就放心了。”汝玉微笑接住对方的话茬。
汝灵婳脸上笑容僵住，不过短短十数日未见，当初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竟然敢拿话刺她了。
“琅哥哥，阿姐刚来云天宫必定还不习惯，我同阿姐自幼便一起长大，便由我留下照顾阿姐吧。”汝灵珊看向秦琅，甜腻轻软的语调带着笑意，“阿姐毕竟是凡人，万一走错了地方可就麻烦了。”
汝灵婳将亲姐强行送上前往永暗之地替嫁的事还历历在目，秦琅又如何会信汝灵婳此番话，将自己的本命灵兽水麒麟唤出：“涎云殿自有宫人服侍她，有天泽相护，二王女不必如此。”
“琅哥哥~”汝灵婳上前抱住秦琅的手臂，在秦琅看不见的空档冷冷地瞪了汝玉一眼，面对秦琅的时候瞬间笑靥如花：“琅哥哥可是不信我会照顾人？”
“嗯。”秦琅确实信不过她，怕给汝玉带来麻烦，汝灵婳没胆子在琅嬅道主的眼皮底下对汝玉动手，可使些手段让汝玉难堪却是轻而易举。
听了这话，汝灵婳声音轻软：“我和阿姐许久未见，难得见上，同阿姐说说话可好？”
秦琅刚要拒绝，心脉一阵剧痛，身形一晃，嘴角溢出一道猩红。
“琅哥哥！”汝灵婳察觉到他身上气息不稳，分明是心脉俱损之象，一个不好便将落得修为尽毁，“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我没事。”把汝灵婳的手拨开，秦琅看向汝玉：“接下来我需要闭关，有事的话可直接去见琅嬅道主，天泽会暗中保护你。”
汝玉看向他脚边的水麒麟，神兽的感知天生要比修士要强，她此行的目的是借若木意识进入幽冥狱，万一被水麒麟察觉到……
“水麒麟就不必了。”汝玉开口，“你伤势重，它留在你身边比较好。”
却没想到秦琅神情坚决地看着她：“我既将你从永暗之地带回，便一定会保护你。”
汝玉：“……”
算了，见机行事吧。
汝灵婳听着俩人的对话，目光瞥向一旁的汝玉，难道是琅哥哥只身前往永暗之地将她带回来的？！
任何修士踏入永暗之地只有一死，修士的紫府灵窍一旦被邪气侵蚀，便再无回天之力。
琅哥哥为了她，竟做到如此地步。
“……”汝灵婳看了眼这个废物姐姐，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应该死在永暗之地，可她不仅没死，还跟在了那邪物身边，最后又被琅哥哥救回来安置在云天宫。
秦琅离开后，汝玉转身进入涎云殿。
汝灵婳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嫉恨和不甘涌上，本该死在那邪物手中的废物姐姐为什么还活着！
水麒麟看着汝灵婳，甩着头低吼了一声，仿佛是在警告什么。
汝灵婳敛起自己外露的情绪，瞥了水麒麟一眼，也踏入涎云殿。
看到坐在矮榻上喝茶的汝玉，汝灵婳冷笑了一声：“阿姐真是好自在，救你的人伤成那样，你却还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喝茶。”
秦琅不在，汝灵婳也不装了。
面对汝灵婳的讥讽冷嘲，汝玉抬眼：“你喜欢秦琅？”
“……”汝灵婳顿住，心思被这个废物姐姐看穿，心中有些恼怒，金丹巅峰境的威压有意无意朝她压去，“是又如何。”
“不如何。”汝玉神色不变，抿了口茶，缓缓开口：“现在秦琅不在这里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当然是要同阿姐叙叙旧。”汝灵婳不明白为什么琅哥哥眼里只能看到姐姐，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废物，小时候便是这样，本以为只要她死了，琅哥哥迟早会看到自己。
但这个废物不仅没死，琅哥哥还不顾自身性命前往永暗之地将她救出来。
嫉妒让汝灵婳无法遏制内心的杀意……
“吼——”
水麒麟凭空现身，挡在汝玉跟前，再次警告汝灵婳。
汝灵婳回过神，敛去杀意。这里是云天宫，是琅嬅道主的地方，即便是要杀这个废物，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动手。
她深吸了口气，险些坏了事。
“我会再来探望阿姐。”汝灵婳换了一副亲切面孔，甜腻的声音轻软柔媚，“从永暗之地回来，阿姐必定受惊了吧。”
“……”汝玉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凡人之躯终究无法超脱，可惜阿姐这一生都不能踏入修行之路，如此美貌终将被时间带走，我都替阿姐难过。”
汝玉语气平淡：“我并不在意这种事。”
“……！”汝灵婳被生生噎住，却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区区凡人而已，只等离开云天宫，必将让她从玄沧界彻底消失！
“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需要休息了。”汝玉掩唇打了个哈欠，脸上已是十分疲倦的模样，再看向她：“二妹请回吧。”
即便察觉到汝灵婳的杀意，此时的汝玉也并在乎，她心系若木，并不想在这里因为汝灵婳而耽误更多的时间。
多耽误一刻，夙慕可能便要被幽冥狱的意识彻底侵占。
“……“汝灵婳也不想看到她这张脸，临走前冷笑着瞥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涎云殿。
汝灵婳走后不久，汝玉起身朝殿外走去。
服侍她的宫人还没来，琅嬅道主也暂时不在云天宫，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那片桃林离涎云殿不远，倒真是方便了她。
路上。
“宿主，虽然你精神力很强，但以这种方式入幽冥狱还是太过冒险了。”她的行动力一直都很可以，“夺灵禁阵和琅嬛神玉产生的共鸣可还没好全，你不怕灵魂受伤吗，就算你是任务者……”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汝玉又怎么会不知道后果，若不是别无他法，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没有。”
“那安静。”
“哦。”
仙草灵花在路上随意生长，曲径幽深处，纷纷扬扬的桃花拂过肩头，浓郁的灵气拂过皮肤，带来一阵刺痛感。
汝玉抬头一眼，这就是若木。
汝玉在树下席地而坐，身子轻轻靠在树干上，开口：“系统，开启世界屏障。”
系统开启的屏障可以暂时躲过天道的眼睛，暂时可以不被暗中跟着她的水麒麟察觉到，奈何使用次数有限。
从前的任务中用不上，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使用。
“你只有十五分钟。”
“……嗯。”
汝玉眉心贴上若木，以自身强大的精神力触碰若木。
琅嬅道主拥有的若木与夙慕身上的根须本是一体，她才能以若木为媒介触及夙慕所在之地。
但意识进入幽冥狱比想象中要困难，即便她精神力比普通任务者强悍。
汝玉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黑暗的世界，无数的声音涌来，冲击着她的意识。
它们企图占据她的意识，控制她，这种被吞噬的感觉太过强烈。
……这便是幽冥狱。
若非她是任务者，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触碰到那黑暗的瞬间就吞噬了，成为幽冥狱的一部分。
幽冥狱对她这个外来者尚且如此，更别说对夙慕。
辨不出那些声音是男还是女，带着蛊惑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汝玉稳住心神，摒除掉那些让人癫狂的声音。
心中只希望现在的夙慕还没有被幽冥狱的意识完全侵占。
镜子裂开的声音格外突兀，汝玉感觉自己脚下一空，顷刻间落入了深渊沼泽，底下有个力量缠着她，拽着她，无法挣扎。
依稀，细碎、恍惚的声音从最深处传来……
“……玉、阿玉……”
终于，汝玉长睫颤了颤。
“找到了。”
第18章
18
眼前的一幕让汝玉微怔。
若木根须像一张黑色的网朝周遭张开，画面狰狞又透着一丝妖邪的美感，艳丽又危险，像背腹色彩艳丽的蜘蛛一样。
而在那张网中间，汝玉见到了熟悉的人。
明艳的红被黑色簇拥着，少年双目紧闭，眉心紧蹙，像是被梦魇所困，脸上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然而任何触及到网的幽冥之物顷刻间化作反虚无，与他融为一体。
夙慕身上的气息依然与幽冥狱融为一体了。
果然，幽冥狱在侵蚀着他的意识。
让汝玉难以置信的是，夙慕竟然没有半分抗拒，像是主动接受幽冥狱的侵蚀！
意识到这点后，汝玉难得的着急了。
“小夙，醒醒……”
汝玉意识根本无法触碰到他，只能试图将他叫醒。
虽然眼下的情况叫醒的概率太低了。预想中的最糟糕的结局便是夙慕真的被幽冥狱同化，现在就在眼前发生。
“小夙，我现在身在云天宫。”汝玉顿了顿，虽然这个办法非常糟糕，但她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专门挑能刺激到他的话说：“是秦琅带我离开的，他说会保护我，将我带到云天宫，还将本命灵兽水麒麟给我做护卫。那水麒麟可漂亮了，威风凛凛，毛茸茸的，我还挺喜欢的。”
“小夙，你也知道我是个凡人，在修士面前如同蝼蚁，但谁让我最能识时务呢，总能活下去。就算当初被强行送上鸾车嫁往永暗之地，就算护送的护卫全部死于你手中，我依然活了下来。更甚者，因为我，你毁灭郦州的计划毁于一旦，傀儡身还毁于天罚之下……”
“便是因为你神魂在天罚下被重创，才有了可趁之机。你看，即便是永暗之地被堕入幽冥狱，我依然活了下来。”汝玉越说越顺溜，“我身负琅嬛神玉，琅嬅道主将我视为最后的希望，她总会救我的。所以最终，被堕入幽冥狱的人，只有小夙你啊。”
汝玉话音刚落，在夙慕身上的黑色根须突然暴涨，疯狂地攻击一切可触碰之物。
“……阿玉、呃！”紧闭双目的少年终于睁开眼，狂乱失去理智的眼眸不复从前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然而当他喊出她的名字，汝玉精神一震，柔声：“我在。”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和她们一样背叛我……”夙慕嘶哑的声音只剩下根种于潜意识里的憎恨，“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汝玉继续煽动：“但如果你被幽冥狱的意识同化，你会忘记一切，甚至忘记你自己，到时候你又怎么能找到我呢？”
“……我怎么会忘，阿玉，怎么会忘记你的背叛和欺骗！”
“好，那你千万不要忘了。”汝玉不知道他究竟被幽冥狱的意识同化了多少，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
看到夙慕神情有一瞬挣扎和痛苦，汝玉心知他已经不记得了，她手虚虚地抚上他的脸，温柔地告诉他：“你是夙慕，我的夫君呀。”
意识进入幽冥狱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琅嬅道主该察觉到了。尽管此刻无法真正触碰到他，汝玉依然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夙，我在云天宫，你要记得来接我啊。”
汝玉意识离开幽冥狱的瞬间，夙慕眼底恢复了几分清醒，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怀念又心痛，无法遏制心中的痛苦和憎恨！
碎片式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很快又再次被粉碎。
……头好疼！
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拉锯，那是属于幽冥狱的意识。
夙慕发觉他已经可以感知到整个幽冥狱，以及被幽冥狱侵吞的记忆和自我，那个声音唤醒了他心底最深的执念和憎恨。
整个幽冥狱的气息开始变得狂躁，夙慕反过来侵吞幽冥狱的意识，开始抢夺幽冥狱的力量……
“你回来的真及时。”
察觉到汝玉意识回来后，系统松了口气，“那水麒麟见你身上流血，试图靠近想把你带走。”
汝玉睁开眼，便看到已经走到了跟前的水麒麟，它好像叫天泽。
“吼~”水麒麟被她身上的血腥味儿吸引，这凡人怎么浑身是血，想到主人的命令，当即咬住她的衣领往背上一丢，快速地离开了若木所在之地。
汝玉浑身无力地趴在水麒麟的背上，无法抵抗的睡意袭来，还不能睡过去。
水麒麟将她带回涎云殿，汝玉撑着坐起身，轻轻道了声：“谢谢你，天泽。”
一身是血，真的没事么？
水麒麟诧异地看着这个凡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自找罪受跑到那个灵气诡异的地方去。
但看到她居然还能起身走动，便没有惊动自己的主人，再次隐匿身形。
汝玉将身上沾上血的衣衫换下，用帕子沾了水清理身上的血迹，换上屋里原本给她准备的干净衣衫。
做完这些后，汝玉终于放任自己倒在矮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足足过了三天。
汝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身下柔软的被褥舒适度非常高。
“琅哥哥，阿姐醒了呢。”
啊，这个声音。
汝玉偏过头，帐纱外有两个身影走来。
珠帘被拂开，汝玉一眼便看到了秦琅，以及他身后的汝灵婳。
“……”头瞬间开始疼了起来，她想要起身，被秦琅一只手制止。
“你经脉被灵气所伤，尚未痊愈，还是躺着吧。”秦琅看着她，原本冷淡的脸此时看着有几分无奈之色，“我知你不愿意留在云天宫，可天下间只有这里能够庇护你周全，你又何必再折腾自己的身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