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都在做些什么？”
“说不清楚，家主的工作比我想象中复杂多了。”
在家憋了四个月，终于有人可以聆听她的烦恼，祈音忍不住吐槽，“我年纪太小，暂时接不到除妖的委托，但家中杂七杂八的事情却不少，况且家里现在————”
她忽然停住。好险好险，差点把家里现在穷到快要揭不开锅的事情说出来了。
的场好奇看过来：“况且什么？”
祈音忙摆手：“没什么啦。”
“好吧。”的场收回目光，勾起嘴角调侃，“看你瘦了不少，我还以为你要说家里已经穷得没饭吃了呢。”
“…………”
这家伙是有读心术吗！！
祈音沉默。
的场静司眨了眨眼，笑出声来，“啊哈哈哈，难道是被我猜中了？”
“…………”
祈音再次沉默。
糟了，又要忍不住生他气了。
她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在减肥。”
但她的确很久没吃肉了……
她在尽量节省，把钱留给目前家中可以接受委托的几名除妖人。
祈音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
的场静司看出她脸上的尴尬，停下脚步，“如果真的缺钱，我可以借给你哦。”
听见他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祈音诧异地抬起了眸，“……哈？”
的场笑眯眯地说：“虽然我的零花钱也不怎么多，但应该也够你应急用了。”
祈音无语。
连零花钱都够她应急用，的场少爷说出的话，听上去还真不是一般的嘲讽。
的场静司似乎没发现她表情不对，继续问道：“所以，要接受我的帮助吗？”
“…………”
祈音埋着头，握紧了拳头。
空气凝滞了片刻。
几秒后，祈音紧绷的面部表情忽然放松下来。她捂着肚子，开心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祈音肚子都笑痛了。
她在的场静司略显茫然的目光下，抬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解释道：“静司你……怎么说话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要不是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否则我绝对会当做你在嘲讽我。”
“是么？”的场静司显然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祈音捂脸，“是的，不过也没关系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家里现在的人不算多，我只要继续努力赚钱，应该能撑起来。”
她放下手，头一次对他展露出真诚的笑容，“之前我迁怒你，跟你发火了。对不起，以后我会尽量改正，不再戴有色眼镜去看你的。”
“诶，原来祈音妹妹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啊。”的场静司挑着眉，耸了耸肩。
“毕竟你从前大部分时候是真的很讨厌。”
“那现在呢？”的场勾起一抹笑，问，“现在也讨厌吗？”
“现在？”
祈音快速瞥了一眼夕阳下，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
思绪从九岁那年相遇开始回忆，两人一起度过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一幅幅放映在眼前。
可越是回忆，祈音唇边刚泛起的上扬弧度就越是往下坠。最后，居然又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了。
天、天啊……
虽然这些日子对他有所改观，也一直知道他这个人实际上并没有他的嘴那么坏，但是仔细想想，这家伙从前对她做过的事情中，还是有很多很过分的啊！！！
的场家有照拂西山院家不假，但的场静司曾经欺负西山院祈音也是货真价实的！
祈音扯了扯嘴角。
到底没办法撒谎，犹豫片刻后，她终究还是说出了此时此刻，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现在……也还是觉得你很讨厌呢。”面无表情。
“果然是这样啊，哈哈哈。”的场静司对她的答案毫不意外。
他双手休闲地插在裤兜里，抬头莞尔道，“嘛，这样也不错呢。”
第15章 、015
与的场静司的交谈算是解开了祈音心中的一个结。中考结束后，祈音继续窝在家里绘制可以贩售给除妖人使用的咒符。
她从小就有绘制咒符的天赋，如今不过十五岁，已经能够成功制成高等咒符了。对于妖力不够强大，且无法使用阵法和术士的普通除妖师而言，西山院祈音提供的各类咒符简直是出门在外除妖必备之良品。
好用的咒符渐渐在除妖界卖出了名声，看着账本上的收入渐渐增加，西山院祈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然后又很快淡了下去。
……高中要开学了，一旦开学，便无法像放假时那样每天二十个小时绘制咒符了。
而且因为她最近整日废寝忘食地画符画阵，家中囤积下来还未卖出的咒符也已经堆成了小山。
虽说是除妖必备，但那些除妖人除妖的速度，完全赶不上自己画符的速度……
祈音苦恼地撑着下巴，眺望着窗外的榕树发呆。
好难。收入来源又要断了。家里有那么多人要养，每个月维修祖宅的费用也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开学后还要交学费……
好烦！
好在好消息是，她终于成为高中生了。
高中生就可以打工赚钱了呢。赚钱后要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争取早点在外貌上变得成熟起来，不再被委托人当作小孩子看待，然后就可以正式开始接手真正除妖师应该做的工作了。
**
星华高校是一所口碑不错的公立高中，不仅拥有优秀的教师团队，在学费上也十分平易近人。祈音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读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日本的义务教育只有九年，想要遵守与爸爸的约定完成学业，就只能自掏腰包了。
祈音与三年前头一回步入立海大附属中学时近乎社恐的状态不同，她一大早便最好了准备，在开学扬起大大的笑容走入班级。
从前不明白的场静司为什么要和那些完全不能理解除妖人世界的普通人交好，现在却终于有了眉目。
那是身为家主的责任。
除妖师到底是为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所服务的，要振兴家族，身为家主的她以后迟早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委托人。
纵然百般不情愿，也必须放下姿态，变得圆滑起来学习与人相处。
西山院祈音长得漂亮，当她不再刻意在学校里表现得冷淡后，一下子变得受欢迎起来。
开学当天就与班上的女生交换了手机邮箱，又在放学后收到好几名男生想要和她约会的明示暗示。
提出约会请求的多数是高年级的学长，祈音俏丽的脸上温柔地微笑着，心中已经把眼前盲目自信的恶心学长用盐驱除了千百遍。
真烦人。
这个学长出门前照过镜子吗，相貌平平头发油腻也就算了，眼神一看就充满了杂念。和他出去逛街，她疯了？
“抱歉学长，我放学后还有事，不能和你出去逛街了，真是抱歉。”
祈音勉强保持着礼貌，朝学长微微颔首准备离开，手腕却被学长一把抓住。
她顿时蹙起了眉，心中冒起一股火。
动手动脚的干嘛？真想揍他一拳！
无奈今日才刚开学，为了立住她花费一整天功夫在同学们面前所立下的温柔人设，只能暂且将怒压在胸膛中，以理服人。
“还有事吗？学长。”
祈音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没事的话，请你把手松开好么，我不是很喜欢这样。”
学长没松，反而用力将她拉近了一些，还威胁道：“长得这么可爱，却不尊重学长吗？都说了放学后带你去玩了。”
……尊重？
祈音深呼吸一口气，垂眸瞥了一眼她被握住的手腕，试着拽开。
但身为女生的她在力气上的确比男生要弱了不少，至于强大的妖力，在普通人面前并没有任何作用。
祈音的心情更烦躁了。
这要是在除妖界，哪怕她家早已不复往日那般辉煌，也不可能有人敢这样冒犯她。
算了，已经忍到极限了，或许她是真的不擅长在普通人的世界生活吧……
西山院祈音眉眼冷了下来，“学长，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在她就要放弃人设，利用从小到大与的场静司吵嘴所练成的口才好好羞辱眼前动手动脚的学长时，一个矫健轻盈的身影忽然冲了过来。
飘逸的长发，坚定的眼神，一身绿色制服的少女一把将学长的咸猪手扯开，手臂一展，将祈音护在身后。
“没事吧，同学？”黑发女生回过头，关心询问。
祈音微微睁大了眼，稍有些意外地和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对视，“我没事，谢谢你，你是……？”
“星华高中学生会会长，鲇泽美咲。你叫我美咲就好了。”
名为鲇泽美咲的女生冲祈音温柔一笑，随后目光一变，危险且凶狠地朝之前骚扰自己的学长看去。
鲇泽美咲揉了揉拳头，一步步逼近他：“居然欺负新生……你，跟我学生会走一趟。”
之前还挺狂妄的学长瑟瑟发抖：“……QAQ”
第16章 、016
通过开学第一天的学长骚扰事件，西山院祈音与英雄救美的星华学生会会长鲇泽美咲成为了朋友。
鲇泽美咲是个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她比祈音高一个年级，性格认真、坚强、且十分努力。
在她成为学生会会长的众多理由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因为成为会长后能够更好的照顾学校里的女生们。
毕竟男生什么的大部分都太可恶了。极具正义感的鲇泽美咲觉得自己有义务要保护好女同学，所以那日看见西山院祈音被高年级学长骚扰，才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帮忙。
并且在后来的日子里，也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鲇泽美咲会帮忙赶走那些骚扰祈音的人，在她的帮助下，祈音一直顺利保持着温柔的人设。
新开启的高中生活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她渐渐掌握到了与普通人相处的技巧，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稍有些不习惯，后来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成为学校中男女通吃人气颇高的美少女后，祈音渐渐明白了的场静司曾在国中时期说过的话。
当时的她看见的场静司笑着与普通人交好，问他【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的场静司回答：是，也不是。
她以为他是刻意在说谜语，可眼下，她竟然与那时的他心情一样。
真正相处后，才发现大部分的普通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祈音脸上的笑容从虚伪演变为真诚，实际上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是，也不是。
究竟是怎么样的，谁又说得清呢。
***
自从高中生活开始，西山院祈音就和的场静司断了联系。
倒也不是有意的。
的场静司离开了神奈川回去长野县就读高中，少了每日在学校相见，祈音又早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会时不时跑去的场家挑衅，如此一来，两人唯一能见面的机会就是在三月一次的除妖师集会上。
上次的集会，祈音因为连续三天熬夜绘制咒符生病发烧了没去，这么一错过，转眼就过了半年的时间。
自从父亲去世后，因分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山院家成为了除妖界的笑柄，祈音绘制咒符赚钱养家的事情，也时常被许多家境殷实大家族拿出来嘲笑。
好在到底从属于除妖界顶端的的场一族，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才没有当着她的面嘲讽。
的场家族的暗中庇护，西山院祈音心中很是感激。但她绝对不是那种愿意一直依靠旁人的人。
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让家族重振，就需要靠实力说话。
眼下她已经十五岁了，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只要画上淡妆，一定不会再被当作小孩子看待。
沉淀了一年养精蓄锐，是时候迈出第一步了。只是想要接到委托，为家族扬名，她一定要参加除妖师之间的集会才行。
眼下距离的场家族的下一场集会还有一段时间，祈音托家仆四处打听后，打探到一个好消息。
周末，在东京郊外，有一场只有当地除妖人才知道的集会。西山院祈音听闻消息后立刻决定要参加。
哪知，她的贴身女仆绫香却表示反对，“大小姐，咱们再撑一撑，等您成年后再正式开始除妖，好吗？”
绫香实在是不愿意自家刚满十五岁的大小姐这么早踏入危险的除妖活动。绘制咒符是很累，但至少呆在家里，总归是安全的。
有什么能比生命重要呢？
绫香甚至拿出祈音的母亲作为牵制，“大小姐若是在除妖时出现意外，夫人该多伤心啊？”
提到母亲，西山院祈音产生了一瞬的动摇。
父亲走后，母亲一直郁郁不欢。
祈音是家中独女，与母亲关系自然很好。但在她心底，其实也一直有对明明拥有除妖能力、却总是躲在家中的母亲行为稍感不满。
她知道母亲曾在除妖任务中受过极大的惊吓，才会从此畏惧妖怪，整日躲在家中插花。
不是不心疼母亲，但她肩膀上的责任太重了，重到不允许她去赞同母亲逃避的做法。
但母亲的精神状况在父亲离世后愈发严重，祈音叹了口气，只好暂时答应绫香道：“我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
绫香认真打量了祈音一眼，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等到周末的时候。
祈音打扮好自己，在脸上画上精美的妆容，穿上方便行动的休闲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