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宝嘉原本想说那也太铺张浪费了,但转念又想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破坏他的胃口,虽然他今晚看上去也确实没什么胃口。
周文棠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声音有些模糊:“觉得我太浪费了?”
倪宝嘉轻轻点了下头。
周文棠:“就这一次,我大半夜地开车带你出来,绕了大半个北京城吃顿夜宵。总不能一碗馄饨就打发你,指不定你回去后,背地里又要怎么偷着骂我一番。”
“我才不会。”她脱口而出。
周文棠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漫不经心地问:“不会什么,不会偷着骂我?”
倪宝嘉找补:“我本来晚上夜宵吃得也不多。”其实她晚上,大部分是不吃夜宵的。
“那是我的错。”周文棠往后一靠,“下回我就记得了。”
倪宝嘉最后只动了一碗馄饨。
两人从巷子里头出来,倪宝嘉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紧身毛衣,这会夜里温度低,难免觉得几分冷。
周文棠低眉瞧了她一眼,脱了身上的西服,松松地搭在她的肩上。倪宝嘉肩膀一沉,下意识扭头看他。
周文棠手指微曲,不轻不重敲了她的额头一下:“看什么,你不是冷吗?”
他自顾自往前走,身上一件黑色的衬衣和灰色西裤。
倪宝嘉敛了心思,快步追了上去,同他并肩。
两人的影子倒映在灰白的墙上,像是一出默片皮影戏。
“你不冷吗?”
“我一个大男人,总比你扛冻。”他说,“你穿着吧,别再冻感冒了。”
他的衣服过于宽大,穿在她的身上,倒是衬得她十分娇弱,跟个小孩似的。其实她也真的算小,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周文棠又扯了扯她的袖口:“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
“我怕你等太久,就随便套了件。”
周文棠沉默了下,眸光微动,为她的话。大多数女人,只要多给一点眼神,便拿腔拿调,不让他等上个半个钟头,便不让他见到人。
也只有她例外,周文棠拿手背碰了碰她的脸:“着什么急,我又不会跑了。”
倪宝嘉觉得被他伸手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似乎像火烧般,直烫到心底。
两人上车,周文棠抬手看了下腕表:“这个时间点,宿舍是进不去了吧?”
倪宝嘉抿着唇,点一点头。
周文棠询问她的意见:“是给你订个房间,还是怎么的?”
“你送我到石景山附近吧。”
倪宝嘉在石景山附近有一套单身公寓,是她父母在她高中毕业那年,给她置办下的。
周文棠送倪宝嘉到小区楼下,倪宝嘉原本以为他就送到这里,不想他还下了车,对上她困惑的目光。
他淡淡笑了下:“我送上去,大晚上的,不安全。”
倪宝嘉其实想说这小区治安管理挺好的,生人一般进不来,毕竟出入小区,还得出示身份证。但她却很乐意,周文棠送她上去。
她双手拢在西服袖子里,语气轻快地应一声好。又觉得这声好,未免听着几分甜腻,又恐让他窥探到一丝天机。
她侧头去看他,好在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听出什么。
电梯停在十二层,两人前后脚走出电梯。
倪宝嘉低头输密码,等她输完。身后传来一声哂笑,她转过脸,周文棠伸手指一指门上的密码锁,说:“你这密码太简单了。”
倪宝嘉小声解释了句:“我对数字这方面记性不太好。”
周文棠挑挑眉:“那怎么不安指纹锁?”
倪宝嘉像是才意识到这世上还有指纹锁这玩意,她恍然大悟的一声对哦,愉悦了周文棠。
他眉头微动,说:“完蛋了。”
倪宝嘉下意识抬头:“怎么了?”
“我怎么看上了一个傻子了?”他轻飘飘道。
倪宝嘉不满地嗳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拍他的肩。却他被反握住了胳膊,他腾出另一只手,点点她眼下的青影,声音低了下来:“快进去休息,你的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倪宝嘉低着头,温顺地应了声好。
倪宝嘉关上门,心潮还是难以平复。
为他那一句,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傻子。倪宝嘉当然知道这话不能当真,就像先前那句,你看我算是有缘人吗?他这样的人,自然深谙调情的手段,这话不过是眼下的气氛使然。倒也不是说他存心如此,调情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本能。
倪宝嘉第二天,睡过了头,自然错过了第一节 课。
米粒给她打了将近十通电话,倪宝嘉醒来接通的时候,到底几分心虚。
米粒说:“刚才点名了,宝嘉,你被郑教授点到了。”
郑老师是计量经济学这门课的老教授,以教学风格严厉出名,对于缺勤的学生,只要被点到一次,期末考的成绩,就得做好被挂的准备。
倪宝嘉冷静了几秒,消化了这个消息,她认命道:“行吧,我准备下学期的补考吧。”
倪宝嘉挂了电话,去洗手间洗漱后,便直接打车回到京大。在车上,她给周文棠发了条信息,大意是他害她这个好学生第一次逃了课,计量经济学这门成绩大概悬了,也不知道这个学期的奖学金还拿不拿得到。
周文棠给她回这条信息时,是中午十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在教室里,从桌肚里掏出手机,看到了他的信息。
周文棠:那需不需要我跟你们学校的主任打声招呼?”
倪宝嘉吓了一跳,顾不得讲台上的教授往这里瞥来的目光,拿着手机给他回:那倒不是用。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更啦。
第6章 chapter6
课间,周文棠打来一通电话,倪宝嘉拿了手机,躲在厕所的单间里接了这一通电话。
他在那端问:“那奖学金有多少?”
倪宝嘉背抵着隔板,语气特意放轻:“干嘛,你要给我吗?”
“我这不是害你迟到了,总得意思意思表示些什么?”他说得冠冕堂皇。
倪宝嘉柔声说:“算了吧,无功不受禄。”
周文棠听到抽水的声音,皱了皱眉:“你在哪?”
倪宝嘉侧头瞥了眼,角落里要要满溢出来的垃圾桶,她一只手捂着鼻子,勉为其难道:“洗手间。”
“不嫌有味吗?”
倪宝嘉犹豫两秒,如实说:“还真有点。”
话音刚落,打铃声响起。
倪宝嘉说:“我要去上课了。”
“去吧。”
周文棠挂断了电话,对上谢眺饶有兴致的目光,他说:“你刚才和谁讲电话呢?”
周文棠没有回答,拿起桌上的烟:“找我什么事?”
谢眺耸肩:“就我们刚交的ipo申报材料的事儿,审批那块一直下不来,你不是叫证监会的邬老一声叔,帮我个忙,给咱叔求个请。”
周文棠低头点烟:“谁让你当初硬要啃这块骨头的?”
“现在啃都啃了,总不能让我吐出来了吧?”
周文棠打发道:“行了,等着吧。”
事情谈妥,谢眺眉眼轻松,将架在圆桌上的腿收了回来,倒是有心情八卦周文棠先前的那通电话:“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个女的吧?”
“有你什么事?”
谢眺勾起嘴角笑:“行,我不问。”
倪宝嘉回到教室,米粒推推她胳膊:“和谁打电话呢,还神神秘秘躲到厕所去。”
“这不是教室太吵了吗?”倪宝嘉打开书本。
米粒托着下巴,盯着她看了两眼,最后盖棺定论道:“我觉得你最近有事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啊。”倪宝嘉翻开书本,随口搪塞道。
米粒:“你就跟我打马虎眼吧。”
一月二十号,学校正式开始放寒假。
倪宝嘉的好友焦娇从英国回来,高考毕业后,倪宝嘉选择上国内的大学,而焦娇的父母却安排她出国。其实倪宝嘉的父母也询问过宝嘉的意见,问她是否有出国的意愿,还让她不必担心留学费用。但宝嘉多少有些小女儿心态,更愿意留在国内。
这几天,倪宝嘉一直和焦娇泡在一起。
焦娇原本就朋友多,到英国留学后,社交圈更是拓宽了不少,而这里头的狐朋狗友,大都家境不错。
焦娇打来电话,说晚上带她去参加一个局子。
倪宝嘉靠在床上。提不起半点兴趣,说:“绕了我吧,姐姐,我这两天都没着家,我爸妈该有意见了。”
焦娇不死心,还在撺掇:“今晚特好玩,你就来吧。”
倪宝嘉长叹一口气,焦娇见她不为所动,开始打感情牌:“寒假一结束,我又得滚回英国了,真不陪我出来玩吗?”
倪宝嘉觉得头疼,松口说:“好,我晚上陪你出去。”
焦娇:“宝嘉,你太好了。”
倪宝嘉提醒她:“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
焦娇说得好玩的地儿,是一处私人会所,看着挺隐蔽的地儿。
倪宝嘉说:“我们进的去吗?”
焦娇:“周端阳带我们进去。”
“周端阳是谁?”
“一个有钱的祖宗,他追过我一阵子。”焦娇语气几分自得,“不过我没答应。”
“为什么,长得太丑吗?”
焦娇摇摇头:“不丑,挺好看的。就是吧,没什么能力,一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
倪宝嘉:“你也太刻薄了。”
焦娇笑嘻嘻:“我就是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他也不会恼,不过他人脾气挺好的,当朋友还不错。”
倪宝嘉没有多想,随着焦娇进入会所。焦娇带着她往二楼的包厢去,两人走上长廊,刚好碰见焦娇口中的周端阳。
他穿着件蓝色牛仔外套,露出一截白色衬衣的下摆,下身是松垮的牛仔裤,寸头的发型,他嘴叼着根烟,看到焦娇:“来晚了啊,等会自罚一杯。”
“没问题。”
周端阳的目光落到倪宝嘉的脸上:“这妹妹谁啊,生面孔。”
“我闺蜜。”焦娇又补充了句,“别招她哈,人有男朋友了。”
周端阳拿下嘴里的烟:“放心,难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
倪宝嘉忽然想起了周文棠,心想他也有个弟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但她又觉得不该这么巧。
焦娇推开包厢的门,里头空气混浊,倪宝嘉挑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刚坐下,一个戴着黑色渔夫帽的男孩,递来一杯酒:“妹妹,你是焦娇的朋友?”
倪宝嘉拿起酒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在室内还带这个渔夫帽,不嫌暗吗?她喝了口酒,弯唇说是。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有些轻佻:“第一次来?”。
倪宝嘉心不在焉,扯了个谎:“来过几次。”
“看着不像呀。”
焦娇打完招呼,走了过来,伸手摘下那人的帽子:“别调戏我姐妹呀,二东。”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娇娇姐。”二东涎皮赖脸,“我这不是看你姐妹一个人坐着,怪无聊的,过来和她说说话,解解闷呗?”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那倒不是用,我们什么交情呀,哪里用得着谢这个字。”
焦娇:“滚,去泡别的妹子去,别打我闺蜜的主意。”
周文棠接到他家老头子的电话时,刚从一个酒局出来。司机给他开了车门,周文棠坐了进去,他扯松了领带,扔到一旁的座位上,听周柏青在那端问他:“端阳在不在你那?”
周文棠摇下了点车窗:“没有,您找他,打电话不就成了。”
周柏青:“今天是他外公的忌日,这小子一天没见到人影,打他手机也是关机。你打个电话问问谢眺他们,端阳在不在他们那里,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周文棠给谢眺去了通电话,谢眺说:“这我不知道啊,我让人问问,等会给你回个电话。“
周文棠抽完一根烟,接到了谢眺的电话,说周端阳在他场子里玩着呢。末了,又问周文棠:“这小子又惹了什么事?”
“没什么,今天是他外公的忌日,他给忘了。”
“我操,周端阳也是心大。”谢眺幸灾乐祸,“那他外公可不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收拾他。”
周文棠今晚没插科打诨的兴致,淡声道:“挂了。”
谢眺哎哎叫住了他:“哥哥,我那事儿,怎么样了?”
“过两天就给你批下来。”
谢眺:“谢谢您嘞,改天我做东,请你吃饭。”
周文棠嗤笑一声:“我缺你那顿饭,别最后让我给你擦屁股就行。”
“您放心,我有分寸。”谢眺应声道。
周文棠撂了电话,吩咐司机开车去谢眺的会所。
他今晚喝得有点多,在车上眯了三十分钟,等到了地方,酒意倒是散了不少。周文棠推开车门,让司机在楼下等会。
周文棠进入会所,便直接上了二楼,他给周端阳打了一通电话,这会倒不是关机的状态,但依然没人接通。
周文棠推开包厢的门,里头乌烟瘴气的,一室语笑喧阗。
周文棠直接开了包厢的顶灯,有人骂了句:“操,谁开的灯?”
周端阳扭头,看见了门口的周文棠,换上一脸殷切的笑容:“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