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了,青市不过一四五线小城市,周围店铺大多关了门,街道上行人稀少。
栗枝拿出手机,群里面的同学还在聊,许盼夏往□□群里发了偷拍秦绍礼的照片,一行人热烈猜测上面的人是哪位同学的家长或者“sugar daddy”。
还有几个男同学酸溜溜地发表言论。
「这就叫帅啊?平平无奇啊」
「光看帅有什么用,男人最重要的还是内涵」
……
栗枝关掉手机,脖子有些痛,动了动,听到轻微的咔吧一声。
她颈椎一直不好,伸手按按,五分钟后,又悄悄打开手机,将秦绍礼的照片保存下来。
-
但龚承允并没有顺利和对方签了合同。
不知道为什么,酒局上说好了,偏偏次日孟少军又不认了,来来回回拒绝了龚承允多次。
这毕竟是块顶好的肥肉,青市的建材厂不止龚承允一家。不过两三天左右,龚承允急的嘴唇上起了一层热泡。
也是他磨的次数多了,才有人隐晦提醒他。
孟少军宠妹如命,这次都谈好了却又中途生变,多半是孟小婵不同意。
龚承允实在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孟小婵,备礼物登门,对方仍旧不肯见。
夏末的余热在过了十月后仍旧持续发力,学校不再开空调,只能开教室里的四个吊扇。
学校座位按照名次排名,每次考试结束、成绩出来,都会让学生全出去,班主任拿着成绩排名,从前往后念名字,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去选位置。
栗枝的名次排在后面,等轮到她挑位置的时候,选项已经不多了,只能坐在后面,头顶恰好是一个风扇。
栗枝无比忧心那风扇会掉下来。
刚刚考完物理,又到了每周两节的作文课,她提前写好作文,翻着看《疯狂阅读》和《青春风》,摘抄一些句子,写着写着,书上的字渐渐模糊不清,黑色的中性笔在纸上歪歪斜斜拖了一把,头顶风扇转悠的声音成了催眠曲,正昏昏沉沉着,同桌拿手肘捣了她一下。
“别睡,班主任来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栗枝精神一震,她做正身体,听到身后门响,下意识回头看,果然瞧见班主任进来,面色不好地和语文老师说了些什么。
班主任直直朝栗枝走过来,栗枝身体一颤。
难道是早读课偷吃面包被发现了?
还是物理课睡觉被逮到了?
……
还没想清楚原因,班主任已经直直走到她桌旁:“栗枝,你跟我出来一下,你表哥出了点事,现在在人民医院。”
栗枝蹭地一下站起来,她嘴唇煞白:“他怎么了?”
班主任说:“被砸了腿,人没大事,别担心。”
栗枝书也不收拾了,包也没拿,直直往外走。膝盖撞到桌腿上,一股钻心的麻透到骨子里,她疼的吸了口冷气,忍着声音。
班主任已经签好了假条,塞到她手里:“给你一天假,明天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多了得重新请。”
栗枝快步走出教室,都下了台阶,还能听到班主任在班级里洪亮的批评声:“你们啊,就是心不静!我推门进来,你们一个个的都回头看,我脸上长花了还是怎么地?有什么好看的……”
从这儿到人民医院隔了三条街,栗枝把假条递给门卫,等了两分钟,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班主任话说的不详细,栗枝也弄不清楚现在表哥的状况,一颗心快揪到顶端,到医院才想起来忘记问清楚表哥的病床号。
她不得不去找护士台求助,护士台拿身份证号查了半天,才慢慢悠悠地和她说了具体的病房号。
栗枝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她一路小跑过去,电梯人太多,还得等,病房又在二楼,她心里着急,直接跑上去,一间一间翻过去,推开病房门,急切地进去。
一眼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侧躺着,身上盖着白布,穿着病号服,手上扎着点滴。
这里是骨科,送过来大多是伤筋动骨的。再一看表哥这腿似乎也比往日长了些,栗枝下意识地想着多半是下半身都打了石膏、固定了夹板。
她眼睛顿时红了,扑过去,连声询问:“表哥,你的腿怎么了?疼吗?你怎么——”
这样说着,栗枝急切地要掀被子,想要看“表哥”的腿,却被男人一只修长的手按住手背。
这只手修长,指节分明,手背上隐隐有青筋透出。
比表哥手更长,更白。
这双属于陌生人的手压着她,栗枝仰脸,看到身着病号服的秦绍礼正无奈瞧她:“只听过有人哭错坟,还没见过认错床的。”
他松开手,撑着坐起来,半倚着,姿态闲散:“好学生,光天白日掀男人被子,这不太合适吧?”
作者有话说:
挨个儿啾啾啾~
修了一下小bug。
顺便预告一下嗷,因为本文计划15w字,所以交往--酱酱酿酿--分手都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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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栗枝缩回手,她刚才情绪失控,眼睫处微微泛着潮润的血红。
她抬头,看到秦绍礼端坐在病床上。他也穿着病号服,蓝白条纹相间,领口稍大,露出他漂亮的锁骨。
或许因为经常暴露在太阳下,脖颈上有着白衬衫遮挡晒出的痕迹,色差算不上大,栗枝瞧着他肌肤上那并不算得上明显的分界线,以及他凸出的喉结,忽而有些口干舌燥。
她站起来,还没说话,才听到身后传来表哥的声音,明显也在憋笑:“……枝枝,亏你和我住这么长时间,连自己哥哥都不认识了?”
栗枝仓皇回头,才看到自家表哥。
龚承允就半躺在后面的病床上,也是栗枝心焦,没有注意到角落还有个病床。
他同样身穿病号服,右腿上打着石膏,半躺在床上,哭笑不得:“快点过来,别打扰人休息——秦哥,这是我表妹,才上高中,不懂事,没打扰您休息吧?”
后面这句话是对秦绍礼说的。
秦绍礼笑着摇头:“没事。”
龚承允:“枝枝,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怎么就过来了?”
栗枝说:“班主任给了一天假。”
她边说边坐过来看龚承允的腿,忍不住问:“怎么弄的?”
“嗨,”龚承允挠挠头,“不小心。”
他说的讪讪,不想提这事似的,转而又念叨起来,催着栗枝去学校,他没事,别耽误了学习。
栗枝哪里能放心,她坚持守在这里。
期间秦绍礼掀开被子下床出去一趟,接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栗枝只听到女声的娇嗔,淡淡蒙蒙的,不太清晰,软的像抹在蜜桃上的甜奶油。
秦绍礼仍旧懒懒散散地回应手机那端的人:“这才几天?”
栗枝侧身看,这人胳膊腿都没事儿,好好的,一点儿损伤也没有。
等人出去了,龚承允才压低声音和栗枝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次,龚承允的腿是为了保护秦绍礼被砸伤的。
这么大一单子迟迟没有动静,龚承允心中焦灼似火。
秦绍礼如今就住在项目组包下的酒店里,那酒店的经理恰好是龚承允的好友,好不容易托关系请秦绍礼吃了顿饭。
龚承允这也算是铤而走险,越过孟少军去联系秦绍礼,算是大忌。
果不其然,秦绍礼与他并不热络,事情在饭毕后出现转机,宴会厅有一两米高的花柱歪歪斜斜,险些倾倒。
龚承允挺身而出,推了秦绍礼一把,秦绍礼人没事,倒是龚承允被生生砸伤了一条腿。
拍了片子,骨折,需要打石膏静养。
秦绍礼人没事,也去医院做了个详细的全身检查,还留院观察一晚。
“要不说人就是娇贵呢?”龚承允感慨万千,忍不住和妹妹悄声说,“他老子就他一个独苗,名义上说是项目经理,实际上是来历练的太子爷……就怕出个什么意外。有钱人都惜命,这位也是,这也不吃哪也不吃,养生呐……”
话音未落,秦绍礼推了病房门进来。
龚承允笑着与他聊天,栗枝闷头,去洗了一盘秋蜜桃拿过来。
龚承允说:“青市别的没有,蔬菜和水果倒是产的多。这秋蜜桃现在正应季,秦哥,你尝尝?”
秦绍礼坐在病床上,尝了个桃子,展颜:“确实和蜜似的。”
龚承允迫切地想和他拉好关系,笑着说:“秦哥喜欢吃?我有一朋友,家里开了个蜜桃园,品种多,特甜。你要是喜欢,等这周末咱们一块过去摘蜜桃,也给秦哥家里人寄些?东西不贵,也就尝个新鲜。”
秦绍礼轻描淡写:“算了吧,你这腿伤成这样,怎么还想着去采摘园?”
龚承允拍了拍大腿:“嗨,轻伤不下火线,我这也不是啥大毛病,休息两天就好——秦哥,你有特别爱吃的水果没?”
秦绍礼将那咬了半口的蜜桃放桌上,抽出纸巾,擦拭嘴唇,又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荔枝。”
他含笑看龚承允:“我挺喜欢吃荔枝。”
栗枝原本在给表哥削桃子,听到这话,抬头。
病房中的窗户关的严密,冷风开到27度,正适宜的一个温度。
栗枝后背透出点薄汗,一股热腾腾的气从脚边蔓延上升,透到脸颊上,蕴出淡淡的蜜桃似的红。
秦绍礼没有看她,浓长的眼睫下,眼睛波澜不惊。
这人可真奇怪,明明是在笑,眼睛中只有淡淡的漠然。
好似端上来的热腾腾的奶油汤,下面藏着冒寒气的冰激淋,满怀期待一口吞下,冷到牙齿都要疼起来。
龚承允大笑:“巧了,我姑姑就特别爱吃荔枝,给我表妹取名就取的‘栗枝’。”
“哦?”秦绍礼扬眉,这才转身看栗枝,那眼中终于有了点笑,“那你叫什么荔枝?王荔枝,还是张荔枝?”
栗枝憋红了脸,她说:“就是栗枝,栗子的栗,树枝的枝。”
“好名字,”秦绍礼赞赏,“简洁明了。”
栗枝没能在这里留太久,龚承允催促着她回学校上课。
哪怕栗枝说了好几次晚上是晚自习,龚承允仍旧不愿意让她留下。
“我这边没事,你都读高三了,”龚承允说,“‘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呢,回去好好学习,啊,别担心我。我明天办出院手续,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记得把门反锁好,晚上饿了别叫外卖,厨房里有泡面,先垫着肚子……”
表哥絮絮叨叨一大通,栗枝准备走,恰好遇到秦绍礼的助理。
对方知道是龚承允救了秦绍礼,对栗枝态度和蔼可亲,极力邀请她一同吃饭。
这是公立医院,病房中就俩病床,俩床之间有个共用的小桌子。
秦绍礼和表哥都能用桌上的小挡板吃饭,唯独栗枝将饭菜放到共用小桌子上,坐在表哥床边,半倾着身体吃滚烫的小馄饨。
校服领口大,她嫌热,最上面两个纽扣没有扣,散开着,瘦到能清清楚楚看到锁骨,浅白色的边缘。
秦绍礼看了眼,移开视线。
栗枝低头吃着馄饨,耳侧听表哥和秦绍礼热络聊家常、攀交情。
问到口味时,秦绍礼没说话,反倒是助理笑吟吟开口:“秦总好新鲜,什么都想尝一口,不过也就一口鲜,多了反倒不好。”
馄饨皮薄,鲜虾馅儿的,裹着浓浓汤汁,沾了些碎葱花碎紫菜,一口下去烫的舌头疼,栗枝唔一声,忍着将馄饨整个儿吃下去,又去拧桌上的矿泉水喝,悄悄地将被烫疼了的舌尖伸出来散散热。
抬眼瞧见秦绍礼也正看她,栗枝避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将矿泉水瓶盖拧好。
又过了两分钟,栗枝再偷偷去看秦绍礼,对方的目光已经不在她这里了。
秦绍礼助理开车送了栗枝回去,不是那晚看的车,换了另一辆,栗枝不懂车标,只瞧着车身若暗夜流光,猜测价格定然不菲。
车内有着淡淡的茉莉香味,助理健谈,一路上讲笑话逗得栗枝前俯后仰,只将她稳稳送到校门口,临走前还变魔术般地送了她一盒巧克力:“秦总不吃甜食,他让我将这个送给你。”
栗枝迟疑接过:“谢谢。”
班主任对她提前销假回来这件事没什么表示,也没问她表哥情况。
他站在教室里,灯照着他脑门油光锃亮。
手撑着讲台,班主任一边热的拿纸巾擦汗,一边痛心疾首地向同学们强调:“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怎么还一届不如一届了?我不光教你们读书,还得教你们做人……”
栗枝没听进去,她将巧克力塞到书包里,手指摸索着巧克力外包装的墨绿色缎带,如同触着自己的心。
晚上她没能去看表哥,和他通了电话,听见他语气不错,料想事情谈的应当也不差。
末了,才听到背景里秦绍礼的声音:“表妹打来的?”
这声音像夏日蝉的翅膀,轻又薄,不留心完全察觉不到。
栗枝想探听的更多些,但急性子的表哥已经结束通话,只留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她晚上做了奇怪的梦,梦到秦绍礼滚烫温热的手和唇,他喉结上的薄汗,反剪了栗枝双手,按着她的胳膊压在后背上。
薄汗涔涔,栗枝恍然间看到他胳膊上的青筋,这双胳膊捂着她的唇,端正的西装裤将校服裤子彻底覆盖,压的凌乱。
次日又是一场阶段性测试,考完数学考语文,晚自习也安排了化学考试,栗枝心里面惦记着表哥的腿伤,完全做不下去,她找班主任请假,说想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