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
什么啊,根本忘不掉嘛,我就是喜欢他。
我害怕年少情深却走到相看两厌*,害怕在感情中失去自我,害怕不被尊重理解,害怕被抛弃、被伤害,害怕孤独……我害怕很多很多东西,只一件,我不怕死亡。
我愿意陪五条悟去死。
我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喜欢他。
所以,天知道,当我发现那个打开的狱门疆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在颤抖,然后开始隐隐排斥五条悟时,那份喜出望外的心情。
“五条悟,不要松手,我拉你……”出来。
打断我的是一只腕部布满缝合线的手,下一刻,轻盈冰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啊,原来桃酱喜欢一个人时,是这个样子的。”
蓝发咒灵贴近我的颊边,在我的耳边轻轻舔了一下,然后轻笑起来,有些新奇地呢喃:“这种感觉,这种心情……就是嫉妒吗?好奇怪,好有趣啊……”
冷汗从后背渗出来,我咬牙,不顾五条悟的阻拦,想要将他赶紧拉出来。
而耳边,咒灵的呢喃还在继续:“喜欢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不能给别人呀……”
快点,再快点!
“呐,桃酱,留下来永远陪着我吧。”
快!!!
“无、为、转、变。”
这一瞬间,时间和空间全部短暂停滞,扭曲灵魂的力量从肩膀接触的部位传来,延伸到全身,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到极点的尖叫。
奇怪,为什么会有另一道尖叫和我的几乎同时响起呢。
剧烈的疼痛中,我没有看见那个在地上打滚不停变换形态的狼狈蓝发咒灵,也没有看见骤然碎裂的狱门疆方块,我只是在朦胧中感觉到拉着的那股吸力消失了,一个有力又熟悉的怀抱揽住了我。
是五条悟,他出来了。
松口气的同时,疼痛终于超过了承受范围,无法控制地,我昏了过去。
第77章
【嘀……正在读、读档……数据错误……数数数据错误!】
不知道多久后,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将我从意识的深处拉出来。
半梦半醒间,耳边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眼睛”“灵魂”“镜子”等等熟悉的词汇, 再仔细去听, 又什么都没有了。
浑身都痛得要命,以至于只是一个简单的睁眼动作,都做得无比艰难。我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全部视线。
“五条悟……”
昏过去前发生的事情随着记忆复苏出现在脑海里,我忍着痛抬手想要将挡眼的东西扯下来,结果半路被握住手腕制止了。
熟悉的清朗嗓音在右侧的近处响起,相比以往,似乎有些低, 也有些沉:“我在呢, 刚醒来就不要急着乱动了, 桃酱。”
是五条悟, 他真的没事。
确定自己昏过去前感觉到的不是假的,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脑海里多出了新的疑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遮着我的眼睛?
靠着触觉勾勒出大致的形状,我不太确定地开口:“这个,是你的眼罩吗?”
“是的哦, 有没有感觉很酷, ”头顶被很轻地拍了拍,对方听起来一派轻松地回答着, “以后就送桃酱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好好的,我又没有天生六眼, 戴什么眼罩。
除非,我的眼睛出事了。
心中的猜测带来巨大的不安,我忍不住再次去揭眼罩,可惜手腕上的力量飞快地又一次制止了我。
“好吧我说实话,”耳边的男声有些无奈,“桃酱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不能见光,所以才会把眼罩借给你戴,记得不要随便摘下来。”
“……不能见光?这种情况大约要持续多久?”
我迟疑地放下手,问道。
“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可能要一两个月。”
五条悟说:“主要桃酱的灵魂现在不太稳定,我在想办法。”
“原来是这样。”
眼前的黑暗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我扭头转向青年的方向,问:“大家都还好吗?还有那几只咒灵,假的夏油杰,后来怎么样了?”
“除了七海受了点伤,其他人都没事,”颊边的碎发被轻柔拂开,对方回答,“至于那几个作乱的家伙,通通被干掉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好。”
我点头,没有再开口。
四周就此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我因为压抑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呼吸声,那只还握着我手腕的手存在感便变得格外鲜明起来。
半晌沉默,我终是忍不住问道:“太宰君呢?”
我记得假夏油他们说过,太宰治和五条悟是一起来找我的,但在地铁站里我却只看到了五条悟。
“你醒来前刚离开。”
清朗磁性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需要我叫他回来吗?”
“不用了。”
知道他平安就好。我摇摇头,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手臂用力,想让自己坐起来,结果刚刚撑起一点点,就因为脱力而摔了回去。
“小心,”及时伸手过来接住我的人动作轻柔地扶着我坐起身,轻声问,“想要什么?”
“有点口渴。”
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分散着注意力,一片黑暗里,我感觉到扶在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四周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在离开的手很快又伸了过来,然后我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了只水杯,试着低头抿了一小口,是正正好的温度。
掌心陶瓷的温暖赶走了刚才短暂的孤寂,我深呼吸,压抑着身体的痛楚,问道:“这里是哪儿?我家吗?”
“是高专宿舍,你住的那一间。”
对方回答。
原来如此,我就说有些熟悉又不是太熟悉的样子。
“东西都按照桃酱原来的习惯摆好了,等身体感觉好一点,可以四处摸索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五条悟在耐心地说着目前的情况,而我捧着水杯,突然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伸出一只手去,成功触到了对方的脸。
耳边的男声像是被截断了一样,周围霎时一片安静。
我的手顺着青年熟悉的清俊轮廓慢慢摸索上去,直到触到浓密狭长的睫毛。
眨动的睫毛刷过指尖,引起细微的痒,我就在这阵痒意里说:“把镜子拿来吧。”
指尖的痒意短暂停滞,我听到五条悟玩笑似的说:“干什么突然要拿镜子,不是说了嘛,你的眼睛最近不能看见光的。”
“有没有人说过,五条君每次说谎时,会刻意控制自己不眨眼睛。”
对着眼前的黑暗,我笑了起来,有些俏皮道:“这是我发现的小秘密哦。”
“……欸?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桃酱好狡猾。”
片刻沉寂,男声响起来,却只是说,而没去取镜子给我。
“迟早会知道的,我可以想出很多种办法,你瞒不住我,”指尖微微上探,触到了跳动的温柔眼皮,我低低道,“放心,不管看见了什么,我都能接受。”
理智和头脑在身体的痛苦中缓慢恢复,真人“无为转变”的厉害我不止一次亲眼见识过,能活着醒过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想到过去那些人类面目全非的模样,我觉得自己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有时候,桃酱实在太聪明了。”
在我的坚持中,五条悟终是叹了口气,然后我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水杯被换成了一件冰凉的东西。
“不难看的,桃酱。”
清朗磁性的嗓音中,我摸索着方向将镜子面朝自己举到面前,沉默了一小下,然后一咬牙,将眼罩扯了下来。
外面正是黄昏,屋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柔和,正是应该欣赏美景加怀旧的时分,可惜这些全都没有被我接受到,事实上,我全部的心神都在晶体对焦的下一刻被毫无留情夺走了。
那是怎样怪异的一张脸啊,极度扁平的五官,被放大了一倍的眼睛没有眼白,苍白到像死人一样泛着青的皮肤,加上披散的长发,不用特效就能立刻去拍摄恐怖片。
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我盯着镜子里的那只“鬼”,一动不动,直到发现对方的眼睛会随着我一起眨动,方才反应过来,那是我。
是我,是林桃,真真切切。
我变成了一个恐怖恶心到能吓死成年人的丑八怪。
空气骤然坍塌,尖锐刺耳的尖叫冲破喉咙,镜子被扔到一边,我扯起被子,将自己的脸完全埋进去,无论旁边的五条悟怎么拉扯,都不愿意抬起。
我高估自己了!
太恶心了,完全接受不了!
“桃酱,抬头,会呼吸困难的,”耳边的男声带着焦急,又拼命忍住,放柔语气重复道,“不难看,真的。”
骗人!明明难看爆了好吗!!!
天呐,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要是一直变不回来,我是不是就要保持这幅恶心的吓人模样一辈子了?而且,真人的“无为转变”有破解的办法吗?我怎么记得,是不可逆的……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害怕,惊慌恐惧中,精神都隐约有了濒临崩溃的迹象,我发疯一样地将被子用力捂在脸上,哪怕难以呼吸,都不愿松开。
时间变得如此煎熬,直到耳边响起一声无比响亮的“够了!”,我感觉到手里扯着的被子骤然一轻,纷飞的棉絮里,捂着脸的双手被握住,我被仰面压倒了床上。
“你是想闷死自己吗?!”
上方握着我双腕的白发青年苍蓝色的眼睛里燃着焰火,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糟糕,他深吸口气,对着我放缓声音道:“桃酱就是桃酱,一点都不难看。”
对方说得太认真,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有那么一瞬,我差点都相信了。
但下一刻,脑海中闪过镜子里的那个丑八怪,我忍不住想要用手去再次遮住自己的脸。
“啧。”
妄想乱动的双手被牢牢钳制,我看见那片苍蓝的焰火上方爆出了一个火花,白发青年就这样俯身过来,用力到甚至有些疼痛地,吻了我。
第78章
四周一片安静, 视野被苍蓝色霸道地占据,微烫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引起细密的痒意, 仿佛要一路钻进心口里。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因为过度靠近而轮廓模糊的青年, 冥冥中紧绷到不停颤抖的那根弦像被一只大手照直按上去,强横不讲理地让濒临崩溃的所有归于静止,只留下一声短暂的抗议的嗡鸣。
十二年了, 五条某的吻技,一点进步都没有。
时间缓慢流逝,飞远的理智再次迟缓地回归大脑,但又转眼跑偏到了不知道哪里。
呼吸间全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我终是微微抬起下颌,轻轻咬住了对方柔软的下唇。
那一刻,白发青年整个人犹如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放肆的亲吻猛地停滞, 连那双漂亮眼睛里的苍蓝火焰都保持在一个姿势不再跳动了。
于是, 一时间, 我们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彼此,哪怕明知道距离过近根本看不清,也谁都没有试着分开拉远距离。
秒针走走停停,皮肤上的痒终于悄无声息渗入了心脏, 并很快随着血液涌动分散到五脏六腑。
心尖突然发起烫来, 浓烈的情绪将我层层淹没,我翻转手腕, 趁着对方忡愣的间隙里挣脱开来,然后小臂抬起,揽住了他的脖颈。
脸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 连带着空气都脉脉起来。
迎着五条悟辨不清意味的目光,我缓缓松开了齿间的柔软,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夕阳正好,透过玻璃,只能看见少女在床上自然散开的乌黑长发,以及纤瘦苍白的手臂,上方青年手臂半支在她的头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柔托住了她的后颈。
双唇相依,呼吸相闻,无比贴合的、安宁且放松的,就像在无边沙漠中长途跋涉了无尽的岁月,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了。
***
日子再艰难,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从那天开始,我开始了漫长的修养之路。
五条悟说,我的灵魂很特殊,真人应该是在触碰时当场遭到了反噬,他当时伤得很重几乎死亡,而我只是昏迷不醒。
对此,除了句“自作自受”我竟不知道说句什么。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还见到了一个几乎已经忘记的人,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据说她在研究的东西和灵魂、咒力以及肉.体有关,所以被特意请来,替我“看病”。
这位风韵依旧不减当年的女人,在五条悟一眨不眨地凝视中,掏出了好多东西,在我身上一通捣鼓,然后脸上的兴奋变成了不感兴趣的无精打采。
“咒力、肉.体强度和普通人一样,只是灵魂很强而已,这点伤,养养就自愈了。”
丢下一句敷衍的“医嘱”,对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谨遵医嘱,修养继续。
日子并没有预想中的无聊和难过,因为某位白毛男任性地单方面请了长假,抱着铺盖在我房间里打了地铺。
我和五条悟,谁都没有特意去确认过什么,看起来似乎和当初一样,但我知道,其实有了很多不同。
比如因为身体时常隐隐作痛,我一直有点行动不便,而青年总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或及时将要跌倒的我扶住,或拿开我险些被开水烫到的手。
这实在是件需要耗费很多精力的事,我以为他的性格会忍不住提出帮我包揽一切,让我乖乖接受安排,结果眨眼间一个月都过去了,对方竟然一个字没提,每次都任劳任怨替我收拾造成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