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格点头:“是的,九叔。”
“侄女若猜的不错, 这些个特性, 就是土豆明明前朝就已经传入中土, 大明却没有善加利用,以至于明珠蒙尘的原因。”
“非也非也!”胤禟摇头:“爷觉得啊,是因为大明没有和硕福襄格格!若有啊, 他们的国祚至少再多延迟些年, 说不定,就没有咱们什么事儿了。”
宁楚格脸上一红:“九叔又在癞痢头侄女——自家的好了!侄女哪儿就那么厉害, 都关乎到天下兴衰了?”
“当然有!”
胤禟点头,一脸的斩钉截铁:“说到底百姓能被李贼攒动,纷纷揭竿而起。除了昏君、朋党等,最根本的可不就是灾荒连连, 食不果腹么?那时节若是有一个你,甭管甚原因,种它几百数千亩的土豆。”
“一举丰收,让世人知道它的好处。便明廷龙椅上坐那个再如何昏庸,也绝对会抓住机会的。”
而崇祯再如何, 也谈不上多昏。只能力平庸,又赶上那般大厦将倾,危如累卵的时候。真真空有匡扶社稷之心,却无扭转乾坤之力。
这例子举的,可真是有够僭越。
偏康熙不以为忤,还微笑点头:“宁楚格此举,确实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宁楚格脸上的红晕还未待褪去,转眼又加深:“皇玛法您这可太言重了,孙女……”
“孙女不过想着奇货可居,惦记着恨恨宰九叔一笔呢。要知道上交轻轻茶方之后,孙女虽然不至于穷困潦倒,可有数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少了每月两万两的入账,小荷包渐瘪。这些原本,都是孙女计划填充小荷包的宝贝呢。结果致富未半而中道泡汤,而今为富裕生活故,孙女还是得再寻良方。”
小姑娘摇头,一脸‘我虽然损失很大,但为了大清发展故。我没事,我可以!’的小表情。
逗得康熙忍俊不禁的同时,心中也满满感动:“怎好让咱们和硕福襄格格如此辛苦?皇玛法回头就让户部过来核算。二十文一斤,买了好孙女这土豆种!”
“再没有让好孩子兢兢业业种田,与国谋福的同时,还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按着时下的价格,一石米七百文。
一石为一百二十斤。
算下来,一斤米还不到六个大钱。而她这一斤土豆,能换三斤米!!!
而她当初,为了能尽快地将土豆推行开。
硬是磨着阿玛跟嫡额娘,将自己、府上的庄子里,种了整整千亩地的土豆。算算,这就是六万两雪花银。
宁楚格星星眼,十动然拒:“这,不必了吧?虽然有点小遗憾,但孙女好歹也是大清的和硕格格呢!为君分忧,与民造福,也是孙女肩头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没有给朝廷出点力,为自家玛法分些忧,还要明码标价的道理!”
整整六万两的雪花银,说推就推。
莫说康熙感动,就是胤禟、胤俄跟十三,也忍不住为大侄女的气魄折服。换做他们……好吧,除了九哥,他们哥俩都是穷光蛋,别说六万,连六千都不凑手的。
胤俄胤祥对视,双双发出贫穷的喟叹。当然胤祥的忧伤要比他十哥少多了!毕竟他春起买的庄子,采纳他大侄女的建议种了好些个调料。那些多年生的且不论,辣椒应该能有点子收成了吧?
只太子微笑旁观,心里却不由骂上一句奸诈。
谁不知道皇阿玛偏心眼呢?
越是看重的人,越是舍不得对方受丁点委屈。尤其小丫头这么虽万般不舍,却还一脸大义凛然的。连他看着都忍不住升起几分钦佩怜惜,更何况皇阿玛?
果然,都没等他腹诽完,康熙就已经哈哈大笑:“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歪打正着。好孙女此举,可给咱们大清带来了太大的好处。莫说国库、内务府的现在都充裕着,皇玛法不穷。”
“便穷,也没有让英雄跟着费力又搭钱的道理啊!”
“长此以往,可还有人愿意为朝廷效力?”
“啊这……”宁楚格捂嘴,一脸‘孙女也没往那上面想’的懊恼。小眉头锁了又锁,才又迟疑道:“那,不行便宜点?二十文可太贵了,都够买三斤好白米了。”
“不贵不贵!”康熙摆手:“种子可不比别个,素来都要贵一些的。不信问你九叔,他总不会骗你。”
胤禟闻言忙点头:“正是如此!”
“不拘稻、麦、谷、豆等,只精挑细选的粮种,就比普通的贵上两三倍不止。大侄女不必疑虑,你皇玛法给的啊,真不算多。若这等新鲜物放在九叔的饕餮楼里卖,少说也给你五十文一斤起步。”
这么算,你还亏了不少……
好说歹说,这个价格算是定下来。这储存方面么,宁楚格只摊手:“侄女是真没有相关经验,只参照农人存白菜萝卜的法子。先把伤的、坏的拣出来。再装草袋子里去去水汽。等天气再冷冷,就悉数装到挖好的窖里。”
“如窖菜、窖酒般,注意点冷热通风点,应该……就可以的吧?”
为表示自己的生疏,宁楚格特意把肯定改为应该。早就知悉的法子,也变成了触类旁通的假想。
就这,也不由因聪慧被康熙爷几个组团夸。
直让宁楚格唇角飞扬,心情十分愉悦。奉圣驾回宫,上了自家马车后,还百灵鸟似的,跟胤禛叽叽喳喳个不停。
听得胤禛眉眼含笑:“好好好,知道咱们格格此行收获颇丰,旅程多姿多彩。先喝点茶,润润嗓子,再说与阿玛听好不好?说说看,好好的,你九叔跟十二叔怎么就成了贝子?”
“圣驾怎么改了方向,直奔小汤山去了?”
“还有你这个丫头,听说脚踹了人家蒙古的小王爷,凶悍之名已经传到了蒙古?”
“凶,凶悍?”宁楚格瞠目:“这,这还带如此诋毁自家爱女的?阿玛您……说好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个月不见,隔了数百年光阴越发想念我这可可爱爱的掌上珠呢?”
得!
这话一出,胤禛甚刨根问底的心思都没了。
火速纠正爱女成语用法。
等讲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与正确用法后,马车已经到了雍郡王府门。阔别三月,雍郡王府的扩建已经完成。再不是往常只挂着郡王府名头,实则贝勒府规制的模样。
越发的宏伟壮观了起来,看得宁楚格欢喜不已。
正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呢。接到信儿的乌拉那拉氏与李氏便先后迎出来:“咱们宁楚格回来了?这一路颠簸的,很辛苦吧,瞧你都……”
乌拉那拉氏跟李氏异口同声开口,又不约而同顿住。
真·再如何,也说不出她都瘦了的话。
宁楚格笑,原地转了几圈:“知道嫡额娘跟额娘都惦记着女儿,唯恐女儿受苦。喏,接连数圈儿,让您们眼见为实。女儿瘦是肯定没瘦的,倒是略长高了几分。如今,您二位可放心了?”
乌拉那拉氏满意点头:“放心放心,只你这丫头好好的,嫡额娘跟你额娘就放心。”
李氏则狠狠一眼白过去:“没心肝的臭丫头!枉为娘的惦着你,茶不思饭不想的,唯恐你照顾不好自己,或受了甚委屈。”
宁楚格一头扎进她怀里:“那,女儿就知道自己哪怕掉根头发丝,额娘也要担心不已。这才努力吃吃吃,护养头发。孝心拳拳的,您不夸便罢,怎么还带责怪的呢?”
“就是!”胤禛与乌拉那拉氏齐齐皱眉,看着李氏的目光充满了不赞同。
气得她往宁楚格脑门上虚虚点了一下:“行了你可快消停消停,两句话没完,都把你额娘给显成后额娘了。”
宁楚格笑:“额娘之命,女儿岂敢不从?”
说完,就一手挽着她,一手挽着乌拉那拉氏,三人有说有笑往府内而去。
温馨和睦的,让胤禛很有几分眼热:闺女跟春葱似的,越发亭亭玉立起来。他这当阿玛的无限欣喜,却不好过于亲近了,只能万分羡慕福晋跟李氏。
一家子正其乐融融地往院内走,就听着一声娇笑。
宁楚格一抬头,正看到府上透明人般的宋格格挺着孕肚正搭着丫鬟的手缓缓而来。那瞬间,宁楚格心中恍然大悟。彻底明白十叔那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儿的事,到底表示什么了!
宋格格有妊,对阿玛对整个雍郡王府上都是好事儿,对嫡额娘、额娘跟她们几个孩子来说却未必。
到底如嫡额娘跟额娘相处和谐,她们姐弟感情深厚的是个例。
互相倾轧算计,拼了命争夺宠爱资源等的才是常态。
就如同迎面走来的宋格格一般,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婢妾见过爷,见过福晋,见过侧福晋。也见过格格,欢迎格格回府。婢妾身子沉重,无法全礼,还请格格多担待。”
是的,虽然宋氏是胤禛的格格,理论上也算是宁楚格庶母。
但宋氏只是个格格,连庶福晋都不是。宁楚格却是康熙圣旨亲封的和硕福襄格格。地位差距悬殊,让她受不起宁楚格一拜,宁楚格却受得住她的礼。
宋氏惯以规矩著称,从来将姿态放得低。
宁楚格往日劝说过几次,但毫无效果,便也就听之任之。如今就要被抓小辫子了?宁楚格笑,刚要开口就被李氏抢了先:“既知道自己身子沉重,就该好生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这般鲁莽粗心是为哪般?”
“若伤到爷的子嗣,便你这条命也不够赔!”
“这……”宋氏咬唇,泫然欲泣:“回侧福晋的话,婢妾……婢妾听闻格格回府,心中不胜欢喜,便想带着小格格来一睹姐姐英姿。若将来,她能学得格格些许,便是造化了!”
“哦!”李氏挑眉,笑得意味深长:“竟是如此?那你见也见了,看也看了,不如让丫鬟们送你回去吧。”
“若无甚紧要事,等闲就别出院子了。免得磕磕碰碰的,再伤到就不好了。”
一记绝杀,直接禁足么?
宁楚格瞠目,再没想到额娘还有这般飒爽的一面。
让宋氏的泫然欲泣变成直接泣了,特别可怜巴巴地瞅了瞅胤禛,又瞅了瞅乌拉那拉氏。
这种内院之事,胤禛等闲是不会越过福晋做主的。
而福晋也是受够了宋氏。
喜讯传来就各种忐忑,恨不得求神拜佛地盼着诞下小阿哥。等月份大了,能摸准男女希望破灭后。又狠狠消沉了几日,非得爷亲自举例说自己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她才放下担忧,马上张狂起来。
一口一个小格格,好像是个女婴就能让她跟爷疼爱入骨般。
也真是……
乌拉那拉氏摇头:“李妹妹说得对,宋氏身怀六甲,确实该多加注意。以后除非必要,还是少出点院子吧。一切,以平安诞下小阿哥、小格格为主。”
宁楚格生在大清,从小接触的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
自家额娘也是从格格上升到侧福晋的。
因此倒没对小妾有多鄙视,或反感她的野心等。毕竟人往高处走,谁还没个追求呢?她只是不明白,宋氏这所为何来。
倒是怜惜她腹中的孩子,不免多说了几句:“这南下北巡的,竟不知府上还有这等喜讯,我居然又要当姐姐了!没给未来弟弟妹妹带礼物,是我的不对。宋格格莫哭,孕中思虑过多对胎儿有害无益。”
“你该放宽心思,合理膳食,适当运动。如此,才能顺顺利利生下阿哥或者格格。”
宋氏泪眼迷蒙抬头,真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
但已经失去过一个格格的她,最最看重的就是腹中孩子的安全。闻言赶紧止住了哭:“婢妾谢过格格提点,以后必定小心在意,再无今日之事。”
宁楚格只笑:“您腹中的,不也是我弟弟或者妹妹?做姐姐的尽心点,正在情理之中,格格不必客气。不知你这怀孕几月?我观你这腹围诚有些大,体重也……”
“不知道你最近可有饮水多、用膳多、小解也分外频繁的症状?唔,下……私……就,你懂的。可能还伴随着瘙痒、烧灼感等。”
宋氏:……
就很懵,特别的懵。不知自己这欢欢喜喜的示威剧本,怎么就变成了凄惨惨的苦情走向。
偏爷跟福晋都信极了那丫头,听她这么一问双双肃穆。也不张罗把她送回院子,以防止磕磕绊绊为由行禁足之实际了。
原地逼问,到底有没有。
宋氏难堪:“这……腹围大,是孩子长得好。一人吃两人补,自然消耗很多。这夏季虽过,秋老虎却还有些余温。热,自然饮水便多,这饮水一多自然……”
所以全有,全中?!
眼见胤禛黑脸,宋氏不免弱弱为自己辩解:“但府医每月两次请平安脉,上两日才拿过脉,也并未说有甚不妥。”
没道理府医没看出来的毛病,她个小丫头就看出来了吧?
对此,宁楚格只笑:“府医没告诉格格要少吃多动,免得生产艰难?”
宋氏:……
这个真有。
但她不吃会饿,抓心挠肝地饿。而且……
前头早夭的大格格生下来便瘦的一把骨头,以至于她总疑心是自己孕中吃少了,亏待了孩子。如今苍天眷顾,又让她有了。她,她早就发狠,您个自己胖成猪,也绝不亏待孩子一星半点了。
宁楚格叹,对一脸焦灼的胤禛夫妇道:“阿玛、嫡额娘不用担心,是有那么几分妊娠消渴症的意思。不过问题不大,还没有殃及孩子,喝点药膳便能调节。”
“妊娠……消渴?”胤禛愣,就很有些迷茫。
消渴症他知道,多发于富贵人家用惯了膏梁厚味,却懒于动弹的老爷子、老太太身上。这妊娠消渴,可真就闻所未闻了。
“嗯!”宁楚格点头:“顾名思义,是发生在孕期的消渴症。与普通消渴一般无二的症状,严重可影响胎儿生长、流产、畸形、新生儿呼吸困难等。多半因补养太过,疏于运动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