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吹了声口哨。
木川没空去研究声源,察觉到不对劲的当下,身体某处被牵引着如同离弦的箭飞出去,被红发男人一把掐住下巴,与此同时,她的膝盖也狠狠捅在对方的腹部。
西索的嘴角流下一缕血迹,他毫不在意,强行将女孩的下巴抬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的即刻,青年的眼睛迸射出像是看见猎物的捕食者愉悦神情。因为被掐住下颚的少女并没有软弱的表情,从漆黑发间透出的绯红双眸亮得惊人,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是哪怕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却仍旧能保持自我理智判断的沉着强大和无与伦比的自信。
她扯掉粘在背后的所谓念的红线,然后使劲甩了出去,顺势用胳膊肘击中西索的脸部。红线另一头黏住远处街道的房屋,少女拽了拽这一头,确认稳固后,像是蜘蛛侠那样借力弹了出去,任由狂风吹乱自己的刘海,她耷拉着眼皮,连飞带跳地往前冲。
啊,今天的风儿好他妈喧嚣。
松开「伸缩自如的爱」,再跑过一栋建筑物,此时身后追着的已经不止西索库洛洛飞坦侠客了。
还多了个黑长直面瘫脸男人。
“站住,你之前给我的卡账户冻结了。”
面对莫名其妙出现的奇犽大哥,唯姑娘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喝可乐:“……这也太受欢迎了,我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
躲开一排圆头钉子射击,木川提高自己的速度,开始疾跑着往郊外狂奔。面对中途加入的追杀者,库洛洛居然还认识,西索捏着扑克牌的手也一顿,几人默默交换视线,旋即不声不响接受了队伍的壮大,保持着最基础的安全距离。
“不要再追了不要再追了。”木川翻过台阶,停在空无一人的山林附近,用金坷垃广告里的棒读语气开口,“都说了多少次这样下去喜欢的女孩子是不会接受你们的,追得太紧真的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快点回家洗洗睡吧。”
瞬间乱七八糟的武器往身上一统狂扔,她后退半步,翻了两个跟头全都避开了。
“不是……你们当是在杂技团耍猴吗?”
唯姑娘扶着树干吐槽,简直无话可说:“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值得我被这样夸张地追杀,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不好吗?”
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谁都没有率先发起攻击,全在互相警惕着,估摸着敌方几人是在之前的试探中察觉到她的能力不止如此,很难对付,又有对外人的不信任存在,所以才不好出手吧。
“我一定会杀了你。”飞坦扬起下巴,戾气满满的金色眼透出锐利的目光,“切成肉块剁碎了再搅拌,一点一点碾压。”
“那之前还咬我!你以为是在啃卤味吗!”
“滚——”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嘛!”
“……”
西索忽然狂笑起来,叉着腰,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探寻深意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
库洛洛想起之前看到飞坦脖子上那两排整整齐齐的齿印,他沉思了一会儿,目光从少女下巴刚刚被掐出的淤青的痕迹上挪开。她站在大树的阴影里,太阳透过晃动的树叶罅隙的落下光斑在额头晃动着,似乎只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孩子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一道光束猛地从林间飞射而来,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旷野,不论是树林草地,还是天空鸟兽,统统被笼罩着这层奇怪的银色中。
那是几乎以马赫速度出现的深渊,黑色的圆形大洞现身的刹那翻滚着吞没了所有人,就连木川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在零点几秒的极短时间内,宛如传送门那样迅速裹着一众人推挤到某处,只眨了眼睛,面前的景色已经换了模样。
——是谁?!
第一时间绷紧身体的所有人身体内爆发出剧烈的念压,连圆都张开了,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的念力仿佛熄火的哑炮浸水,倏忽消失不见。
唯姑娘一屁股坐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光线又特别暗,她愣了好几秒才懵逼出声:“WTF这什么地方。”
“是不是你搞的鬼?!”飞坦的声音从不近不远的地方传来,咬牙切齿的,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这也太冤了,我摔我自己吗?”
库洛洛听着少女的话不可置否,他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后看清了周遭的景象,平静又理智地总结:“地下溶洞,有个念字阵,还有木川小姐你坐在骷髅头上。”
“……”
唯姑娘马上蹦起来,面瘫着脸掸了掸裤子,扭头对旁边人说:“我提议,刚刚打的架先存档,等出去再继续,怎么样皮皮鲁?”
“我是伊路米。”对方也不咸不淡回复。
“……”
侠客不太习惯地甩了甩手,感受着没有念力的自身情况,随后对木川的建议表示肯定:“总之先休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念字阵看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真奇怪,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按惯例来说这种程度不可能不出名,猎人协会也没道理坐视不管。”
“也许是知道的人全都死了哦。”西索插话进来,语调带着调侃与无畏。
库洛洛举起打火机从两边墙壁上的图画前晃过,单手捂着嘴陷入思考:“皇室陵墓?没见过的文字,覆灭的文明吗……”
身后破空声响起,木川唯飞速向右偏头避开来人的袭击,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折,压在后背:“都说别打了。”
随即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匕首。
“飞坦。”库洛洛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此时扭曲的擒拿姿势,面无表情,“暂时先收手吧。”
闻言,金眸男人冷哼一声,用行动表示他不再奋起反抗,于是木川也松开他的胳膊,退后几步保持距离,然后摊开左手掌,凭空燃起白色的火焰。
“为什么你能……对了,这不是念。”侠客先是一惊,接着迅速意识到这一点,探究地望向少女掌中的焰光,“特殊能力吗?”
“其实你只要注入一点魔法和玄学,然后吃下查克拉与斩魄刀就能觉醒火之共鸣,成为新世界的神。”
“……”差点忘了这是个智障。
“据说两极深海处生长着的一种鱼,它全身可燃,点燃后出现美丽的白色火焰光,是一种比现在世上的一切都要来的纯净的白色——这是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白火。”库洛洛关掉打火机,直直望向能够照亮整个石室的火焰,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就和你现在所用的差不多。”
“是吗,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东西啊。七大美色除了白火以外呢?”
“现在不是问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飞坦冷冷打断了唯姑娘的话,他瞥了一眼少女手中的火,很快移开视线,双手插在口袋里道:“前面有一扇门,停在这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继续走。”
没有异议,但如果排成一排走过去会很奇怪,而且没有人愿意和不熟的家伙距离太近,所以大体上全都隔着好几米的位置。反正木川就实验品呗,走在第一个,要死也先死,后面跟着飞坦,库洛洛,侠客,伊路米,再是西索。
这个奇怪的队伍压根不可能从剑拔弩张变得和平,所以只能勉强先压下暗涌,所有人暗暗较劲,精神高度紧张。
“门推不动。”唯姑娘垂下手臂,转过脸一本正经开口。
侠客都要习惯这种场面了,他抽抽嘴角,上前用力把沉重的石门往旁边移动,推到一半忽然顿住:“等等,你不可能推不动吧!好险差一点又被骗了!”
“诶,都打开一半了,侠客哥哥加油啊。”
黑发姑娘在旁边打call,依旧是之前面瘫的表情,仿佛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明明已经骗过去了。”
“这不是重点!而且骗过去了吗?!”金棕发的青年忍不住吐槽。
飞坦啧了一声,在后面催促:“别废话了。”
石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非常非常重,在它缓缓开启的霎时,从门缝中猛地飘出一股剧烈的血腥味,不仅如此,和缓的血流甚至如溪水般从门内流出,瞬间沾湿了所有人的鞋底。
门内是有亮光的,不需要火焰便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还不如一片漆黑,毕竟场景实在是有点反常:大量的血和内脏被倾倒出来,铺装粗劣的砂石路被染成深红,支离破碎的肠子散落在地,完全就是屠杀的现场,就仿佛把大批的人开膛破肚,一齐将内脏扯了出来。
“这就是腥味的原因啊,看样子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周。”
库洛洛垂下头看着散落全场的脏器,并没有震惊或是其他异样的情绪,他简单扫视四周,下结论道:“没有完整的尸体。”
的确,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忽然,木川在顶部光团的照耀下,在成千上万的血肉中看清了一点金色的反光。那个东西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只要伸长手臂便能够到,少女毫不犹豫踩进肠子堆中,徒手从黏糊糊的块状物体间翻找起来。
“这是——”
她握紧沾染血色的金玫瑰流苏发饰,神色莫辨。
第21章 不协调的无
木川唯很讨厌数学。
非要说原因的话,咸鱼少女能扯出一堆理由,以此证明在她口中毫无心机的自己绝对学不好这个勾心斗角的学科。
而在数学中有一句话:结果错了,就是错了,过程再对也没用。也就是说,只要答案填错了,不管你在草稿纸上如何绞尽脑汁如何推演运算,都是无用的,没有人在意你是怎么得出结果的,努力计算的过程只慰藉了自己。
所以木川才讨厌数学。
很久以前,啊,不算太久,不过两三年吧,总之太多次穿梭空间导致她已经对自身时间产生了模糊的错位。那时她还是个对数字一窍不通的傻瓜,考试永远靠猜,由于自幼缺乏教育,脑子又笨,最简单连加减乘除都费劲。
当时有人总想着要教她面积算法和坐标系,可惜没有一次成功过。最接近成功那一次,是十岁的时候,给予她名字的人用涂抹草莓护手霜的手握住她的铅笔,在纸上画出立体长方形的草图。
——为什么那时感觉不到呢。
……不,那种心情应该是存在的,只是如昙花一现般,像是水果软糖甜得齁牙,拉成细细长长的丝,再等到想回味时,却没有甜味了。
「愤怒?」
不对,不是这样的感情。本身她的情绪波动就只存在于划定好的区间范围内,极少会出现超出感知接受的状况。所以上次的原因是什么呢?极端感情出现的场景,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吧。
因为结果错了,所以相处的过程再怎么正确,都无法重新演算了。
“发现了什么?”
“是发饰。”黑发少女站起身,摊开手掌示意,“大概是广场风俗店的陪酒女身上掉落的。”
“嗯哼,没想到你对这些也有了解,之前就是在地下酒吧遇到的,看来已经身·经·百·战·了呢。”红发男人眯着眼睛勾出愉悦的笑容,那颗轻佻的心脏不知精神的重负,只立足于内心的永无餍足。这个无时不刻都充满热情的青年简直犹如随风飞扬的植物种子,他的视线毫无遮拦地在她被掐出青紫的脖颈上来回打量。
木川随手甩掉血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好骚啊。”
被怼的男人反而笑得更扭曲了,薄薄的嘴唇翘起夸张的弧度。
“你真的是十三岁吗。”一直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伊路米冷不丁吐出没有情绪波动的问句,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较之法国古典戏剧中优雅的美男子,反而更接近古希腊传说中厌女的希波吕托斯,和他的弟弟一点都不像。
“啊,还有半个月十四。”
唯姑娘一边答话,一边俯视着近处小型的血水堆,发现场地中央横放着半根杉树枝条,正卡住地面倾斜的对角层。她蹲下身,将树枝逆旋转九十度:“你知道休谟指数吗?”
“那是什么?”
“它是测量特定区域现实强度或量度的单位,普通人周围的hm指数基本为1,而能够扭曲现实的能力者个体指数会变高。”
地面板块忽然分层,血水内脏顺着裂开的地缝哗啦哗啦流入下方,露出白色砖块表面巨大的念字阵。站在远处研究墙壁杂画的侠客连忙退了几步,避开地缝的同时用略带抱怨的口吻朝木川喊道:“下次提前说一声好吧,吓我一跳。”
少女摆手示意,接着开口:“简单来说,你们现在的hm指数就是1,而这里的制造者至少有157,甚至更高。”
“测量现实的单位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库洛洛兴致勃勃地丢开某块肉泥,拿纸巾擦了擦手,“你是如何测量数据的?”
“一般用康德计数器,不过我大致能通过空气中剩余的现实粒子得出结论。”说着,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块黑色的方形仪器,伸手递给对方,“譬如你拿它对准地表的肉沫,显示屏就会出现数据。”
黑发黑眸的青年看了她一眼后接过仪器,随意晃了晃吸取口:“157.83,这应该在所谓的基准读数中算高的,现实扭曲,和念能力的种类也有关吧,有些招式确实能改变普通人的精神或思考。”
“你意外的很聪明啊。”
木川有点惊讶地收回计数器:“我本来以为皮皮鲁先生你们都是笨蛋来着,没想到居然能听懂。”
“……是鲁西鲁。”
“我也听懂了好不好!你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啊!”侠客忍无可忍地叫起来。
性格恶劣的小姑娘压根没搭理他,整理好衣服后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门扉说:“知道敌我差距以后,你们是要跟着我还是分头行动?事先说明,我会往那边走,至于敲墙破壁飞坦哥哥你也别想了,这里的材质一看就是最硬的铬合金做的,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块。”