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侧,胤禛也目光温柔地道:“没事了,宁楚格别怕!咱们大格格是最坚强勇敢的,颇有满洲姑奶奶风范。”
被阿玛额娘争相安慰的宁楚格:……
就,越发觉得自己梦中所见的都是扯淡!
明明她的手还是那么白白嫩嫩,还带着点微胖。微微翘起来,手背上还能看到一个个福窝窝。怎么会是个混修真界,以厨入道的食修???
还宗门第一天才,百岁之龄便到了大乘期那种。
嘁!
宁楚格眯眼:既然已经优秀到那种程度,又怎么会在收集食材的时候陨落?只一丝精魂穿过时空裂缝,到了大清,当时还只是个格格的额娘肚子里。没等养好神魂就遇着试图夺舍的穿越女,极大代价灭之,接受她所有记忆后陷入沉睡什么的……
话本子都不敢那么编!!!
守着阿玛呢,宁楚格心里再怎么腹诽也不敢在脸上露出一丝丝来。
只羞答答一笑:“阿玛,哪有您这样黄婆卖瓜,下死力气夸自家闺女的?女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只……瞧着弘晖弟弟与他那小厮在水面上扑腾,情况属实危急。怕慢一步,他有个闪失而已!”
“那荷花池虽不如何深,下头的塘泥却厉害得很。弘晖他,没事吧?”
据梦中所见,那个什么穿越女的记忆,雍正帝的皇长子弘晖殇于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也就是……
就是今儿???
宁楚格一愣,继而眉眼间流露出满满的焦急惶恐来。
双眼死死地盯着胤禛,生怕他一个遗憾摇头,让她失去了弟弟又……
又证实那荒诞梦境,很可能不仅仅是梦!
但这一切看在胤禛眼里,就是爱女对弟弟满满的手足之爱了。先义无反顾地跳水救人,力竭晕倒后醒来还第一个打听弟弟状况。不愧是他一直疼之爱之,待之如掌珠的好丫头。
“放心!”胤禛眉眼温柔地摸了摸爱女额发:“因你施救及时,那小子只受了点惊吓。”
“府医开了安神汤,这会子正睡着。等明儿好些了,就让他亲自往藏珠阁,给咱们宁楚格道谢兼致歉。若不是臭小子胡闹,哪至于连累咱们二格格有此一难?”
宁楚格拉住他的手,软乎乎撒娇:“别呀,阿玛!”
“您都说了,弘晖此次受惊不浅。想来足够引以为戒了,您就别再罚他了呗。好生安抚安抚,再给请个会泅水的先生吧。把泅水学好了,以后遇到类似危险也好自救。”
见胤禛拧眉,她还柔声劝:“阿玛可别觉得泅水登不上大雅之堂,更别觉得有随从、小厮等,当主子就不用学这些个小道。”
“有道是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压身。女儿这泳技,关键时刻,可不就救了弘晖一条小命么?”
“结果差点丢了自己一条小命么?”李氏咬牙,狠狠戳了下她的额:“你啊你!可真是冒失到让额娘害怕。早知道如此,我……我就不该心软,同意你学凫水!”
想想爱女白着一张小脸,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的样子。李氏整颗心就像被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般,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疼。
“额娘!”宁楚格双手合十,一脸求饶:“是是是,这次是女儿冒失了。但……”
“女儿好庆幸自己赶上了,会点泅水,还及时把弘晖弟弟救下来!”
“不然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非但我这做姐姐的伤心,阿玛跟嫡额娘想必也透彻心扉。女儿自小被额娘与阿玛万千宠爱,嫡额娘也每每慈爱包容。若可以,女儿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心。”
无论是因爱子殇而心死如灰,当了九年皇后便与世长辞的嫡额娘。
见嫡子亡,自己膝下两子一女,未来许大有可为。遂渐渐大了心思,结果做太多反而被阿玛厌弃的额娘与三弟。早夭的二弟、没活到阿玛登基的自己。还是子嗣少,成器的更少。
最后只能矬子里头拔大个儿,选了个前期英明、后来昏庸无道渣渣龙的阿玛。
那荒诞梦中,穿越女记忆中所见的一切一切。甭管是真还是假,她都拒绝接受!!!
宁楚格握拳,态度极为坚定。
让听说她醒了,匆匆赶来却听了满耳朵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满心感动。眼泪如骤雨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素来规行矩步,恨不得把规矩二字镌刻在灵魂中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宁楚格床边。先将李氏扒拉到一边,随即将宁楚格紧紧搂在怀里:“谢谢,谢谢我们二格格!”
“你这番不仅仅救了弘晖的命,也救了嫡额娘的。若今儿弘晖有个甚三长两短,嫡额娘……”
“呜呜呜……”
“嫡额娘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得出来!”
突然被抱了个结结实实的宁楚格:……
赶紧用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看向阿玛额娘。希望两位伸出援助之手,拉她一把。
可胤禛自己也在感动中,李氏则破天荒看到了福晋的失态,正津津有味着。
两人竟生生成了忘崽夫妇!
求救无门的宁楚格只能伸出小胖手,学着额娘那样,一下下轻拍在乌拉那拉氏的背上:“不哭哦,嫡额娘不哭哦!宁楚格虽为庶出,但也是弘晖的姐姐。哪有弟弟蒙难,姐姐袖手旁观的道理?”
“就,就分内之事罢了,嫡额娘实不必如此。”
宁楚格认真脸,跟李氏同出一辙的杏子眼中满满真诚。
看得乌拉那拉氏心头一烫,继而铺天盖地的愧疚漫卷而来,简直无地自容:孩子真心真意,为了救弘晖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她还因衣裳打扮故怀疑孩子,甚至疑心一切都是她们母女的圈套。
真真是……
对不住孩子那声嫡额娘。
乌拉那拉氏赧然,决定从此将宁楚格当成嫡亲闺女般。弘晖有的,她要有。弘晖没有的,她也要有!
弥补从前,感恩现在与将来。
这心思一定,她便也不再哭。接过宁楚格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了擦脸。随后向胤禛福了一福:“妾身失态,让爷跟李妹妹见笑了。”
胤禛亲手将人扶起:“福晋言重了,身为父母哪个能听到子女濒临死境还淡然处之?刚刚听着信儿时,爷也六神无主。亏得皇天不负,祖宗有灵,弘晖与宁楚格都安然无恙。不过……”
“福晋可曾问过弘晖,好好的他怎去了荷花池?”
“还有宁楚格,你不是池边观鱼,要画花样子给你三弟绣肚兜。怎么穿了身小丫鬟的衣裳,还钻进了池边的柳林子?”
乌拉那拉氏早询问过弘晖身边小厮,知道他新学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偷溜去荷塘边,想好好瞧瞧,并摘些荷花回来跟她献宝。结果雨后湿滑没踩稳,跌落荷塘差点做了花肥。
而宁楚格穿着丫鬟衣服、林子里摔碎的陶罐、旁边残存的许多知了猴遗体。再结合树上贴好的油纸,油纸下爬不上去羽化,只能乖乖被擒的知了猴。还有那俩拼命往自己身上揽责,却怎么也无法把谎撒圆的笨丫头。
这素来温柔大方,简直皇室格格典范的小丫头到底做了甚,还不昭然若揭么?
乌拉那拉氏了然笑。
只素日里必然拿着当李氏把柄,少不得要挟一二的她。如今若只想保护好她,别让爷的怒火伤到这好孩子的天真烂漫。
第3章 问话
“爷!”乌拉那拉氏眉心微蹙,颇不赞同地看着胤禛:“孩子才刚醒,这会子心里不知道多怕。您当阿玛的不思好生劝慰,怎还当了大理寺丞?”
知道自家闺女温婉外表下,实际淘到没边的李氏也赶紧附和:“谁说不是呢?”
“亏得爷还总说,格格不比阿哥,在父母膝下待不了许多年。尤其……”
李氏摇头,眼泪刷地就滑落了眼眶:“尤其咱们大清奉行南不封王,北不断亲。宁楚格作为皇室格格,将来爷少不得要为满蒙联姻出一份力。而今孩子都十岁了,再留,又能留多久?”
这个话题,简直就是胤禛的死穴。
一戳一个准儿!
果然,她这话音一落,四贝勒爷的俊脸也随之漆黑,薄唇抿成了直线:“爷不过惯例问几句而已,你当孩子的面儿胡吣些甚呢?”
“宁楚格莫听你额娘胡诌,阿玛安心听差,尽力为朝廷办事。数年内未必不能立下功勋,求你皇玛法开恩。将你留在京城,免受远嫁他乡,骨肉分离之苦。”
“嗯!”宁楚格唇角微弯,用力点头,特别认真地道:“女儿就知道阿玛最疼我了,能生成您的爱女,是宁楚格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直白而又热烈的夸奖,听得素来内敛的胤禛俊脸一红:“咳咳,说甚福气不福气?”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
“责任使然罢了。”
“虽然夏季酷热,但到底水下寒凉。你又受了这通惊吓,一度闭过气去。还是让太医瞧瞧,好生养养。你三弟还未足百日呢,且用不着悉心打扮。随便甚图样都成,宁楚格可别再为此伤脑筋甚至涉险……”
这话倒是说到了乌拉那拉氏与李氏的心坎里!
两人不但争相叮嘱宁楚格,甚至还提议把那惹祸的荷花池填了去。今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简直吓掉了她们的魂儿。
为防此等惊险再度发生,干脆来个釜底抽薪。
可把宁楚格给急得哟:“不过昨日暴雨,今天荷塘边才略湿滑了些。所幸有惊无险,已经平顺过去。嫡额娘若不放心,在那边加几个护卫便是,何苦连累那一池芙蕖呢?”
乌拉那拉氏含笑摇头,言说再没有甚比她们姐弟几个的安全更重要。
这一句,便得了胤禛与李氏的齐齐赞同。一言不合,就要让那池娇荷跟池边柳林子都要不复存在的节奏。
可把宁楚格给惊的:“别,别别别!”
“那池子虽不很大,物产却颇丰富。里头有鲫鱼、鲢鱼、鲤鱼等各种鱼。红烧、清蒸、水煮、麻辣各种的做法,每一道都是人间至味呢!还有那水中的菱角、莲藕、茭白。”
“每样做好了,都能让人食指大动。”
“便连那水上的荷叶都能剪来做荷叶茶,起些个消暑利湿、散瘀止血等作用。还能做春香荷叶饼、荷叶八宝饭、荷香鸡等美食。就连那塘边的柳林子里,都长着各色美食原料……”
为保住荷塘,宁楚格也是不遗余力,连炸金蝉的美味都被她说了又说。
就指望着能唤醒阿玛心中的那只饕餮,进而为美食故放弃平掉荷花池的计划。结果……
露馅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宁楚格抬头,就看到阿玛那黑到不能更黑的脸:“所以,你那身小丫鬟的衣裳,是为了行动方便。林子里摔碎的陶罐,罐子边上的金蝉幼虫、树上粘的油纸都是你弄的?”
知道自家阿玛色色样样都好,只过于较真。
尤厌隐瞒欺骗。
宁楚格心里就再如何忐忑,爷选择坦白从宽:“是,如阿玛所想。怪女儿好奇心重,听人说油炸金蝉香酥味美,能把隔壁小孩馋哭。遂心生向往,逼着身边的两个婢女配合我。”
“阿玛要怪,就怪女儿好了,万万别殃及无辜。”
这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小样儿!
看得胤禛一个绷不住气乐:“无辜?身为奴才,在主子荒唐胡闹的时候不加以阻拦。反而帮忙遮掩,助纣为虐,也称得上无辜?”
“只打了几板子,没直接发卖、杖毙,都是你嫡额娘仁厚!”
宁楚格垂眸,看似好生聆听阿玛教诲。实则正默默盘算自己私房钱,想着回头好生补偿那俩可怜丫头,莫白让人跟她吃了这挂落。
乌拉那拉氏再如何贤德,也不得不忌惮在宫中便跟在贝勒爷身边。连生了一女三字,已经成了侧福晋的李氏。
厌屋及乌的,素日里便谈不上讨厌,也尽可能疏远宁楚格这个心腹大患的长女。
久而久之的,自然就少了几分了解。
如今见她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声不吭。自然而然想歪,觉得她是面子矮,下不来台。火速给搭□□:“爷可万万别这么说!这哪里能叫荒唐?分明是福至心灵。”
“若没有宁楚格这一遭,弘晖可就……”
可就彻底淹没在塘底的淤泥之下,说不得便再没有以后了。
只想想这个,乌拉那拉氏心里就揪扯着疼。
紧紧抱住宁楚格,眼泪再度决堤:“好孩子莫怕,哪个孩子不淘气来着?嫡额娘小时候混账事也没少干,照样没耽误嫁进皇家,成为皇子福晋!你大可不必为此忧心,嫡额娘干别的不成,管理中馈还有几分能耐。”
“早就吩咐下去,绝走不脱一丝丝风声!”
“日后外人提及,也只是弘晖求学若渴,径直往荷塘边观察。结果雨后湿滑跌落荷塘,亏得咱们二格格临危不惧。”
这……
就是把所有可能的戏谑、嘲讽、议论等都给了弘晖,独留她个为救弟弟舍生忘死的绝世好姐姐名声啊!
宁楚格愣,震惊抬头,呐呐地唤了声嫡额娘。
是真的没想到,她能做到这种程度。
毕竟她与自家额娘向日里宛若东西风,暗戳戳都以压对方一头为终极目标。再如何大家出身,不屑将些个阴谋诡计用在她这孩子身上。也敬而远之,唯有些许面子情罢了。
如今……
乌拉那拉氏笑:“横竖前头弄出了那么大阵仗,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弘晖那臭小子,注定要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代价。那当然趁机运作,让咱们二格格的好名声更上一层楼啊!”
“毕竟你奋不顾身跳水,拼死救了弟弟是事实不是么?至于你为何在塘边,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弘晖有惊无险,咱们整个贝勒府都没被看了更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