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惠娴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周芝婻适时开腔:“爸呢?”
“爸在楼上书房呢。”
周芝婻点点头, 拉过周文棠的手臂:“帮我把行李箱放回卧室先。”
等他们姑甥两上了楼,窦惠娴朝冯媛媛笑了笑:“媛媛,你别介意啊,他前两天刚被老爷子说了一通, 大概心情有点不太好, 不是冲你的。”
冯媛媛弯了弯嘴角:“惠姨, 我没关系的。”
冯媛媛是真没往心里去。
那天,周文棠把她一个人扔在电影院。冯媛媛确实有点生气。但那晚睡着后,她却鬼使神差地梦到了他。次日醒来,那点怒气又烟消云散,冯媛媛想,她是有点喜欢他的。
虽然他让她在那些姐妹面前丢了面子,所以当窦惠娴打电话,让她今天过来吃饭,她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冯媛媛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她觉得没所谓啊。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书房里又是另一番阵仗。
周老爷子拿茶盖刮了刮茶水,说:“等会吃完午饭,带媛媛去四处走走,人小姑娘大度不跟你计较,你也得表示下态度。”
周文棠没作声。
周柏青觑了眼周老爷子的脸色,又去看了周文棠,说:“爷爷和你说话,怎么不回答?”
周文棠往后一靠,不咸不淡道:“我要说什么,话都让你们说完了。”
周老爷子抬头看他:“文棠,爷爷丑话先说在前头。即便你看不上媛媛,那个姑娘,我也不会让你娶进门的。”
周文棠嗤笑。
周芝婻把手放在周文棠的膝盖,意在劝阻他别跟老爷子针尖对麦芒的。
“爷爷,您打算让我娶了冯媛媛,然后呢?”周文棠眼里透着嘲弄,慢条斯理道,“跟我爸一样,家里供着一个,外面养着一个,这种齐人之福,我自认无福消受。”
周柏青脸色难看,碍于周老爷子在场,他不好发作。
周老爷子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茶水洒了点出来,他按耐着脾气道:“文棠,你这话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我觉得您还不如乘了我的心意,让我找个我喜欢的。”周文棠忽然没了兴致,“我也不想往后有了儿子,儿子有样学样,还要指责我这做父亲的没作好榜样。”
周老爷子:“我知道你还记恨着爷爷,你妈当初那事儿,深究到底,无非是秋吟性子太软弱。”
当初周文棠的母亲贺秋吟知道周柏青在外头有人的事儿,两人成天到晚的吵,最后贺秋吟自杀身亡,也是在贺秋吟走后,周文棠才知道,他母亲有了抑郁症。
周芝婻听不下去了:“爸爸,这事要真计较起来,还不是哥的错。人都走了这么多年,死者为大,还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
周柏青:“周芝婻,这有你什么事儿?”
周芝婻:“你自己做的事,还怕人说?”
周柏青怒不可遏,抬手拍了下沙发扶手:“你!”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窦惠娴推开门:“阿姨饭菜做好了,爸,可以下去吃饭了。”
周文棠从沙发上起来,拿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饭我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周柏青叫住了他:“你这是给我和你爷爷脸色看了,快三十的人,还有没有点家教?”
周文棠呵笑了声,语气凛然:“您也好意思问我有没家教,我们家什么家教,在外头养小老婆的家教?”
周柏青火冒三丈,抬手甩了周文棠一耳光。
周芝婻想要去拦,已经来不及,她心疼喊道:“哥,你干什么?”
周芝婻抬手掰过周文棠的脸,要去查看他脸上的伤势。周文棠握住周芝婻的手,拿了下来,说:“没什么事,小姑。”
周柏青这一巴掌打出去,也清楚两人的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父子情,这会所剩无几了。
......
自那晚圣诞过后,倪宝嘉也没跟周文棠见过面。
一方面她也得准备论文的选题,另一方面,周文棠那天的那句以后没有什么程小姐林小姐,其实还是给她带来了冲击。
她心里明白他那话是认真的,并非是气氛使然下无心的一句情话。
倪宝嘉这么想着,突然有点想听听他的声音,她拿过手机拨了通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周文棠笑着说:“我还想你要等多久才给我打电话?”
“我这两天在和导师商讨论文选题的事儿。”倪宝嘉解释完,又说,“你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周文棠轻笑了声:“原来你等着我给你打电话,下回我就记着了。”
倪宝嘉不接这茬:“你在哪?我去找你。”
“在我外婆这里。”
倪宝嘉迟疑,不想太频繁地去找他。怕老人家见了,要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不知轻重。
周文棠似乎洞察到她的心思:“外婆也想你了。”
倪宝嘉犹豫了会儿,最终点头说好,又补充了句:“我吃完午饭再过去,就不在你外婆家吃了。”
周文棠皱眉问:“怎么,周妈煮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倪宝嘉顿了下,“不想太麻烦周妈。”
“你不来,周妈也是一日三餐准备着,还缺你那口吃的吗?”周文棠顿了下,“别想太多。”
倪宝嘉收拾了下东西,出了宿舍。到楼下一层的大厅时,宿管阿姨喊住了她,说有她的明信片。
那一阵子,宿舍一楼的大厅的桌上,总会放着几张明信片。
大一的时候,倪宝嘉和米粒在宿舍门口等外卖的时候,总会去瞥上一两眼那明信片上写的是什么,但大多数都是乏善可陈的祝福语。
所以宿管阿姨叫住她,说有她的明信片时,倪宝嘉还疑心宿管阿姨看错了。
她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宿管阿姨递来的信封,那上头的收件人名字确实是她。
倪宝嘉一面走出宿舍楼,一面低头拆信封,明信片上是世界第二大圆顶教堂——圣保罗大教堂,是康皓从伦敦寄来的。
康皓毕业后,又考取了当初当交换生的那所大学,在日本攻读金融专业。两人一直没断了联系,平常节假日,她也能收到康皓的问候。倪宝嘉觉得她和康皓是同一种人,所以难免有些惺惺相惜。
明信片上的祝福语,无非是祝她身体健康,天天开心这类词汇。言语简单稚嫩,像是出自于七岁的孩子写的祝福,但这祝福也是真心实意的。
倪宝嘉随手把明信片搁回包里,在微信上给他回了条信息,说她已经收到了他寄来的明信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情,所以有点短小哈。
虫子啥,我明天再捉吧,累了,去睡了。感谢在2021-07-08 20:32:11~2021-07-10 00: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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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7
李烁在宿舍楼下等着, 倪宝嘉拉开后排的车门,钻了进去。
李烁在后视镜里冲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
车子临近贺老夫人的住处门口时, 倪宝嘉同李烁道了声谢,要推开车门下去。
李烁扭头看了她一眼,叫住了她:“倪小姐。”
倪宝嘉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嗯?”
李烁欲言又止:“周先生今天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倪宝嘉微微蹙眉,不解其意:“他怎么了?”
……
倪宝嘉下了车,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她进门时, 迎面碰上周妈, 周妈叫了她一声,她也没注意到。直到周妈伸手过来, 拽了下她的手腕,倪宝嘉才回了神:“周妈?”
周妈笑道:“想什么呢?”
倪宝嘉笑了笑, 随口搪塞:“在想学校的事。”
周妈又说:“文棠在楼上休息呢。”
周文棠房间的门虚掩着,倪宝嘉推开了门, 卧室里没有人, 洗手间隐约有水流声。倪宝嘉把挎包随手放在沙发上, 走去洗手间门口。
周文棠背对着她,正在洗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他掀起眼皮,同镜子里她的目光对视, 说:“来了?”
倪宝嘉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周文棠察觉到异样,看了过来:“怎么,不认识了?”
倪宝嘉伸手去碰他的左脸, 他的皮肤很白, 脸上的痕迹其实还是有些明显。
周文棠握住她的手, 拿了下来,却没松开她的手:“李烁和你说的?”
“嗯。”
周文棠轻笑:“看来他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想要了。”
“你不要怪他,他也是好心。”倪宝嘉稍稍蹙着眉,“疼不疼,你冷敷过吗?”
“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力气就那么点。”周文棠说,“哪里还需要冷敷。”
“你爸怎么这样啊?”倪宝嘉不满道,“我上了初中后,我爸就没动过手了。”
周文棠浑不在意地低笑了声,去拿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送到嘴里含着,说:“等会在外婆面前,帮忙瞒着点。”
“怎么瞒啊?总不能说我打的吧?”
周文棠抬抬下巴:“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没有家暴的习惯。”
周文棠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家暴?”
倪宝嘉意识到失言,她脸上有些发烫,躲避他的目光,转移话题:“我去楼下拿点冰块给你敷一下。”
她转身要走。
周文棠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他腾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不用,过会也就淡下去了。”
倪宝嘉低低嗯了声,坐在他的膝盖上。
这是第一次,两人以这种亲昵的姿势坐在一起,倪宝嘉都不敢坐实,片刻后,她回头问:“会累吗?”
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弧度:“就你这点重量,能累到哪去?”
倪宝嘉弯了弯唇角,等他抽完一根烟,她说:“我要去上个洗手间。”
周文棠松开了搭在她腰间的手。
倪宝嘉起身时,不小心带倒了先前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她也没注意到。
周文棠揿熄烟头,弯下身,把地上的零碎的东西,一件件捞到包里。直到看见那张明信片,周文棠捡起,随意地翻到了背面,却看到上头康皓两个字。
周文棠的表情不见半点波动,把那张明信片放回包里,然后拉上了拉链。
倪宝嘉从洗手间出来,周文棠阖着眼,仰躺在沙发上。
倪宝嘉见他脸上还未退却的红痕,想了想,还是放轻了脚步,折身到楼下的厨房去拿冰块。
等她去而复返,半蹲在他身前。他的睡眠很浅,几乎是她把毛巾包裹的冰块贴上他脸上的那一刻,他就睁开了眼。
倪宝嘉轻声说:“没被周妈发现,我给你敷一下吧。”
周文棠没有拒绝,淡淡地嗯了声,复又闭上了眼。
倪宝嘉敷了一会儿,直到腿都蹲麻了,她才一只手撑在地板上,慢慢地站起来。
......
今年的寒假放得比以往早些,但倪宝嘉他们这个专业的学生是最晚一批离开学校的。下个学期开始,大家便要陆续开始找实习单位。一月初时,米粒和钱雪她们就将宿舍的一些东西,打包到纸箱里,快递回家。
钱雪和米粒都是南方人,米粒没有留在北京发展的打算。一想到毕业在即,难免有些伤感。毕竟这四年来,她们三人相处的不错,未曾红过脸。
所最后一个科目考完后,倪宝嘉没有急于回家,给她父母打了电话,说晚上她就不回去了。她们三人外卖叫了一份烤鱼送到宿舍,又买了一箱啤酒。
整栋宿舍楼,分外安静,好像只有她们这一间宿舍楼还亮着灯。
钱雪拿着一罐啤酒,说:“宝嘉,你毕业后应该就打算在北京吧。”
倪宝嘉那时还未预料到以后的事,便点头说应该是吧。
米粒叹了口气,托着下巴:“其实在北京挺好的,毕竟你爸妈也在这里,而且北京的资源也不错,我是个怕孤独的人,还是想和陈延一起在南京发展,往后互相也有个照应。”
今年过年,米粒打算跟陈延回去见他的父母。
倪宝嘉问钱雪打算在哪里找实习单位。
“我就打算先在北京试试,虽然这边生存压力大,但机会也多。”钱雪半是调侃地看了米粒一眼,“再说我也没有男朋友照顾我。”
米粒有些羞赧地捂着脸。
那天,她们喝到很晚,期间倪宝嘉接到周文棠的电话,她躲到阳台去接,手搭在栏杆,目光盯着楼下的一盏路灯。
以往这个时候,宿舍楼下都有不少学生经过,今天倒是没什么人影。
周文棠问她在做什么。
倪宝嘉说:“和舍友谈心呢。”
周文棠似乎笑了声:“谈什么心?”
倪宝嘉也笑着说:“都是女生之间的事,你不会喜欢听的。”
周文棠倒没有追着打探,他向来对她们女生之间的事不上心,叮嘱句让她早点睡,就挂了电话。
倪宝嘉握着手机,走回宿舍。
米粒抬头看她:“是周先生的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