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小夜曲——多梨
时间:2021-08-11 09:08:56

  恰好许盼夏也在,班主任正骂她:“好好的一个高中生,穿成这样算什么?流里流气的,还纹身……我们一中学生哪儿有纹身的?”
  许盼夏嚼着口香糖,满不在乎地斜斜站着。
  栗枝敲门进来,恰好解了许盼夏的围。顺利拿到假条后,许盼夏和栗枝并肩往外走,恍然间经过梧桐树下,许盼夏盯着一穿蓝白校服的学生看了许久,转身朝栗枝说:“瞧,高岭之花哎。”
  栗枝侧身看,看到隔壁班班长叶迦澜。
  戴着眼镜,眉目清俊,君子端方。
  一直名列前茅,性子也冷清,才会被人冠上“高岭之花”这么个称谓。
  许盼夏吹了个大大的泡泡糖,忽而说了句:“好学生。”
  栗枝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被太阳煎到金黄近透明的法桐叶落下,顺着她的胳膊掉在地上。她忽而想起,那天秦绍礼对着她说“好学生”时的语气,和如今的许盼夏一模一样。
  -
  傍晚的天空似纸巾浸透墨水的蓝,落日尚未完全沉入浓夜,天与地交际处仍透着昏黄薄紫。
  路灯盈盈亮起光芒,栗枝拎着从路边小店里买来的凉面和肉夹馍,在门口摸索了半天钥匙,终于打开门。
  刚进门,吓得栗枝差点跳起来。
  客厅里的毛毯和沙发都换了新的,身着黑衬衫的男人半躺在沙发上,正悠然自得地泡茶。
  赫然是秦绍礼。
  瞧见栗枝一脸懵,他放下杯子,从容不迫地笑:“小荔枝?你表哥将你卖给我了,过来,来这儿签个字,钱货两讫。”
  栗枝:“啊?”
  她过于震惊,以至于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问:“在哪儿签?”
  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秦绍礼微怔,笑意更深:“好了,不逗你了。”
  他说:“承允现在伤了腿,不方便照顾你,这才委托我过来。”
  栗枝:“……嗯。”
  她不敢大声说话,怕心脏里、胸口里的蝴蝶会压抑不住,呼呼啦啦地飞出来,叫他瞧见端倪。
  谨慎坐在沙发上,栗枝伸手去触那茶杯,秦绍礼一句“别动”还没说完,她的手指触到杯壁,烫的吸口冷气,眉头皱起。
  “好烫……”
  秦绍礼起身过来,坐在旁侧沙发上,要她伸手:“烫到哪儿了?”
  栗枝将手藏在掌心,犹豫好久,才伸出来给他瞧。
  她今日穿的是秋季校服,有外套,校服袖子很长,松松滑下来,遮挡住视线。
  秦绍礼给她将袖子挽上去,没有触碰到她半点肌肤,温热的手指隔着校服捏着她手腕,仔细瞧她被烫红的指尖:“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他眼中并无半点绮色。
  如同她的兄长,只关怀着她被烫伤的手指。
  栗枝屏住呼吸。
  校服很宽松,她今日穿的内衣是塑形的,或许是买的时候尺码就小,也或许近几日她又悄悄地在发育,内里的钢圈箍的她痛,每晚脱下,肌肤上都会有纹理清晰的红痕。
  汗水在胸衣里默默地闷出来,往下流,被钢圈箍住的地方微微泛着痒。
  她忍着痒,说:“没什么事,我有药膏,涂一涂就好。”
  对方怀疑地看她:“不需要去医院?”
  “不用,哪里那么娇贵?”栗枝不自觉模仿起他的语调,蹭地一下站起来,拎着自己买来的饭就往卧室走,“我还要看书……晚安,秦总。”
  她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好,胡乱扯了个称呼,闷头闷脑地回卧室。
  只是被烫伤的手指在半小时后发挥了余力,伤口处出了个小小的水泡,一碰就火辣辣地疼。疼的栗枝没办法握笔,只能偷偷开门,想溜去厨房用冷水冲一冲。
  哪里想到秦绍礼还在,他正从冰箱中取冰好的啤酒,看到栗枝,将那啤酒啪一声搁在桌上:“起水泡了?”
  一副早已料到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惊讶。
  栗枝将指尖上的水泡展示给他看。
  秦绍礼翻出来家庭药箱,取出一次性注射针管,拆开塑料包装,用酒精擦了擦针头:“过来,我帮你挑破。”
  栗枝望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头,连连摇头:“我怕疼。”
  秦绍礼捏着那针管,朝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我手轻,不疼。”
  栗枝站在原地,踟蹰良久,才磨磨蹭蹭过去。
  她闭上眼睛,将手指递到他面前。
  她皮肤白,手指细,这么一个水泡映衬在肌肤上,极为惹眼。
  秦绍礼捏住她手指。
  栗枝闻到他的体香。
  桌上的冷空气噼里啪啦撞到冰冷的啤酒罐上,凝结成一串白色的小水珠,偷偷往下滑落。
  胸衣上的蕾丝边刺着肌肤,泛起如被蚊子叮咬后的酸麻。
  栗枝怕的呼吸都在抖,手指也在抖。
  她害怕针,从小就怕。
  耳侧只听秦绍礼轻描淡写一句:“好了。”
  这么快?
  甚至没什么反应。
  栗枝懵懵地睁开眼睛。
  秦绍礼微笑着捏住她发抖的手指,在她视线下,将针头穿透她手指上的水泡。
  作者有话说:
  挨个儿么么啾~
  坐在床上码了一下午,尾椎骨好痛。QAQ
  明天争取晚上八点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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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泡被刺破时,指尖有尖锐的疼痛,像一下扎破血肉。
  疼到栗枝企图缩回手,眼睛里蓄了一层泪花儿,打着转,没流下来。
  手被秦绍礼牢牢握在手中,他低头看着栗枝的手,脸上浮现出丝浅淡的笑:“疼?”
  栗枝后背上出了层冷汗,恰巧空调冷风吹过来,她别过脸,不想看自己的伤口,声音发闷:“嗯。”
  身后的冷风透衣,秦绍礼指腹温热,冷与热煎着栗枝,她如同被厨师漫不经心料理的一尾鱼。
  淡淡的柑橘香悄然侵占她的领属地,和着若有似无的玫瑰气息。
  秦绍礼低头,取出棉签,仔细清理着烫出的燎泡。
  栗枝闻到他发间有着香根草和温柔的西洋杉味道。
  “疼就对了,长个教训,”秦绍礼擦干净她指尖,挤出些烫伤膏,擦到棉签上,轻轻点在她指尖上,“烫伤不是小问题,现在知道疼了?”
  他语调并不算温柔,擦拭伤口时却十分手轻,那药膏轻轻擦到上面就挪走,没有给予她更多的疼痛。
  栗枝默不作声。
  她只觉着这男人坏透了,说不定扒开一层皮,骨子里都是黑的。
  他身上穿的也是黑色,锁骨明显,衬衫下的肌肤格外的白,白到栗枝看的一眼失神。他右锁骨下有一粒并不明显的红痣,小米大小。
  恰似雪地里落了一朵红梅。
  栗枝看呆了。
  “好了,”秦绍礼将脏掉的棉签丢进垃圾桶,举着她的手指,仔细在灯下照了照,“这两天注意点。”
  空调风送来一股凉爽的香,栗枝无法辨别这香味来源是秦绍礼还是他身后的绿植,只听身后门锁打开的声音,栗枝立刻缩回手,局促不安站起来,迎到玄关处:“表哥?”
  龚承允拄着半边拐杖,这算是“光荣”负伤,一时腿伤换来一个大单,他眉梢眼角俱是洋洋喜气:“枝枝,还没和你说,从今天起,你秦哥暂时就住在咱们家了……哎,你脸怎么这么红?病了?发烧了?”
  后面的话栗枝没听进去,她匆匆打断:“没有,天太热。”
  “热吗?”龚承允狐疑,“我才开了26度。”
  秦绍礼微微依靠在在沙发上,他不紧不慢地将医药箱收拾好,手指捏着两盒烟看了看,忽而顿住。
  盐酸帕罗西汀,佐匹克隆片。
  他抬头看栗枝,栗枝伸手捂着脸颊,像是要挡住脸上的红晕。
  秦绍礼将药盒收好,与龚承允聊:“是不是空调坏了?刚刚的确在吹热风。”
  栗枝捂着脸,闻言,惊诧地抬眼看他。
  秦绍礼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她这里了,龚承允惊诧地过来看空调情况,秦绍礼找遥控器,两人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基本是秦绍礼问龚承允答,不外乎建材市场价格、市场行情……
  栗枝将被烫伤的手背在身后,默默地回了卧室。
  烫伤膏现在已经发挥了它本来的作用,伤口一点儿也不痛,透着股清凉。
  只是闻上去有着芝麻香,栗枝打开今天的日记本,捏着笔。
  良久,一字未写,丢开笔,栗枝怔怔地看自己的手。
  烫伤难道会感染吗?
  为什么被秦绍礼触碰过的肌肤,现在也开始火辣辣地热?
  -
  说是秦绍礼在这里住,但大部分时间,栗枝不会与他撞上。
  学校的晨读从凌晨六点开始,先是十分钟晨跑,再是早读课。
  这时候天蒙蒙亮,栗枝起床离开的时候,无论是主卧的表哥还是次卧的秦绍礼,都还在沉睡中。
  栗枝晚自习十点下课,到家时已经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秦绍礼也已经休息了。
  他和栗枝开始的猜测不同,他不泡夜吧,也不会带女人回来过夜。
  私下里,表哥将秦绍礼住在他们家的原因又说了一遍。
  “他嫌酒店里卫生做的不行,设施不好,隔音也差,”龚承允低声说,“太子身子骨不都娇贵?没事,平时打扰不了你学习,你该怎么就怎么,不过别和他闹脾气就行。”
  栗枝狐疑:“八竿子打不着,我和他闹什么脾气?”
  龚承允笑:“是是是,我多虑了。”
  的确八竿子打不着。
  许盼夏偷拍的那张照片不知道被谁放到学校贴吧上,香车美人,背景又恰好是青市一中。
  高三的学生们忙着学习,准备市统考,无暇八卦,但高一高二的学生闲不住,盖了好高的楼,先猜男人身份,又猜那画中红衣美人身份。
  帖子盖了十几页,一夜之间被悄无声息删掉。
  次日,那照片中的红裙美人,穿着校服,袅袅婷婷进了青市一中,她哥哥给拎着书包,亦步亦趋。
  “你听说了吗?那晚咱们看到的美人转到咱们学校了,听说是复读生,她哥交了好大一笔钱,”许盼夏玩着自己的耳钉,和栗枝悄悄咬耳朵,“名字也好听,叫孟小婵呢。”
  栗枝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了眼,恰好看到孟小婵过来。
  她拎着书包,在教室中看了一遍,直直走到栗枝后面来,将书包放在空桌子上。
  栗枝友善地朝她打招呼,她只唔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将课本啪地甩到桌子上。
  那教材全是崭新的,比差生交上的试卷还要新。
  理科班本就男多女少,更何况转来孟小婵这么一个美人儿。
  八班的男生去上厕所,都能听到旁边班男生好奇的打听:“那个孟小婵真转到你们班去了?”
  “你们班美女挺多啊,之前有个许盼夏,转个栗枝,现在又来了个孟小婵……”
  叶迦澜刚拉上裤链,正洗手,听到旁侧男生恶意的调笑。
  “我觉着还是许盼夏好看,主要是胸大屁股翘,性格也浪,看着就好上手——唔!!”
  猝不及防被人打一巴掌,男生捂着脸,暴跳如雷:“谁打老子?”
  转身看到波澜不惊的叶迦澜。
  隔着镜片,他眼底沉寂无波。
  “抱歉,”叶迦澜说,“手滑了。”
  这语气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被打的男生正欲发作,被好友连连扯着胳膊相劝:“算了算了,他上面有人……”
  叶迦澜平静地走出卫生间,阳光刺眼,现在学校要求穿秋季校服了,唯独许盼夏还穿着夏天的校服,倚着栏杆,正和旁边的栗枝说说笑笑。
  太阳吹起她的马尾,风轻摇衣微动,透过半透明的夏季校服,能清晰看到她漂亮的曲线。
  叶迦澜摘下眼镜,慢慢地擦了擦,重新戴上。
  栏杆旁侧,栗枝自在吹着尚带着燥热的风。
  许盼夏还在极力邀请她晚自习后去玩。
  “你来青市这么久,还没出去玩过?”许盼夏手撑着栏杆,吃惊不已,“多可惜呀。”
  “明天过大周,今天下午五点就放学了,”许盼夏说,“你想不想逛夜市?吃的玩的都有,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十一点呢。”
  栗枝犹豫一分钟,点了头:“也好。”
  下午语文老师讲解试卷,这门课和其他的不一样,基本上二十分钟讲完所有错题,剩下的时间,仍旧是例行的作文订正。
  课代表发了三张复印纸下来——每次考试,语文组的老师都会评选出三张高分试卷,复印后交给学生传看。
  这一次印了栗枝的试卷。
  58分。
  语文老师表扬了栗枝的成绩进步:“前几次,栗枝同学的作文成绩一直不太理想,但这次写的就非常好,非常惊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写作和天赋关联不大,只要你认真钻研,都能写好作文……”
  表扬完栗枝,她才走下来,敲敲孟小婵的桌子,语气严厉:“孟小婵同学,你作文写跑题了。高中作文不要写什么情情爱爱,也不要写什么秦先生赵先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有人把恋爱写进作文中的……”
  栗枝原本想将作文纸折起来,不小心撕拉一声,扯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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