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
“所以,我并不怪皇叔,我只是不喜欢过这种日子,过你身边有很多女人环绕的日子,即便你说她们是摆设,也不可以。”
当她傻吗!!!摆设是什么意思,是花瓶吗?是屏风吗?当然都不是,皇叔肯定是要宠幸她们的,若她们是摆设,皇叔为什么不去抱着花瓶和屏风睡觉?
女子自古多苦难,别家的女子或许为了家族和前程愿意做摆设,愿意跟许多女子抢皇叔,但是她不愿意。
但是她也知道,皇叔已经被她激怒了,她再激怒下去,皇叔定然也要发脾气的,坏了事情就不好了。
她就垂下头,想想委屈的事情,哭的伤心起来。
齐溯:“……”
这丫头还会哭了。
他冷哼一声,退回去,头疼的揉揉头,“阿棠,我忙的很——”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她道:“皇叔——你本不是我家阿叔,小时候,我觉得有个叔字,好歹沾亲带故,你也别抛弃我。我就试着叫叫你,结果你答应了。”
“便皇叔皇叔的叫你,叫了这么多年。”
齐溯满是怒气的心被她说的安缓了一些。
他也想起之前了。
那么小个人,忐忑的拉拉他垂在下面的袖子,糯糯的喊他:“皇叔——”
他把她从那么小,养到这么大。
“皇叔,我从那么小,就跟着你学礼义廉耻,学光明正大,我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之人,你却让我做个阴晦之人。”
在后宫,如何不耍心机呢?
她道:“你在皇宫长大,自然也知道皇宫的事情,皇叔——你给我烈马,教我长弓,难道就是要我的一生,都在你的后宫里,每日跟这个姐姐说你去了哪个宫里,听着那个妹妹怀了你的孩子吗?”
“皇叔,我对你的爱慕,没有掺杂一点儿不好,可是你把我跟那么多女人养在一块,我对你的爱,就会变成恨了。”
“皇叔,你让我恨你吗?让我变成一个面目可憎之人吗?”
她哭泣道:“皇叔——或者,你想让我,跟你的母妃一般,被人害死在那道墙内吗?”
齐溯扔了第三个杯子。
折棠却丝毫不惧,她眼里流着泪,但是脸上却慢慢的勾起讥讽的笑:“皇叔——我原想着我跟你,应该是天上地下最为默契的人。却不曾想,皇叔这般不懂我,我也这般不懂皇叔。”
“我与皇叔,终究是,不同的,不懂的,不清不楚的。皇叔,那我要一个,清清楚楚的人生,我错了吗?你教我那么多,不就是要让我活的更好吗?”
“我爱慕皇叔,却不会因为爱慕皇叔,就委屈我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挺起脊梁骨,“自然,皇叔也不爱慕我,不然,舍不得我做这般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也不愿意再爱慕皇叔了。自此以后,我与皇叔,皇叔可以要我的命,但是却不能要我再对你像如今这般百依百顺了。”
齐溯被气笑了。
这个丫头啊,这个丫头不乖了。
年少的时候,脊梁总是挺起来的。
但他舍不得去折。
他折不了她的脊梁骨,只能发脾气,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压制住怒火,啪的一声将桌子掀翻,道了一句:“阿棠,你最好,别后悔。”
折棠就知道他暂时放弃了。
她点点头,“皇叔,我不后悔。”
她从来都不后悔。
她跪下来,给他行了一个长辈礼,道:“皇叔,过几天,我就去江南了。”
她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走出营帐,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长公主笑起来,快速的走过去。
第19章
人的一生,必定会有好几个时间段。
折棠细细回想自己的一生,出生起就没有母亲,记事了没有父亲,后来被皇叔养了,如今也没了皇叔。
不过人生困苦,看看眼前的人就好了。那些已经失去的,不得不失去的,就没必要记在心里,耿耿于怀。
京城里因为太子倒台,云王马上要做太子的事情,闹得不行。贤王和李贵妃因为谋害当年的淑妃一案,瞬间倒台。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看清,皇帝一直将贤王推到前面来跟太子争,但是这么多年,贤王是一点兵权都没有。
所以,贤王一定得紧紧的跟着皇帝,不然,只要皇帝不捧他,他就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看清,皇帝在给云王铺路。
疯子。
有人在私下里骂——怎么会有人做人一个父亲,做成这样?拿着太子和贤王给云王铺路。
自然,这般骂的人,基本上就是投靠太子和贤王的,死了的骂不出口,没死的,是投靠的不太严重的,于是只能背地里说的。
比如,盛家。
盛木的父亲垂头丧气,盛木的母亲脸面大红——刚刚她被盛父骂了,说是都怪她,他才有了攀上贤王的心。
如今,不仅仅是没攀上贤王——因为折棠跟李家的那一闹,这场婚事就算是没影了。而且,他们还得罪了未来的太子爷云王。
这般算下来,简直是两头不是人。盛父就道:“阿木啊,你跟阿棠和阿芫好,你去朝华长公主家……”
盛木冷脸拒绝,“父亲,如今你已经失去了风骨,要是再去云王那边,怕是最后的脸面也没了。”
盛父失笑道:“儿啊,风骨和脸面,也没有咱们家的前程重要。”
盛木:“父亲,好歹也要装一装吧,你之前也算是一个君子,自从想着把我嫁到李家去后,便也连装也不装了,你可知道,你这副嘴脸,就算我跟阿棠跟阿芫说了,云王那般的人物,也不会再重用你的。”
盛父被骂了一顿,也不恼,只叹气,“所以说这个人啊,运气是很重要的,你看看我们之前,本来就是在云王的手下,结果没跟他一块走,现在呢,云王势大,我们却是成了罪人。”
他真是后悔,所以女儿骂他,他也不恼,只道:“阿木啊,你去问问吧,好歹,咱们不求加官进爵,只求咱们家顺顺利利的。”
盛母就开始哭,道:“你们都怨我,可是,我也是真心为你们好,我是猪油蒙了心,可是云王那时候,看起来就是没有贤王的势力大啊。”
她再看向丈夫,“你如今来怪我,可是之前说跟着本家走,跟着李家走,你一直都没明确表示拒绝啊。”
盛父沉默。盛家本家的人一直都是靠着李家,他不敢不从。如今想来,当初去了云州,本也是个错误。
他叹道:“阿木,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都是迫不得已,盛木也沉默了。父母对不起天,对不起地,但是没有对不起她。就算是把她嫁到李家,也是想着李家是个好归处。
她闭上眼睛,“别说了,我去。”
……
盛木来的时候,折棠正在收拾衣裳。
长公主在旁边担忧极了,“现在就走啊?”
折棠点头,“姑母,走了也好,我如今见到皇叔,便伤心的很。”
哪里能不伤心呢?她道:“且皇叔现在还看的清,怕他日后后悔,便事情难办了。”
而且,如今局势还好,她离开京都,是最好的选择。
长公主就叹气,“本该是我跟你一块去,只是你阿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你还来得及回来吗?”
折棠点头,“来得及的,我年底肯定能赶回来。”
她抱着长公主道,“姑母,我们都需要静静,皇叔需要,我也需要,他对我这般,我也不能一直守着他不走吧?京都我是不想呆了,总是发生不好的事情,我去江南散散心,回来便好了。”
长公主流泪,“他也是,心怎么那么狠。”
折棠就笑,“许是对他来说,他能护住我,我乖乖的呆在他身边不就好了?可是他忘记了,姑母,我是个人,是个跟别的姑娘不一般的人。”
长公主摸摸她的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说,“公主,盛家姑娘来了。”
第20章
盛木脸皮其实很厚。
当时单方面喜欢上胡佑的时候,她时时刻刻盯着隔壁老胡家,三天两头上门找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薄脸皮的人,不过今天,她的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烧起来了。
折棠一看她这样,就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惜了,现在找她也没有什么用,她看看长公主,然后道:“姑母,许是得你去找皇叔了。”
盛木一瞧,就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些事情,她羞愧的道了句,“不然就算了。”
折棠就道:“我想来也知道,你会来这里,定然是你父母用家族大义将你绑来了。”
上次答应跟李家的婚事,这次来求人,能逼着盛木低头的,不外乎是父母之恩,家族之存亡罢了。
盛木就哽咽的道:“我没法子。有时候想,要不然就直接坏一点吧,不论是我坏一点,还是父母坏一点,我就能狠下心来,可是都不行。”
长公主知道盛木是个好孩子,道:“阿木啊,你也不用这般羞愧,你是个什么人,我们还能不知道吗?我想着,云王也不会为难你们盛家,这些日子风声紧,我先不上门去,等到后头,万事确定了,我再上门求情,行吗?”
自然是行的。有了这句话,她回去也能交差了。便连忙起身告辞,“我来的怕不是时候,厚着脸皮在这里说话,耽误了你们的事情,我这就回去了——”
她也不敢问,只要走,折棠苦笑不得,道:“何至于此啊,阿木姐姐,小时候我打不过别人,还是你帮我出头呢。”
她小时候太野了。
盛木就道:“这次在春猎上的事情,我就该谢你一辈子,要不是你,我现在怕是顶着头皮也要嫁到李家去。但是现在闹开了,李家顾及陛下,也不好再说这事情。”
折棠便又劝解她一番,在她看来,盛木姐姐真的挺好的,就是命不好。她道:“阿木姐姐,我要去江南玩半年,这半年我不在京都,要是有什么好玩的,我就写信回来。”
盛木皱眉,“你要去江南?”
这么着急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折棠就顿了顿,道:“没什么,就是想去江南看看。”
盛木:“你一个人?”
折棠:“还会有护院吧?”
盛木一拍手,“我也不愿意呆在京城,我们一起去江南吧。”
折棠就啊了一句,“你父母允你跟我一起吗?”
盛木就自嘲的笑了笑,“如今,他们巴不得我跟在你身边呢,将来说起来,也有个面子情。”
长公主也觉得好,盛木也会些拳脚功夫,两个姑娘家在路上,也好有个伴。
这次折棠去江南,打的名头是给长公主嫁在江南的手帕交去送生辰礼。
长公主的手帕交姓穆名丹瑞,京都穆翰林家的大女儿,当时进宫给长公主做伴读,后来嫁去了江南徐州府的沈家。
她的生辰在七月,今年又是她的整岁,定然是大操大办的,如今下江南,就正好合适。这个由头,长公主觉得再好不过了。
盛木既然提议要去,也去得,她就道:“你不要怕,你父母那里我去说,只去半年,散散心也好的。”
这事情,便这般敲定了。且不提盛木回去说,只云芫抹着眼泪,就一直没停过。
“你怎么就死心眼,看上了皇叔——”,云芫自小就有些害怕皇叔,所以一直都是跟他走的很远,“皇叔也,也太过了。”
云芫这里终究是瞒不过的,好生生的去什么江南?盛木是不会问,但是云芫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长公主无奈,只得告诉她。
“你可不能说出去。”,长公主。
云芫气道:“我又不傻。”
只是气不过罢了。
折棠却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的半生里,虽然有皇叔,但也不是只有皇叔。皇叔教我甚多,我学到的是学问,又不是记着皇叔这个人。”
她是个想的顶顶明白的姑娘,所以既然想明白了,就不会留恋,“我走的干干净净,才能显出我的决心,不然皇叔以为我对他还藕断丝连,那才是对我的侮辱。”
云芫一想,也是,就得赶紧走,走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她刚想到这里,又听见折棠嘟囔了一句:“真是过分——凭什么是我走,应该是他滚蛋才是——”
云芫连忙捂住她的嘴巴,“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天家。”
折棠哼了哼,“知晓了,我说的声音也不大嘛。”
她收拾好了行礼,于第三天就准备上路了。
一切都快的很,先是坐着马车,由长公主和云芫送着一起去盛家,跟盛木会和后,便又送去了城门口,只是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陈靖远竟然等在那里。
折棠对这个见过一面之缘的少年陌生极了,于她而言,这就是个陌生人,他特意等在这里,她就有些心虚和尴尬。
她也是懂得爱慕的人了,前几天第一次见面时,她震惊于皇叔对她成婚的态度,并没有多注意到这个少年,但是今日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许也是爱慕她的。
这份爱慕之情,她很感激,但是她没法回应。她想,她的人生里不仅仅只有皇叔,但是也确实没有这个少年。
她想了想,下马车,跟他说清楚。
“你是个好人。”
陈靖远:“……”
他道:“虽不知你为何离京,也不知你何时回来,但是我想,我也没那么早成婚,若是将来,你还没找到你喜欢的,可否考虑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