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宁楚格一脸认真:“女儿知道嫡额娘疼我,唯恐我委屈。但是不会,女儿富裕着!有朝廷给的俸禄,皇玛法跟玛嬷三不五时的赏赐。府上月例,内务府那边的饷银,还有庄子啊!”
“别的不说,就是种调料的那些地就必然收入不菲。那土豆长好了,更是能变成金豆豆。嫡额娘且不用为女儿操心呢……”
小姑娘态度坚定,乌拉那拉氏苦劝不过,遂找李氏帮忙。
已经看出了爱女是真不在意那仨瓜俩枣,又怎么帮福晋?倒是跟宁楚格母女联手,劝了乌拉那拉氏一波。
三人说说笑笑间,原本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乾清宫内,终于翻看完了全部三本小册子的康熙脸上却墨云滚滚,一脸的风雨欲来。
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真·大气都不敢喘。
而这,并不能让他们避免帝王咆哮。
“呵呵!”康熙轻嗤:“一个个的,可真是朕的好臂膀,好栋梁啊!亏朕还以为你们真有苦衷,确实手头拮据。远到噶尔丹叛乱,近到山东水患。朕自己躬行节俭,带着全后宫艰苦朴素。”
“宁可自己勒紧裤腰带,也硬是没张口催缴尔等欠银。朕真真视尔等如肱骨,你们呢?”
“一个个的,可有当朕是你们的君主,可有当大清是你们的国?”
“国家有需要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不思慷慨解囊,反倒昧着良心亏着心大肆从国库借银子供自己挥霍。你们,可对得起朕的信任,依仗?可对得起浴血在前线厮杀的兵勇?可对得起水深火热之中,眼望京城,急盼朝廷救援的百姓?”
全体人等呼啦啦跪下,口称有罪。
但……
还是希望皇上能看着过往或者前辈的功勋上,宽宥一二。
气得康熙拍案而起:“给朕住口!尤其是你,玛尔浑,莫让朕再从你嘴里听到已故安亲王半个字!他老人家为大清南征北战,一声战功彪炳。他的功绩,朕会铭记,大清会铭记。但……”
“长辈有功,不是晚辈作奸犯科的理由,更不能成为免罪牌!”
“朕相信,他们就是已经逝去。否则的话,不用朕说,他们自己便豁出去绝户,都不要你等这般给祖宗抹黑的不肖子孙。”
被点了名的玛尔浑脸色煞白,彻底哭都不敢哭。
只砰砰磕头:“是,皇上教训的对。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这就回去清点家产,宁可砸锅卖铁,也务必把这饥荒还上,绝不赖账!”
树倒猢狲散。
康熙父子联手,两个重拳下去。曾经煊赫一时,差点儿以小宗继承了大宗,成为顺治接班人的岳乐后人都轻而易举地认了怂。跟着他身后,妄图凭借人多势众达到法不责众目的诸多宗室勋贵等自然也都宣告扛不住。
一个早朝的功夫,表示愿意还钱的就超过了半数。
余下的或者不在朝堂,或者真的有心无力。
康熙倒也没急着扩大战果,只着胤禛将他们所说的期限与数额一个个记下,并让他们签字画押。
“到时候,胤禛你亲自跟进这事儿。若有逾期不还,试图与朕打马虎眼的。直接往五城兵马司调人,强行给帮他们清点家产。妄图转移家业,推脱抵赖者,一经查实……”
康熙凤眼微眯,眸光凶狠:“一经查实即刻抄没所有家产,褫夺官职、爵位,除旗籍,全家流放宁古塔!”
呼!!!
所有涉事人等暴风狂哭:皇上,皇上您这样,这样就一点也不仁慈了啊皇上!
醒醒,您可是要当仁皇帝的人。
然而,见到了小册子的康熙狂怒,满满一颗真心被辜负的伤。
既然做不了明君诚臣,那么……
就依法治国吧!
康熙冷眼,特别嫌恶地瞥了眼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小舅子阿灵阿:“七个月,十万两。这还只是在轻轻茶、内务府所属商品、饕餮楼上头的花销,其余等一概不论。”
“国舅爷如此有钱,怎不见把国库欠银还一还?”
阿灵阿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地连说了三个还字:“皇上给奴才点时间,一个月,不十天,三天!!!”
“奴才散朝后就火速回去,清点家业、变卖家产。说什么,也得还上这欠银……”
天地良心,为了能把这篇尽快翻过去。
阿灵阿是真的,真的下了死力气的。毕竟只要他这一等公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理藩院尚书等爵位职务还在,还管着火器营。便不贪污,也有的是皇子阿哥抢着救他于水火。可……
他只是卖惨表忠心地随口一秃噜,胤俄遭不住了啊!
飞起一脚直接将人踹倒,接着破口大骂:“个不要脸的破烂玩意儿,你有甚资格清点家业,变卖家产?那是你挣的么?那是外曾祖父一生鏖战疆场,立下的赫赫功勋,是外曾祖母留下给儿孙们留下的嫁妆。”
“整个钮祜禄氏几代人的心血交到你手上,你却不思好生忠君爱国,将钮祜禄氏发扬光大。”
“反而弄得它每况愈下,只能朝国库借银供你挥霍。现在还有脸,让阖家为你自己的挥霍结账?呸,哪儿来的脸?!”
阿灵阿被他这暴怒的大脚丫子踹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直接跪哭于地,口口声声的,喊着姐姐温僖贵妃。俨然要把不孝这顶大帽子,扣在胤俄头上。
康熙:……
就算再不喜十儿子这莽撞,也不能由着个臣下去抹黑他啊!
直接怒道:“你还有脸嚎?当年温僖薨,还在停灵呢。你这混账就诬告兄长法喀与弟媳有染,可见品行不端。朕念你年幼,改过之心又甚诚,遂未重罚。之后更是累累提拔重用,可你呢?”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刻在骨子里的不孝不悌。得这个一等公也甭做了,承爵事还是交给法喀。至于你……”
康熙略沉吟了几许,便将这事儿交给了胤禛。
着他亲自监督,查检阿灵阿这一房的产业,看他到底是欺君还是蠢蠡!
在辨别清楚之前,他也就别当值了。
动作之快,态度之坚决,直让胤襈傻眼:他,他他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把阿灵阿哄上他的战船啊喂!!!
前前后后的,都花了有十万两银。结果……
屁事儿都没干呢,就被老四三本小册子给直接搞没了???还有相当于他岳家,天然盟友的安郡王府……
想想,胤襈嘴里就一阵发苦。相比之下,他那二十万两的欠款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一桩。横竖老九有钱,跟他关系铁。再怎么,也不会眼看着他八哥受难的吧?
好好的一等公,日常出去上个朝而已。回来爵位就易主了不说,还要被抄家还债???
阿灵阿嫡福晋乌雅氏瞳孔震惊,简直受不了这打击。更可怕的是,惯常对她宠溺有佳的爷一巴掌扇过来:“怎么了?还不是得问你的好外甥!”
这……
这就荒唐!!!
亲外甥出首告发姨父,怂恿着皇帝老子夺姨父的爵位、抄亲姨的家???
头一遭听说,乌雅氏还当自己聋了。等消息确定,真真整个天都塌了:“来人,更衣!本福晋倒要进宫问问阿姐,她到底怎么教养的这等专向自家人下手的狠毒儿子?”
介于她自来骄横,说一不二。
下头人不但不敢阻拦,还小心翼翼劝谏:“福晋初闻噩耗,满心惊惶,这般素面朝天而去,岂不更显真实?”
真的被气昏了头也吓破了胆,才急急忙忙往宫中找亲姐求助啊!
乌雅氏一想也对,就这么顶着好大巴掌印跟唇角淋漓的鲜血往宫门口而去。给守门之人塞了好大红包,求他们通融通融,传信往永和宫求见。
自从孝懿皇后薨后,就是四妃协理后宫。
后来皇阿哥们人大,心也都变大了。康熙便提拔起孝懿皇后庶妹,也是妻妹兼表妹的小佟佳氏做了贵妃,管着宫中之事。阿灵阿福晋求见的消息,自然而然地也就先报到了贵妃所在的承乾宫。
“呵!”素来恬淡,以与世无争形象示人的她弯唇浅笑:“这是听了信儿来找德妃兴师问罪兼求援的?”
“别拦着啊,带她去,仔细耽误了夫人的正事。”
让德妃母子掐着去吧!
顶好反目成仇,也算出了她心头一口恶气。而且……
只有雍郡王与生母关系越僵,才会越怀念养母的温柔慈爱不是么?越怀念,也才越肯亲近她这个姨母。
才刚得到消息,兀自震惊中的德妃:!!!
就很想冲进承乾宫,指着小佟佳氏那贱婢狠狠骂一声姥姥了。
只是这实在与她的人设不符。
还要带着温柔假面活下去的她只能攥紧了手中的小帕子,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家亲妹子,就……
万般心疼的样子。
直到她哭啼啼地进来,露出半边肿得犹如发面馒头的脸。演出来的心疼瞬间就变成了真心疼:“哪个混账敢打你?”
“呜呜呜,是爷,是我们爷!”乌雅氏哭,眼眶都很有几分红:“好好的上朝,回来爵位就丢了、家业也泰半保不住。妹妹,妹妹就动问了一句,他,他直接大耳刮子扇过来!说……”
“说胤禛告发了他,力谏皇上治我们爷的欺君之罪,让皇上停他的职啊!”
“呜呜呜,这,这哪儿是外甥?这没有积年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干不出这事儿来吧?姐,姐你救救妹妹,帮着跟皇上、跟四阿哥求求情吧?啊!妹妹千难万难坐稳这一等公福晋的位置,岂不是也能声援姐您跟十四阿哥?”
“将来,将来您外甥若是袭了爵,也必定是十四阿哥的忠实拥趸!”
鉴于德妃一贯的态度,乌雅氏还当十四才是她心头宝。也着实厌极了胤禛,所以言谈话语之间,直接露出但凡你帮我摆平这事,咱们阖家便都站在十四这边的意思。
这话放在以前,德妃必然会心动的。
越是靠近权利巅峰,越知道权利的可爱迷人。既然皇帝都是皇子变成的,让她的十四变变又何妨?
可……
自从十四御前抢饭,德妃慈母滤镜破碎,看透那就是个吃货憨憨后,这个想法就再也没了。如今小子在内务府做的风生水起,她这个额娘明里暗里的,都不知道沾了多少光。
又怎么可能再犯傻,拖他的后腿呢?
于是乎,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乌雅氏就遭到了来自亲姐的严厉训斥:“胡闹!后宫不可干政,朝廷政务又岂是本宫区区宫妃所能妄言的?莫非你丢了个一等公夫人的爵位还不够,打算也带累本宫做不成这德妃?”
这,这哪能?
乌雅氏疯狂摇头,四妃之一的亲姐、两个皇子亲外甥跟温宪这个公主外甥女,是她能在后院屹立不倒的强大依仗。
她,她只是不愿意到了手的爵位,就这么被生生夺了去啊!
为了这个,乌雅氏甚至抱着德妃的大腿一顿痛哭。哭得她也跟着心生酸楚,到底还是软了心肠。让人往宫外传信,着雍郡王速来永和宫。
“往永和宫?”胤禛愣,旋即明白过来:“娘娘听说了阿灵阿被夺爵的事儿?”
已经被授意过的小太监自然不怠慢:“回郡王爷的话,阿大人福晋进宫求见。言说……言说因您之故,她们家大好的爵位没了,还要被抄家。痛哭流涕地,求娘娘给做主呢!”
眼见雍郡王脸色发黑,可能随时爆发的样子。
小太监也不敢再抖机灵,忙加快了语速:“当然,娘娘极其严厉地训斥了她!”
“言说自己不过后宫嫔妃,管不了也不敢管朝堂政务。您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是皇上的好儿子、好臣子。断断不敢接受任何臣子的拥趸,投诚。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人间自然也只能有一个君王。”
“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做大臣的主子,接受他们的拥趸!”
政治立场上的大事儿,德妃娘娘就从未错过。便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也都夸她一句规矩呢!
闻听此言,胤禛刚刚下意识发黑的脸色才又回了温:“娘娘所言极是。”
“但……”小太监的转折来了:“阿大人福晋实在哭得凄惨,娘娘到底不忍。遂唤四爷进宫。希望您能把当时什么情况,阿大人会有个什么处境,都一一跟他福晋说说。”
说,说什么呢?
这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宁楚格才不让自家阿玛独自面对这风险,拧着手中食盒,赶紧出现:“阿玛,阿玛,女儿给您送饭来了!哎?这不是玛嬷宫中的姜公公么,你怎么在这里?”
在永和宫上下的眼里,福襄格格就是娘娘的心尖尖。
她有所问,哪个敢不好生回答着?
姜公公赶紧谄笑拱手:“回格格的话,奴才来传娘娘口谕,请郡王爷往永和宫去一趟。”
“那正好,本格格也许久没见玛嬷了。正好拿这食盒里的饭菜去,咱们父女俩陪玛嬷用顿膳!”宁楚格举了举手中硕大的食盒,还笑言了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玛嬷一定很开心。
胤禛哪儿愿意让爱女趟这趟浑水呢?
赶紧皱眉板脸:“户部衙门重地,哪儿是你个小丫头可以随随便便往来的?赶紧回去!要去永和宫改日再去,今儿乖乖回去写五篇大字,爷晚上检查!”
格格她还想与阿玛并肩作战,保护我方阿玛呢,哪会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直接把食盒往强作冷脸的四爷手里一塞:“写什么大字写大字?我,我要保护阿玛,让阿玛不被自姨奶奶的疾风骤雨侵蚀。”
这话一出,胤禛哪儿还不知道她刚刚听了全套呢?
“个贼耳朵!”胤禛瞪她:“既然听到了,就更该回避下。以晚辈怼上长辈,再如何也是不妥。今儿你十叔不就被你皇玛法禁了足?不想步他的后尘,就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